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知下了马后,理了理袖摆。
他并没注意到旁边说话的沈灵羽,目光直接落在了岸边那条船上坐着的昭玉身上。
结果昭玉看也不看他,只慢悠悠的喝着茶,陆宴知拧起眉,咳了一声。
昭玉倒是有动静了,不过只是放下了茶盏,平淡的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眼里头好像是没有他这个人一般。
陆宴知明白了,沈昭玉这是不乐意搭理他。
不过想明白以后,他的眉头就拧的更紧了,他沉着脸盯着昭玉的后脑勺,仿佛要将她盯出个洞来一般。
写信约他过来,还是在这个破地儿,结果连瞅都不愿意瞅他一眼?
青衣栓好了马回来之时,便瞧见主子一脸阴沉的站在岸边。
等走近了,还听见他不可置信的说了句:“她还生气了?”
青衣心中叫糟,这两位祖宗怎么又闹上别扭了。
“王爷,王爷?”沈灵羽见他脸色不好的盯着沈昭玉的船,便以为他与沈昭玉有过节,唤了两声,才笑道:“王爷,昭玉殿下自小生活在皇宫里头,性子难免傲了些,也不懂那些个人情世故,还请您莫怪。”
沈灵羽比昭玉小一岁,如今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前头在临昌之时,临昌王妃就没少给她相看,但她眼界高,一直都没有瞧中的。后来来了京城,偶然间见了摄政王陆宴知一面,便生了心思。他生的俊美,身居高位,尚未娶亲,简直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结果她同父王母妃说了后,二人皆不同意。
他们说陆宴知喜怒无常且心狠手辣,不是她的良人,但沈灵羽不在乎,为了这个,还同临昌王夫妻两个使了好久的性子,也没叫临昌王夫妻两个改口。她就不明白了,父王为何会不愿,陆宴知手握重兵,权势滔天,若是他做了父王的翁婿,日后大邺江山还不是手到擒来?
既如此,那她就自己去努力,只要陆宴知对她倾心,主动去求娶,父王定不会拒绝的。
想到此,沈灵羽面上的笑容愈发甜美。
再说陆宴知,因为昭玉这副不理不睬的模样,心里头正不痛快没处撒呢,偏生旁边还有个没眼力劲儿的,非要这会儿往上凑。还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呱噪的他头疼。
陆宴知脸色愈发的沉,他看了一眼沈灵羽便收回了目光,不耐烦的问旁边的青衣:“这丑八怪是谁?”
沈灵羽笑脸一僵,她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向陆宴知。
他、他说什么?
青衣早就猜到了会是这般,同情的看了沈灵羽一眼,才道:“主子,那是临昌王的长女羽茜郡主。”
陆宴知神情愈发不耐,冷着脸吩咐:“本王管她是谁,长得丑话还多,让她赶紧滚。”
昭玉听到此,再瞧着沈灵羽五颜六色的脸,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今日这一整天,陆宴知总算是办了件人事儿。
他这张嘴,可真是比他的功夫还厉害的存在。
而陆宴知说完,也不再理会青衣,径直大步上了昭玉的船。陆宴知走到她身边后,一把将她手里的茶盏夺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丹凤眼微微眯起,语气危险极了,“不理本王?”
另一条船上,沈灵羽恨恨的盯着这边,面上难堪的要死,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红的,手里的帕子都拧成了一团。
原来沈昭玉等的人,竟然就是摄政王!她一个和离过的女人,凭什么同摄政王一起游湖?
沈灵羽快要被气死了,结果一扭头,就瞧见摄政王旁边的小厮在看着她。
她语气很冲的问:“有事?”
青衣并不在意,只是笑了笑,朝着远处的湖中央一扬手:“羽茜郡主,请——“
沈灵羽脸色难看:“你什么意思?”
青衣笑容不变:“您也知道我家主子的性子,别叫奴才为难。”
沈灵羽咬了咬牙,骂了句:“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虽说她心中十分不甘,可也深知陆宴知的性子,只能憋屈的吩咐船夫将船开远了。
彼时,昭玉的船上。
陆宴知问完以后,看了一眼手里头的茶盏,只觉得愈发的碍眼,遂一抬手就将这玩意儿丢湖里去了。
昭玉柳眉一簇,仰起脑袋瞪他:“你发什么神经?”
陆宴知嗤了一声,一撩衣摆坐在她对面,不咸不淡的道:“会说话?本王还当你是个哑巴。”
昭玉扭头看向湖面,陆宴知刚丢进去茶盏没多久,现在水面上还有浅浅的波浪。
阴阳怪气的,真想给他也丢进去。
不过她气归气,但也还记着今日的目的,心想陆宴知你若是有落在本宫手上的一天,定有你受的。
昭玉在心里头将他骂了一通后才咬了咬嘴唇,用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儿看向他。
她眼角微微带着红,眨了下水莹莹的眸子,仿佛随时都能落下泪来,语气还气呼呼的,“王爷好大的面子,若是不愿见我,不愿赴约,直接差人支会一声就是了,我便是再心悦王爷您也不决计不会纠缠,又何必这般糟践人?”
陆宴知心里头本来还有气呢,结果见着她突然一副梨花带雨,难过极了的模样后,那股子气就散了,甚至还生出几分不自在来,觉着她那泪珠子有些个碍眼。
“你这是什么话?不过是一个茶盏,本王待会差人去捞上来便是了。”
昭玉本来正用帕子擦眼泪呢,听到他这话险些破功。
她说的是这事儿吗!
陆宴知脑子是不是不大好使?
昭玉用眼神示意芍药,芍药立马道:“王爷,我家主子哪里会是这么小性子的人?定是伤心极了才会这般。您没来之前时,那位羽茜郡主三番五次来讽刺我家主子,话里话外都说她等的人不乐意来,是瞧不上她,说我家主子没人要呢。偏生……”
说到此,芍药咬了咬牙。
算了,为了主子豁出去了!
她这么衷心,主子定舍不得她没命。
芍药低下头,硬着头皮埋怨道:“偏生您来得晚也便罢了,到了后还同那羽茜郡主眉来眼去的,我家主子一颗心都在您身上,您这般待她,她能不伤心吗?”
陆宴知听完,眉头都拧紧了。
“胡说八道,本王何时同那个丑八怪眉来眼去了?本王又没瞎!瞧你这点出息,堂堂皇室公主,竟叫人欺负成这样,先前同本王不是挺横的吗?别哭了,待会儿便帮你出气。”
说完,他一把将昭玉拽过来,用袖子擦了一把她的脸,这个大老粗没轻没重的,直把昭玉擦的心中骂街。
第24章 思真假 原来是在跟姬元嘉较劲儿呢。……
陆宴知将手臂收了回去后,才发现昭玉的小脸被他擦的都红了一片,再加上她带着泪意的眸子,赫然一副惨遭□□的模样儿,瞧着愈发的可怜了。
他讪讪的收回手,表情不自然的轻咳一声,“怎么这般娇气?”
昭玉杏眸含泪,咬着红唇委屈的看着他。
陆宴知十分头疼,他盯着昭玉渐渐拧紧了眉,半晌后才硬邦邦的道:“来得晚了是我不对,我同你赔不是,你别哭了。”
昭玉这才颇为满意的擦了擦眼泪,不哭了。
薄柳的法子竟真的有用,不过她也没得寸进尺,如今能叫陆宴知这般已经属实不易,剩下的账等以后再算。
陆宴知想起方才芍药的话,眉头还是没松开。
“下次你遇着那劳什子丑郡主,不必客气,好歹是天家公主,你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
昭玉听了这话有点不顺耳,但没发作。她垂下眸子,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给临昌王父女两个上眼药:“临昌皇叔手握重兵,又很宠这个女儿,若是得罪了他,恐会给陛下添麻烦。”
陆宴知闻言,嗤笑一声:“那点子军马在本王眼里连三岁小儿都算不上,你怕什么?你就是弄死了他闺女,也有本王给你兜底。若是连个小小郡主都摆弄不了,本王要你这废物点心有什么用,还不如丢进湖里喂了鱼。”说到此,他意味不明的看了昭玉一眼,“沈昭玉,只要本王乐意,谁也动不了你们沈家的江山。”
二人说话间,船已经划进了湖中。
他眸光很深,像是能瞧进人心里。
昭玉猜不出他到底是信了还是看出了什么,一时之间竟不敢多看。
就在这时,沈灵羽的船划了过来,给她解了围。
方才沈灵羽被青衣撵到了湖中央,心里就气闷极了,结果没过多久,就看到昭玉的船朝着这边来了。
她实在不甘心,就吩咐船夫靠了过来,不过这次倒是学精了,没找陆宴知搭话,而是对着昭玉假惺惺的笑道:“公主,我一人游湖实在是无趣,你这船上倒是热闹的很,我可以上去同你们一起吗?”
话音刚落,沈灵羽像是被什么东西打到了小腿,只听她尖叫一声,便扑通一下掉进了湖里。
那条船上登时间乱作一团。
“来人啊!快救郡主!”
……
昭玉看了眼湖中吓得花容失色,妆容尽毁,手脚不停乱扑通的沈灵羽,又看向对面的陆宴知,表情有一瞬间的复杂。
陆宴知骨节分明的手中拿了个荷包,他不紧不慢的将荷包口子收紧,然后挂在了腰上。
昭玉确定她没看错,那荷包里头装着的,都是黄豆粒大小的银锞子。
“看什么?”陆宴知瞥了她一眼,问。
昭玉收回目光,抿了抿嘴唇道:“我之前绣荷包之时,便觉得您带上肯定会很好看。”
陆宴知点了点头,嫌旁边沈灵羽落水的动静有些吵,吩咐船夫开远了些。
到底是大邺最尊贵的公主,昭玉在皇宫里头时,便经常被赵太后拘着学习琴棋书画,泡茶插花,所以她泡茶的本事不错。
陆宴知坐在她对面,斜靠在栏杆上,看着她泡茶。
茶雾缭绕下,她动作行云流水,葱白指间不停动作着,瞧起来漂亮极了。
泡好茶后,昭玉为他倒上一盏,递给他。
陆宴知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没尝出有什么不一样的。
昭玉还是头一回瞧见这么品茶的,简直跟喝酒没差了。
他喝完后,手里把玩着茶盏,漫不经心的问昭玉:“上次你跟姬元嘉来游湖时,也给他泡茶了?”
昭玉惊讶的看向他:“怎么会?除了父皇与母后外,王爷还是头一次尝到昭玉手艺之人。”
她终于明白今日陆宴知为何这么反常了。
故意等许久才来赴约,还穿成这般招蜂引蝶的模样,原来是在跟姬元嘉较劲儿呢。
陆宴知:“哦?”
昭玉放下茶壶,哄道:“与姬相游湖怎么能和跟您游湖相提并论呢?我上次与姬元嘉来,只是为了谈事,可跟您……”说到此,她红了脸颊,小声道:“是昭玉想同您一起赏景游湖。”
……
陆宴知骑马回去的路上,有些心不在焉,似是在深思什么。
“青衣。”他忽的唤了一声。
青衣“哎”了一声,一夹马肚往前几步到陆宴知旁边,低头问:“主子,您有事吩咐?”
陆宴知神情瞧着有些不解,思索了片刻,问青衣:“你说……沈昭玉总是一副心悦本王的模样,是真的还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