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儿的强势和众人惋惜的目光下,漫修整整被饿了一日。望着花园里树上的小鸟,漫修不禁产生了点邪恶的想法。不就是不给饭吃吗?他又不是没经历过。想当初在深山野林里就他一个人时,也没说就饿死。
而此刻,在厅堂之上,芸萱却在劝说雪儿是否到此为止,难不成真还想饿出漫修个好歹来不成?
“姐姐,我说你就是心软。你看他服软了吗?不想着如何给我们解释,尽想着如何吃东西了!”
“那你得也适可而止,他不吃东西,又如何有力气给我们解释清楚呢?”
“才一日就这样了,昨儿个你答应时怎么没见替他说情?”
“雪儿!”
“好啦姐姐。我就不信,难道你们不想知道他在观音山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就一点也不好奇他到底在维护谁?”
“也许他真的有难言之隐呢?都一日了,要是普通的事他肯定早就告诉我们了,哪里有人会跟自己的胃过不去的?”
“就是因为不普通,我才更想知道。就算是编,他也得给我编出个合情合理的说辞来。”
“你呀!没见娘都心疼他成什么样儿了吗?就不能换种方式?”
“除了这种惩罚,我还实在想不起什么能让他记忆深刻的法子。姐姐若是有,不妨说来听听啊?”看着雪儿一脸戏谑的样子,芸萱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走开。想要说服这个固执的丫头,看来是不可能了。可是漫修又宁肯挨饿也不多说什么,这两个人啊,还真是天生的一对!
可是,天晓得,雪儿这一日也有多么的揪心。时时去问,还打发丫头莲儿盯着漫修点,有情况随时来报。一日没吃东西,漫修是否给饿坏了啊?可为了达到所谓的效果,又不得不在明处摆出一副冷面孔,这样的日子她也很累。
“小姐,雪儿小姐……”就在姐妹两人说话间,丫鬟惠儿急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什么事啊?慌慌张张的。”
“那个……”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林哥哥不是来信儿说一会儿就和孟叔叔、风姨,还有叶子廉一起过来吗?你不准备宴席给他们接风,风风火火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难不成,是他们那里出了什么事?观音山,又出了变故?”说到后来,连雪儿也紧张了起来。
“没有没有!不是他们的事,是……”
“是什么呀?你倒是快说啊!”雪儿是个急性子,这会儿都快让三句话没说上,却断了几次的惠儿给急坏了。
“是表少爷!”
“他?他怎么了?”
“表少爷刚才在花园爬树,从树上摔下来了!莲儿姐姐去寻雨薇小姐了,刚巧又见了我,便托我过来给小姐说一声。”不同于刚才的断断续续,这会子惠儿是一口气把话全说了出来。
“啊?”雪儿也不顾那许多了,直接冲出了厅门。而此时芸萱也是满心焦急,匆匆的跟了出去。
等两人到达花园时,只见莲儿正捧着药布,而林雨薇则在给漫修包扎。
“怎么样?伤得重吗?骨头断了吗?”雪儿满脸担忧,冲过去便问雨薇。
“呵呵,骨头断了倒好呢,不至于饿得昏头胀脑去爬树,还摔了下来。放心吧,脱臼的地方已经接好了,磕破的地方也已经上了药,结了痂也就好了。”雨薇满脸无奈的说道。刚听说漫修从树上摔下来时,她急得连鞋子都没穿好,拿了药箱便冲了过来,来后发现根本没想象那么严重,由下说话时虽毒了些,可内心却是欢喜无比的。
“你这个小子,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心!”刚才的着慌担忧现在化成了又气又急,雪儿上前便揪住了漫修的耳朵,狠狠的拧了一把。
“喂,疼!”漫修满肚子委屈和饥饿,现在又被雪儿这样一拧,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雪儿你先放手!漫修他疼。”
“是啊,雪儿小姐,表少爷一日都没吃东西了,不眩晕才怪呢。您就高抬贵手吧。”一旁的莲儿也为漫修求着情。
哼!说的她跟恶人似的!本就手下留情的雪儿假装不情愿的松开了手。可是,就在雪儿放手时却无意发现了漫修捧在手中的一只小鸟,这家伙!真是让人恨也不是气也不是!也亏他能想得出来,从树上抓鸟吃!
“拿点药布用用了昂。”在对方还没同意之前,漫修便从莲儿手中拿过了药布,小心翼翼地给他手中那小鸟的腿上一圈圈的缠上。
“它受伤了?”
“恩。跟我一样,摔下来的。”
“是啊,都是这只小鸟,若不是它从树上掉下来,表少爷也不至于为了救它从树上摔下来了!才伤了腿算它命大了,要不是表少爷,它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整个事件的目击者—丫鬟莲儿埋怨式的说道。
“别怨它了,它也很无辜、很委屈的。”雪儿的这句话一出,让漫修正经地愣了半晌。“本来就是嘛,有谁愿意在窝中睡得好好的,突然从上面掉下来的。”看到漫修的表情有些异样,雪儿急忙转换了刚才惆怅的基调,补充说道。
“没事就好。莲儿,快去准备准备,漫修也饿了。”芸萱终于找到了给漫修,也给雪儿下个台阶的时机。
漫修抬眼看看雪儿,对方似并无反对之意。是没听到,还是默许了?
“你,相信我了?”漫修小心翼翼的问雪儿道。
“什么?哦……你说那件事!半信半疑吧。不过,总不能真饿死我未来的夫君吧。算你捡了个便宜!”
漫修抿抿嘴,微微的笑了笑。雪儿到底还是心疼他的,这算不算是平安过关了呢?
且说一进饭厅,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大桌好吃的,漫修感觉他现在准能吃下去一只牛!急匆匆的冲了过去,可是,刚要动筷子的时候,却听屋外杂乱的声音,见时,竟是孟兴和风熙梦回来了,同行的还有林雨清和叶子廉。不知为何,好似叶子廉的脸色不太好,尤其是在看到他的时候。
“孟叔叔,风姨,叶大哥,你们回来了?观音山的事情可是顺利?”漫修忙放下了碗筷,先问起了情况。
“嗯,还算顺利。只不过,又被那狡猾的周可逃过了。不过,经过这次的围剿,观音山再也不能成为他的据点了。”孟兴有些正色的说道。
“又被他逃了?那假扮他的那个人呢?”
“你说的那个封在鸣?也没见着他的踪影。”
漫修听到这个消息不知该喜该忧。喜的是凭叶子廉的聪明,一旦审问了封在鸣,必定会猜出前因后果,到时自己苦心隐瞒的事实必将大白于天下。即使对象是周欣然,他也不想失信于人的。而忧的是,周可还有帮手,还有鱼龙混珠的可能。他存在的一天,都是一个威胁。总的来说,还是忧大于喜的吧。
“哟,这是给我们准备的吗?这么丰盛!”风熙梦眼看气氛不对,忙转了个话题。
“是啊,一听林哥哥来信儿,姐姐便忙吩咐人准备了。怎么说这二次围剿观音山也是个大捷,不庆祝庆祝怎么能行呢?”一旁的雪儿也在烘托着气氛。
“是给他们准备的啊,我还以为是我的呢。”在雪儿身旁的漫修小声嘀咕了一句。除了侧目瞪了他一眼的雪儿,其他的人却都没有听到。
“饭我就不吃了,回头府里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在众人准备入席时,叶子廉开口了,“我此次来,是来寻漫修的。有话要说。”
从一进门漫修便觉叶子廉哪里有些不对劲,现在又说寻他,不禁心里有些七上八下了起来。莫非叶子廉察觉到了什么?
“你们先吃,我去跟叶大哥说说话便过来。”
漫修同叶子廉出了饭厅,不约而同的往偏僻无人的花园走去。
假山之后,叶子廉背手而立。
“有……事?”漫修小心的问道。
“你也知道有事?”叶子廉的口气并不好,这使得漫修更加皱了皱眉头。见漫修不说话,叶子廉便先张了口,“听说你一日没吃东西?”
“哦……跟雪儿……有些误会。”
“误会?我看不是误会那么简单吧。”
“叶大哥……”
“大哥?好,既然你肯叫我一声大哥,我现在就以大哥的身份问问你,观音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又是这个话题。
“我不是都说过了吗?表哥和肖飞没告诉你?”
“告诉了,封在鸣嘛,还有那充满慢性毒药的药库。可,是不是还有没说的呢?”
“叶大哥,你想说什么就开门见山吧。”
“好。马海庆和范原峰是谁杀的?”
啊!漫修很是惊讶,他料想到叶子廉超人的洞察力,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马海庆和范原峰的死。
“你也不必惊讶。我一直就在想你说从观音山逃出的话。这次攻打观音山时,那条入山口处的小路上又遭遇了不小的反抗,而经过后来的勘察和审问,知道你下山时那里也有埋伏的。只是,他们到底也没能等到你的出现。可你,却已平安到达家中。所以,答案就只有一个了,观音山有另外的出口。还需要我继续说吗?”
“是,是有另外的出口,就在离观音山出口不远的地方。”漫修觉得自己再掩饰就太过掩耳盗铃了。
“你没留意的是,你们走的那条密道,地上还有些泥沙吧?常年的阴暗潮湿,让那些泥沙也变得不再干燥,人走过去是会留下印迹的。而如果我没有看错,出去的人应该是四个,而且,从脚印来看,应该还是三男一女。”
到底是纸包不住火,还是让叶子廉知道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立场相悖
“对。”面对少年时便以断案闻名的叶子廉,漫修不再隐瞒。
“这次观音山大捷也抓了几个活的回来,不过我还没有审问。如果问的话,应该很快就知道答案了吧?你说,是我去审问他们呢?还是直接由你来告诉我比较好呢?”叶子廉也不客气,继续深一步的寻问着。
“是马海庆,范原峰,周欣然和我。”
“嗯,跟我想的一样。开始我还在猜会不会是你说的那个封在鸣,可后来却在洞口外发现了一些拖痕,还有两座新的坟墓。”
“你命人挖了坟墓?”漫修紧皱了一下眉头,问向叶子廉。
“抱歉,我必须这么做。巧的是,有人认出了范原峰,而我,也是识得马海庆的。”
“你今日来寻我,就是想知道他们的死因?”
“不,确切的说,是想知道凶手是谁。我检查了两具尸首,范原峰身上除了刑伤,却没有致命的伤痕,再根据你之前所提供的那药库都是慢性之毒的说法,他应该就是慢性之毒积郁而导致的死亡。而马海庆背后则有致命的一刀,虽然那伤口看起来很像是军刀所伤,很容易让人误会是范原峰杀了马海庆,然后自己也毒发身亡的,但是我猜,不是!当时你们四个人在场,死了两个,那另外两个即使不是凶手,也必然是知情者。周欣然现在我寻不到,自然就来寻你了。”
“你想从我口中听到什么答案?”
“很简单,真相。”
“真相?就是范原峰杀了马海庆,然后他又毒发身亡。你猜测的‘不是’是错误的。”或许是叶子廉的说辞提醒了漫修,既然对方已经彻底打破他一直准备好的没有见过周欣然的说辞,那能保住周欣然和自己的说法,就只有委屈死去的范原峰了。更何况,如果有机会,范原峰也会愿意杀死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马海庆吧。
听了漫修的回答,叶子廉瞬间眯起了双眼,仔细审视了对方许久。“这就是,你花了一日编出来的答案?”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什么叫编出来的答案。”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马海庆身后那致命的一刀是由一把墨血匕首所致的。而据我所知,周欣然恰有这么一把。”
“如果说拥有凶器的人就是杀人凶手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值得怀疑的人岂不是很多?”
“好,这个问题且先不论,那你为何不抓周欣然归案,你知道的,她也是朝廷的要犯之一。”
“抱歉,我当时因范原峰的死很是悲伤,根本无暇顾及她的事情。”
叶子廉沉默了半晌,才终于说出了一句他很不愿说出的话。“漫修,我拿你当兄弟,才跟你如此坦诚相待,可是你,真是让我失望啊!”
“哦?失望?那听到怎样的答案你才会不失望呢?”
“呵呵,的确,你很聪明,你也很了解我。为了真相,我是个什么都能做出来的人,甚至不惜名誉,不惜生命!你说是范原峰杀死的马海庆,然后他又毒发身亡,无疑,这听起来是个非常完美的答案。这样一来,无论是你,还是周欣然,都可以逃脱律法的制裁。可是你想没想过,你这样做是在纵容凶手,是在放虎归山!且不说你包庇凶手有多大的罪了,单是见到了凶案不报,还私自毁坏移动现场,掩埋尸首,就够你进大牢的资格了!”
“我很想知道,现在的你,究竟是叶大哥,还是叶大人。”
“我也很想知道,现在的你,究竟是我认识的那个不畏强权、为正义真相而执着不懈的秦漫修,还是,明暗不分、正邪混淆的糊涂的苏漫修!”
空气再次被窒息的沉默充斥,而沉默的最后是谁也没有退让。两人都知道,对于这件事上,他们的观点是截然不同的。叶子廉是吏部的大人,朝廷的官员,他要做的就是将恶人绳之于法,杀人犯自是更不能放过。此事虽没有十足的证据,但叶子廉心中有数,十有八九是周欣然杀了人,漫修不愿说出,在替她隐藏。否则,马海庆的尸身上又怎会只伴随着一把军刀,而无实际致人于死的墨血匕首呢?
而漫修,则是一介平民,他只在坚持自己的诺言,坚持人性本善的所谓立场。他既相信周欣然会改好,就会给她这个机会。更何况,即使说杀,周欣然不过也只杀了个该杀之人而已。又何苦苦苦相逼,定要将她推向死亡呢?
说起来,无烟的战争会在这两人之间展开是谁也没有想到的,而偏偏,两人又都是那么的倔强,谁也不肯为自己的信条后退一步。这样僵持下去的结果,这场无烟战争的结果到底会是怎样,连当事人都很迷茫吧?
而此刻,在饭厅之中,眼看众人已吃得七七八八,自己为漫修精心准备的食物却渐渐凉去,等待漫修许久的雪儿已有些着急了。“叶子廉到底找他什么事啊?就不能吃了东西再说?”
“哟,我还没瞧见呢,这里还有贤妻为未来夫君单独准备的食物呢。”风熙梦见雪儿时不时的掀开看旁边一直盖着的几碟清淡的小菜,如今也吃饱了,不禁有空打趣她道。
可是,雪儿现在可是对着门口望眼欲穿,根本无暇顾及风熙梦对她说了些什么。
“呵呵,以前都传说什么望夫石,望夫石的,我还全然不信,哪里有女子会盯着一个地方直变成石头这样夸张的说法,可现在一看啊,倒是真有几分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