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众人嬉笑,雪儿才回过神来,“什么?什么望夫石?”
雪儿这么一问,众人笑得更厉害了。雪儿有些异样的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众人,感觉的却是莫名其妙。这些人都疯了吗?去了一趟观音山,回来吃个饭都能笑成这样。就算观音山上有望夫石的传说,也该悲伤才是,哪里有这样没心没肺的笑法的?
“咦,怎么给漫修准备的都是这么清淡的东西啊?莫非漫修又得了什么武功秘诀?要清心寡欲的修炼?”风熙梦打开了那近乎凉透了的几碟小菜来看,却发出了如此疑问。
“哦,不是。他昨日里胃口不好,一直没怎么好好吃东西。雨薇说了,刚有胃口时不能吃太多东西的,而且还要务必清淡,所以,这绝对是我精心准备的一餐。做这个,费了我好长时间的。”雪儿不理会众人的取笑,倒是大方的承认了下来。可是,连一旁的丫头莲儿都不得不佩服这位雪儿小姐,还真是张口就来啊,胃口不好!应该在前面加上一个“人为的”才对吧。
且说众人在此嘻嘻哈哈,拿雪儿取笑,又谈天说地之时,雪儿却再也忍不住了,吩咐莲儿去把菜再热一下,自己则起身去寻漫修。
先去了漫修的房间,无人。又问了丫头惠儿,也不知漫修去了何处。所幸林府并不很大,雪儿又是轻车熟路。很快,便寻到了叶子廉和漫修所在的花园之地。
且说雪儿正要开口喊叫漫修,却先听到了假山后的谈话声。不是她故意偷听,实在是机缘巧合。
“好,既然你一定如此坚持,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他日公堂上见吧。如果,到时你在铁的证据下还能说出今日这番话的话。”是叶子廉的声音。怎么了?他和漫修之间发生了什么吗?怎么听起来声音会如此严肃且不愉快呢?还什么公堂上见?是对漫修说的吗?
“叶大哥,我还是想喊你一句大哥,无论你心里已认不认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是你,再次赐予我生命,让我重见人间的光明。可以说,没有当年的你,就没有如今的我。也许,今日,你觉得我这样做很愚蠢,可是,我并不这么认为。法律不外乎人情。更何况,这个结局是很好的,不是吗?马海庆就是洪源,整个这件事情都是他在暗中操纵的。为什么,围剿观音山时杀了人就可以理解成为朝廷效力,为国家除害。而此刻他的死就一定要追究杀人凶手是谁呢?没有他,就不会有胡雍拉拢周可,没有他,就不会有周可陷害我养父,而我,也早就在路上被那朱四,钱狗儿等人杀死,也不会有我们后来的相见了。虽然,他也有他的苦衷,他也是被逼出来的变态,可是,杀了那么多的人,甚至扰乱了朝廷的纲纪,难道不该说死有余辜吗?”是漫修,雪儿秀眉微蹙。
“好,你来告诉我,你凭什么标准去判断人是死有余辜,还是可以法外开恩?凭你的好恶吗?刘喜和兰夫人设计害死了你的亲生父母,他们就该死,马海庆杀了画家洪义和家丁小莫子,并企图动乱朝纲,也该死。周可诬陷杀死了你的养父,还挑头儿叛变,更该死。而周欣然,只是因为杀死了一个杀人的人,她就该被法外开恩吗?如果都是你这么想,那一个国家还要律法来做什么?还要官府来做什么?”
第三百三十八章 人生无常
“叶大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律法的作用在规范,而不是只在惩恶。另外,你刚刚说律法,说官府,那我倒想问问叶大哥,洪源是始作俑者,朝廷就不是了吗?人人都知道洪源之父洪湛是冤死的,可人人却都敢怒不敢言,甚至唯恐避之而不及。他不能正常为父伸冤,自小感受世态炎凉,后又受身心双重打击,心理不扭曲甚至都是不正常的。敢问,朝廷做对了吗?如果说洪源该杀,那朝廷,是不是更该被杀呢?”
“够了!我不是来听你对朝廷品头论足的!还有,这样大不敬的话,我不希望再从你的口中听到!”
“抱歉,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远的不说,就说说你我二人吧。沈韩当初潜入叶府,若不是叶子奇意外回家,撞上你被悬梁自尽,现在,还有你叶子廉吗?那时候,朝廷在哪里?律法在哪里?所谓的官府又在哪里?周可和刘喜两方逼我家人,害我父母双亡,逼我七岁就不得不在野外自求生存,那时候,朝廷又在哪里,律法和官府又在哪里?”
“律法没有你期待的那样的及时性的。可是,不也正是律法帮你找回了公平,帮你父母平了反吗?”
“叶大哥,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无意说律法与官府的好与坏,只是在说,这一切的事情中,人,始终都是占主动的。既然是人在占主动,我们为何不能把事情朝好的方面引导呢?非要死亡,才可以解决一切吗?”
“漫修,我知道你善良,即使她曾经那样对待过你。其实不用你说我也明白,她非大奸大恶之徒,甚至说,在这次动摇周可的根基上她还出了很大的一份儿力,刑场上引出周可便是她主动向包大人提出的,只不过安排的官兵熊包了些,居然能让他们逃脱了。另外,如果没猜错的话,那藏财宝的羊皮卷地图也是她卷好给你的吧?上面有一个女子的模糊的血色手印,至于是谁的血,就很难说了,不过我猜是马海庆的。你们之间是否有交易,哦,或者该说是互换的承诺?又或者,是你看到她为了维护母亲而心软了?不论是什么都好,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一码归一码。凡事都有因果。作了恶就要承担恶报,种了善也必将会又善果。她的这些功劳我会一点也不落的报给万岁,并祈求万岁的开恩,但是关于她杀人的事情,我也会一丝不漏的报与万岁。至于怎么处置,恐怕就不是我能力所及的了。”
“你没有证据是她杀的人,因为,我才是人证,唯一的人证。”
“哦?是吗?你听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话吧?往往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的事情,却总会有漏洞的。这,可能就是上天赐予我们人类的礼物吧。”
“你……决定了?”
“对。而且,我一定会这样做。包括你的所作所为,我也会如实的报给皇上。”
“原来…...如此。”漫修说这话的时候情绪明显有些低落。看来,到底是官与民,今日虽不是审讯,性质倒也差不多了。只要报给皇上,说他私动杀人现场,包庇凶手,恐怕在寻到周欣然之前,他不赴黄泉也要被刻字发配吧。自己,到底是欠思虑,一旦让叶子廉找出了十足的证据,毁了周欣然不说,连他,连雪儿也要一起毁了。而以他对叶子廉的了解,恐怕十有八九是会寻到证据的。
“报上后,我就辞官,去陪你,如何?”叶子廉的此话一出,当场惊得漫修半晌没说出话来。
“干什么?感动的?还是不信啊?就像你说的,如果律法真的只在惩恶了,那还需要我这样的人做什么,只要有酷吏便可以了,不是吗?”
“呵……”漫修听言,低头笑了一声,可怎么听,那笑里都含有着些感动的哭泣之音。一直在假山之后偷听的雪儿在内心里长长的舒了口气,眼睛竟不自觉的也跟着漫修一起,泪水中融杂着笑意了。
日子又平淡得过了些日子,姨母几次在漫修面前提起是否该去杜府提亲,将雪儿迎娶进门,漫修却总是笑笑了之。再看雪儿,竟也是一样,只每日缠在漫修身旁,或者撒娇,或者狮吼,只不提婚事一事,弄得林义夫妇实在不知二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日,在接了叶府派人送来的一封信后,漫修就只在花园中发呆,雪儿本想调皮的蒙上漫修的眼睛,逗逗他开心的,不想,却听到漫修说出了自己这几日最担心听到的一句话。“雪儿,我不能和你天荒地老了,咱们,到此为止吧。”
出乎意料的,没有看到雪儿惊讶的表情,反而,是平静,而且,还不是之前常见的暴风雨前的那种平静,是仿佛全在意料之中的平静。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了?”漫修想起那日和叶子廉分开之后,便独自回饭厅,坐下来安静的吃了雪儿给他精心准备的美食。当时就觉雪儿有些异于常时,可之后却见雪儿一如平常,也便没有在意。今日观此反应,不由让人不怀疑雪儿的知情了。
“其实我知道与不知道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早已做出决定,准备和你天荒地老。所以,你去哪里,我就会跟到哪里,包括,地府。”
“雪儿……”
“所以,不要再说什么丢下我的傻话,因为,你丢不下我的,只要我活着的一天,就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雪儿……对不起,对不起……我该让你幸福的,可是……”说着,漫修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雪儿轻抚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漫修的发丝,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后来,林家的人才知道,皇上下令将漫修关入大牢待审,而一同关进去的,还有冲撞了圣上的叶子廉。至于叶府派人送来的那封信,是叶子廉在觐见万岁爷之前亲手写给漫修的,信中明确的说了这个可能的结果,而漫修也可以选择事先逃离。可是,既然连叶子廉都选择了与他一起承担,他苏漫修为何又敢做不敢当呢?因此,他才会静静的在家等着衙役上门,只不过,对于关心自己的亲人,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是着实内疚的。
为此,叶家,杜家,还有林家都操碎了心,可是,皇上就是不开金口,对他们的觐见也一律挡在宫外。偏偏此时,又逢太后驾崩,举国哀悼,以仁孝执政的皇帝更是悲痛万分,为太后守灵,更是无暇顾及叶子廉和苏漫修这等小事了。
因此,在皇帝的遗忘中,叶子廉和苏漫修这对难兄弟竟在牢中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甚至于一个秋冬春夏。好在,官府也不提审,也不为难,日日还有好吃好喝来送,又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虽然牢里不比外面,二人互为同伴,日日谈些酒词,倒也过得自得其乐,只不过,也不免时时透出些感伤。人生真的是无常至极啊!谁能想到前几日还因立场相悖而争论不休的两人如今同时身陷囹圄,还成了牢中的相伴呢?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无常,是在二人入狱一年后的一天中发生的。这日,金兰和雪儿同时来牢中探望,且带来了个意外的消息。就是在城郊的一个荒庙中发现了周可和封在鸣的尸首,据证实,那是真正的周可,而杀他的,完全有可能就是封在鸣,而周可,也用他最后的力气又杀死了他身边最信任的背叛者。
“封在鸣杀死了周可?”
“嗯,据说他在前一天曾经还和官府的人联系过,说想要戴罪立功。”
“拿周可的项上人头去换一个脱罪的功绩,周可死得还真是冤枉。”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个好的结局。周可当时背叛秦叔叔,现在也让他尝尝被人背叛的滋味,到底也是因果报应。死时,也该会有所感悟吧!”
正说话间,牢房的门打开了。金兰站起身来,想再多给牢头些银两,看能不能通融让她们多呆一会儿。可是,没想牢头儿却死活不肯要,还说,“几位爷,夫人,小姐,若是想团聚有的是时间,请别为难小的们。”
雪儿正为讲了半日周可的故事,却没怎么好好和漫修说说话而有些心情纠结时,没想那牢头儿竟径直走过她们的身旁,直接将牢门打了开来。
“牢头儿,你这是……”
“两位爷,快请吧。上头可是刚刚吩咐下来了,说万岁爷,宣见二位。趁还有些时候,二位快去沐浴更衣,莫要耽误了圣驾才是。”
开始还在紧张的众人在听到“宣见”二字时总算松了口气。没直接下令发配,肯宣见他们,已经是万岁爷很大的仁慈了。但这次宣见到底代表着会释放他们还是亲审定罪,饶是断案如神的叶子廉也无法揣测圣意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大婚之前(上)
“牢头,外面你可是听说了些什么?万岁爷怎么会突然想到宣见我二人?”叶子廉从不打没把握的仗,对于无法揣测的圣意,他也尽量想做到知己知彼。而要打听到消息,无疑,像牢头儿这样的人是最好的对象。
“这万岁爷的圣意小的哪里敢妄加揣测。只不过,据说昨夜里万岁爷做了个梦,梦到了仙逝的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嘱托万岁爷要仁慈治国,要亲贤远佞。还说什么如今小人已除,国泰民安,更需要治世能臣来辅佐。但天象显示,说能臣正在受难,因此太后娘娘让万岁爷定要解除能臣受难的危机,以应天意。爷,您说巧不巧,今儿一早朝堂上就有人报说那叛贼周可已身死,他若是小人的话,小的猜您二位是不是就是太后娘娘御口中受难的贤臣啊?不然,万岁爷又怎会突然亲自宣见二位?”
听了牢头儿的说辞,叶子廉嘴角微微上扬。托梦,治世之能臣,受难之危机,祸乱朝纲之小人……天底下要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那才出了奇呢。恐怕多数是皇上事先得知了周可身死的消息,却先假托太后娘娘托梦,让天下的百姓认为太后娘娘显灵,而恰巧,周可之死应验,在这种情况下治世能臣又岂能不应运而生?受难一说更是为万岁爷释放他二人找了个足够充分的理由。试问,有谁敢逆天而行,还是太后娘娘托梦中的天意?这样一来,就算是有反对皇上释放曾经出言不逊的自己和企图帮助罪人之女逃脱律法制裁的漫修也是无能为力的了。不得不说,万岁爷,想得可真是周全那!
得了这个实信儿,叶子廉心里有了底。这一年之中,朝廷内可是有不少人想借此机会推倒他叶家的,尤其是他之前审案时办过的人。其实,他一年前选择直言进谏,甚至不惜引起圣怒,不只是出于对他原则的遵守和对漫修兄弟之情的维系,还有一点,就是要借机避开锋芒。要知道,他太锋芒毕露了,年纪轻轻,却先后办了几个轰动朝野的大案要案,出了名是一方面,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数,难说再有沈韩暗杀那样的情况发生,与其如此,倒不如借机进入大牢避避风头,麻痹一下敌意,虽然这样做是给了他的政敌一些口实,却也成功的避开了生命的危险。或许是万岁爷也认识到了这一点,才如此配合他的演戏,又或许,是万岁爷觉得该收收他洒脱不羁的性子,才关他一年之久的吧。总的来说,还是得大于失的。
相比起叶子廉,漫修可要单纯的多了。他只是在承担一个男子汉该承担的,不想因为他的某个可能错误的执着伤害到他的亲人,如此而已。
沐浴更衣,觐见万岁。一切都如叶子廉事先所料,万岁爷借托梦之由,和二人在破获周可一案中可居首功的功绩,免了他二人的罪责,给二人下了特赦令,并恢复了叶子廉的官职。可在问到漫修想受何赏赐之时,漫修只回答了一句,他想回家。
尽管万岁一再想留他在大晟府,让他负责整理古乐和制作新曲。而叶子廉也想请求万岁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做自己判案的帮手,可是,漫修都以想先回他从出生逃离开就再也没有回去看过的家乡金华赤松乡为由给委婉的拒绝了。
因此,万岁爷给了他另外一件赏赐,就是和杜雪儿的婚事。对于这份赏赐,漫修倒是不客气的接受了下来。至此,街头巷尾又多了个饭后茶余议论的话题,一个绿鬓红颜,一个出水芙蓉,天造地设的一对。而有关那比女子还清秀美貌的准新郎的传说,也应声而起。开始还说的比较贴近实际些,什么被追杀流落至百花馆,后逢奇遇,习得一身武艺,为父伸冤报仇。可是到了后来,“以讹传讹”这个词可绝对就派上了用场,什么江湖大侠,剑挑什么门派的,又有什么琴艺高超,一曲艳惊四座,连不少王公大臣都对其倾心的……诸如此类。每当听得这些,漫修往往都得在心中问自己一句,他们说的是自己知道的那个苏漫修吗?
好在,婚期将近,每日的忙碌似也不容漫修多想些什么。只是,漫修并不喜这些婚礼的俗事,只要有借口,他一定会“忙里偷闲”,宁可出去转上一日,也不愿去置办那些无聊的事宜,接待那些假意的面孔。本来成亲就是两个人的事情,愿意的话请亲朋好友来坐坐,一起热闹热闹也就罢了,还请什么朝中大臣?虽然漫修也很清楚,此次他与雪儿的婚事,是由万岁赐婚,还有和玉夫人的人脉,兵部侍郎杜大人,吏部官员叶子廉,以及升任四品护卫林雨清,新任六品护卫肖飞等在朝为官者的存在,那些朝中大臣来,也不是冲着他,反而,要是有心的人,说不定还想在婚礼上看他的难看那。
这不,不知哪个府上派来送礼的人就一口一个“那个小倌儿”的说着吗?虽然不是有意去听,可是,百花馆的小倌儿,大宋朝的奴隶,似乎都与他的故事沾上这么点边儿。虽然,他出淤泥而不染,虽然,他早已不再是什么奴隶,甚至还可以说是连万岁都认可的一个人才。可是,这些种种的过去,似乎总脱不开他的身。
所以,总结出来一句话,就是,他婉拒了万岁爷和叶子廉的邀请,是绝对正确的选择!
还有三日就是和雪儿大婚的日子了。出于传统,雪儿是不方便再在他眼前出入了。林雨清和肖飞都被任了官职,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成日在家中都能碰得到。而芸萱和雨薇,一是都在忙碌他的婚事,二则都是女儿之身,他就算有心里话,也不太适合找她二人去说。
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有喝酒聊天的人,袁叔叔,孟叔叔,还有风姨都没有走。但袁叔叔已经说了,待他婚事完结,便会离开东京城,去当初他受伤时收留他的师父那里,青灯古佛,度过余生。任漫修再怎么劝说,袁叔叔也是心意已决,定要为死去的兄弟超度亡魂。
至于孟叔叔和风姨倒没有如此执拗,但二人也不是能在一个地方久居的人,他们已相约携手天涯,准备四处闯荡江湖,锄强扶弱了。
还有一个让漫修放心不下的,便是牧兰之了。自己被关大牢里整整一年,没有看到兰夫人被秋后处斩。不过,雪儿是代他去送了兰夫人一程的,听说,牧兰之终还是在行刑前叫了兰夫人一声娘,并在兰夫人被斩首后当场晕厥了过去。据说,因为她的那声“娘”,兰夫人走得似乎特别轻松和愉快,连那颗血淋淋的头颅,都是满带笑容和泪水的。只不过,却苦了牧峰和牧兰之父女,牧兰之之后便是一场大病,虽得雨薇精心照顾,服下了药多有好转,却始终不见痊愈,算起来如今已有数月之久。牧峰每日为女奔波,赚钱抓药,也就无暇顾及当初说的要离开东京去南方定居一说了。
这几日,漫修也是得了空便去寻牧峰父女。看起来,牧兰之的气色倒是比之前好了很多,只不过,再也不见那得意洋洋的假小子的形态,如今的牧兰之更像是个体弱多病,盈盈弱弱的小家碧玉。
“呵呵,才几日不见,就学人家做姑娘了?”漫修看着牧兰之,故意戏谑的一说。
“苏大哥,不带这样取笑人的。”
“不取笑也行,你倒是把身体养好啊。”
“苏大哥……我其实……”
“你其实身体没什么病,就是心里有病。啊,千万别再说什么对不起我的话了,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啊,不如,答应我个要求吧。”
“要求?什么?该不会是让我每日喝药,好好养好身体这些吧,我已经在尽力做了。”
“想得美!这么容易的要求,谁让我做,我一定会去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那……是什么?”
“你和你爹不是早就想去南方定居吗?”
“是啊。可是我身体这样,哪里又去得成呢?”
“那就是还想去的意思喽?”
“在这儿也没有什么留恋的了。”
“南方,哪里都行吗?”
“倒是也没想好……”
“去我家吧。你和牧堂主帮我打理那里的一切。”
“什么?”牧兰之半晌没闭上嘴。却突然有种被漫修算计了的感觉,她说话前怎么就没想到南方,也包括漫修的家乡,她母亲的家乡金华赤松乡呢?
“我是诚心诚意的,帮帮我吧。我对生意一窍不通,包大人判回给我的家,总不能在我手中莫名其妙的再败掉一次吧?更何况,兰夫人再怎么说也是你的母亲,那里也有你的一份儿,你难道就不想回去看看,自己出生的地方,自己母亲曾经呆过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吗?”
“可是,我去,你不会觉得我会更内疚的活着吗?”牧兰之怅然。
第三百四十章 大婚之前(下)
“所以,帮我打理好一切。这是我的要求,也是请求。”刘喜把生意做到那么大,要想打理好一切,一个人恨不得得顶几个人用吧?那时候还有时间内疚?漫修就不信了。
“可我跟爹都不是管家的材料啊!”
“这你放心,管家我已经找好了,连帐都会自己做。”
“你该不会说的是沈云城吧?”
“是啊,就是他。”
牧兰之一脸无语状,怪不得前阵子见沈云城时觉得他判若两人了一般,一个舞枪弄棒的人,居然在学什么账簿,学什么管理,也亏漫修能想得出来让他答应这样的要求。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昂。”
“喂,我还没问问我爹那!”
“我早就帮你问过了,牧堂主很是高兴。凭他多年管理圣手香堂的经验,相信管理几个小小的产业,应该不成问题。”
“苏大哥……”
“我这样做可不是为了你们昂。我是很自私的。偌大的产业,我又什么不懂,自然是需要帮手的了。再说了,我不是曾经把你们的千金都散给了穷人嘛?这次就当还你们的了,我可不想遭到什么报应!”
牧兰之很清楚漫修这番说辞的意思,当即,也是又哭又笑的点了点头,终是答应了下来。
婚前,漫修还收到了来自西夏李世绫和祁天晴的来信,全文祝福,并一个好消息,祁天晴怀上了李世峰的骨肉,曾经的毒罂粟现在也懂得了何为“呵护”,何为“爱”。信中还问起他有没有实现自己的诺言,对着自己最爱的人说他曾经最爱的是祁天晴,漫修无奈的一笑。对着之前曾给雪儿画过的一幅画像,道声,“对不起,雪儿,曾经欠人家的一个要求,现在弥补过来,我曾经最爱的人是祁天晴……但你知道的,我说的不是实话。我曾经和现在,还有未来,最爱的都会只有你一个,杜雪儿。”
信随着烛火燃烧,在漫修的一笑中付之一炬。
离大婚还有一日了,家中里里外外望去几乎全是红色。所有的人也不知道都在忙些什么,总之都是一个行色匆匆。由于之前的传言,满东京城似乎都在翘首期待着这桩带有离奇色彩的婚事。而相比他们的期待,漫修期待的却只有杜雪儿一人。这个肯与自己生死与共,从自己离开百花馆的那一刻便与自己缘分不断,却也时常温柔,时常凶悍的女子。
“漫修!在那儿愣什么神啊,娘叫你快过去再试试衣服。”雨薇寻了漫修许久,才在一个角落里发现正在愣神的他的存在。
“不是试过了吗?很合身。”
“哪里啊?上次不是袖口间长出了些吗?衣不差寸,亏你还自夸精通女红呢,连这点都不懂。快去吧,娘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