他每次尿湿尿布,自己又不能忍受的时候,就假模假样嗷嗷哭叫两声,待到宫人赶紧过来给他擦干净白嫩嫩的小屁股,又给他换上干净尿布,他才会安静下来。
萧锦琛今日有些手痒,他让宫人站在一边,自己亲自给儿子换尿布。
其实换尿布这事不难,舒清妩两次就学会了,并且越发熟练,不过此刻萧锦琛一脸严肃,他站在那紧紧盯着儿子的小屁股,似乎在思考什么国家大事。
宫人不敢提醒陛下,只能站在边上干着急。
雷霆万钧的小殿下还跟那哭嚎呢。
舒清妩轻咳一声,主动指点:“陛下,先用帕子给儿子擦干净,再扑一下痱子粉,然后便用新的尿布给他兜上,很简单的。”
萧锦琛:“简单?”
一点都不简单。
萧锦琛觉得自己手都抖了,不过这么多宫人守在产房内,萧锦琛自不可能丢这个脸,硬着头皮给儿子用帕子擦身。
然而,一向乖巧听话的儿子,今日竟然不怎么配合。
萧锦琛擦一下,他嗷一声,似乎在努力跟亲爹做对,如果不是身上没劲儿挣脱不开亲爹的大手,这会儿早就滚老远了。
萧锦琛根本就不是儿子的对手。
儿子叫一声,他抖一下,最后脸色都变了,出了满头大汗才终于伺候完这小祖宗。
舒清妩差点笑得没背过气去。
她终于发现,萧锦琛也有今天。
天不怕地不怕的皇帝陛下终于遇到对手了。
待擦干净脸上的汗,萧锦琛才回到床榻边坐下,狠狠喝了一大口冰镇酸梅汤。
“这小子,真是霸道。”
他能觉察出来,自己的手不如宫女软嫩,手上也热,大抵他不太习惯,所以就拼命反抗。
不过,他这么大点,到底上不了天。
舒清妩就看这萧锦琛沉着脸,最后道:“等他长大了。”
“等他长大了,”舒清妩学萧锦琛的口气,“朕一定要亲自教导他长拳。”
说完,舒清妩笑得趴在床上,好半天没起身。
萧锦琛朕怕她闪了腰,忙扶着她的腰背,还得给觉得有热的贵妃娘娘打扇:“好了,你别笑了,一会儿惹了汗又难受。”
待舒清妩笑够了,她才道:“陛下,我也给儿子起了个小名儿。”
萧锦琛立即来了兴致:“叫什么?大宝?”
说起小名,萧锦琛只知道这个,再多的全没听说过。
舒清妩摇了摇头,她笑着说:“叫元儿,元旦的元,可好?”
元儿,萧锦琛在嘴里念了一遍,顿时觉得很衬自家圆滚滚的大儿子:“甚好,甚好,就叫元儿吧。”
于是皇长子的大名和小名,就在同一日定了下来。
时光荏苒,光阴无情,一晃神,萧瑞钧两岁了。
他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从小就跟着父母亲一起住在听涛水榭,身边的姑姑和中监只伺候他日常所需,并不敢管他分毫。
这两年来,舒清妩渐渐不再如此费心宫室,整个人都扑在儿子身上。
有贵妃娘娘管束,皇长子便再是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敢闹到贵妃娘娘面前,他自己清楚,母亲虽然一向和善慈爱,可一旦他犯了错,就是父皇也救不了他。
隆庆五年的这个春日,就在皇长子越发俊秀的小脸里到来。
入了春日,便是玉泉山庄也略有些炎热。
偶尔有微风拂过,才会觉得凉爽。
萧瑞钧才两岁多点,路都还走不稳当,舒清妩不想那么早让儿子启蒙,便跟萧锦琛一起领着他玩闹,间或学一些旁的技艺。
其一便是凫水。
宫里的孩子,人人都要会凫水。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大多从小就开始学起,萧锦琛跟舒清妩说自己是五岁开始学的,不过舒清妩倒是认为可以更早一些。
萧瑞钧有点怕水,得早点板过来。
他们俩个对萧瑞钧异常上心,自己小时候不曾有的,都留给了孩子。
虽然萧瑞钧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娃娃,但他也知道母亲父亲最爱就是他,每日睁眼闭眼,一家三口都在一起。
他们每日都是一起用膳,晚上偶尔萧瑞钧撒娇,萧锦琛也会抱着他来到正殿寝殿,陪他一起入睡。
在萧瑞钧心中,父亲母亲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他们最爱他,对他无微不至。
正因如此,萧锦琛跟舒清妩的教导,他都很认真听进去,从来不敷衍。
孩子都是很天真的。
你对他好,他就对你好。
你对她十足用心,他就十足听话。
所以,当萧锦琛跟萧瑞钧说要教他凫水的时候,萧瑞钧想也不想就点头了。
他奶声奶气说:“好的父皇。”
真可爱啊,萧锦琛忍了忍,还是抱起他的小身子,拍了拍他的后背:“到时候元儿不能怕,你是勇敢的男子汉,父亲以你为傲。”
萧瑞钧根本不知凫水是什么,凭借着对父皇的敬仰,他几乎是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是,元儿是,”他说话还是很吃力,“男子汉!”
萧锦琛拍了拍他的后背:“元儿真棒!”
萧瑞钧傻乎乎笑了。
他性子是极好的,作为宫里最金贵的小殿下,萧瑞钧从来不娇气,他也从不嚣张跋扈,他不是很爱哭,却异常爱笑。
父母本就得天独厚,他集合两人之有点,更是可爱俊秀,如同仙童下凡一般,笑起来的样子极为天真。
人人见了他,都要说一句殿下聪慧,他实在是太讨人喜欢了。
便是小小一个奶娃娃,他也很规矩,父亲母亲不让做的他从来不做,宫人伺候他用膳,他也会结结巴巴说一句:“辛苦了。”
这话没人教他,是他自己学来的。
萧锦琛和舒清妩都发现,他的学习能力极强,听过的事,看过的画面能记住很久,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对于萧瑞钧才不过多约束,只要他每日开开心心便可。
当然,美好的父子情深只到水池之前。
当萧瑞钧意识到父皇要把他扔进水中时,立即大声喊起来:“母亲救我!父亲坏!”
————
萧瑞钧哪里都好,就是不喜欢水。
他似乎对水有着天生的慰藉,因着年纪小,无法表露,舒清妩跟萧锦琛也不知到底为何。
但他也不能说特别不喜,有些事情还是可以忍耐的。
比如沐浴,因着他异常喜洁,便也很配合,看不出多抗拒来。但到了夏日一家去游湖,他就分外不喜,总想从码头跑回听涛水榭。
若非如此,舒清妩跟萧锦琛不会这么早就让他学凫水。
在询问过太医之后,两个人还是下定决定,今年就要把他这毛病治好。
萧瑞钧才两岁,自然斗不过几乎要成精的父母,昨天萧锦琛问他的时候根本不说什么叫凫水,他也不会往游水这方面想,稀里糊涂就答应下来。
今日一见宽敞的水池,看到里面碧波荡漾的,小人儿立即就崩溃了。
他死死抱着舒清妩的脖子,整个人缩成一个球,一眼都不看一脸坏笑的父皇。
“父亲,坏,坏!”
萧瑞钧憋着嘴,委屈得不行。
其实萧锦琛也好奇,他为何会这么怕水,小的时候他不能言语,现在略长大一些,倒是可以问问。
萧锦琛板着脸看他,问:“萧瑞钧,昨日是不是你自己答应父亲的?”
萧瑞钧的小脸涨得通红,他把脸埋进舒清妩的脖颈里,觉得这样才能安全。
他不想搭理父亲。
“乖元儿,”舒清妩轻声细语哄他,“不怕,父亲坏,你跟母亲好好说,母亲帮你参详参详。”
萧瑞钧:“……”
所以,还是得下水,没得商量。
不光父亲母亲了解他,他也能从他们的言辞里感知态度,就比如今日这事,母亲亲自陪着来了,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所以,他也就是委屈委屈,让母亲哄一哄,最后肯定还是要被父亲扔下水。
想起扔下水,萧瑞钧就一哆嗦。
舒清妩能感受到他确实很害怕,也略微有些心软,可他是皇长子,是将来的太子,他们可以关怀他成长,一路长成优秀的青年人,却不能护他一辈子。
他总要自己学会长大,克服困难,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关。
舒清妩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抬头看了一眼萧锦琛,萧锦琛也颇为无奈,对她比了个口型:“如何?”
到了这个关头,萧瑞钧倒是有点犹豫了。
舒清妩摇了摇头,人已经骗来了,多好的机会!今日不教好,以后他还会选择逃避。
她对萧锦琛使了个眼色,萧锦琛便走到舒清妩身后,弯腰看向儿子。
这个时候,父亲的权威还是有效的。
萧瑞钧感受到父亲的目光,他紧紧闭上眼睛,扭头不叫他看。
“讨厌,父皇讨厌!”萧瑞钧奶声奶气对萧锦琛喊。
如果不是气氛太严肃,萧锦琛跟舒清妩几乎要笑出声,孩子细小稚嫩的嗓音,让人感受不到一丁点威胁,却莫名有些可爱。
萧锦琛轻咳一声,认真问他:“元儿最乖,元儿告诉父皇,到底讨厌什么?”
萧瑞钧小心翼翼抬起头,睁一只眼瞥他,见他脸上带着笑,似乎没有生气,这才小声说:“痛痛的。”
萧锦琛跟舒清妩对视一眼,舒清妩沉思片刻,问他:“因为水太热,所以痛?”
萧瑞钧一开始没太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