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默默无语的对视片刻,各自往各自要去的方向走去。
小伙子每当郁闷之时,就喜欢去一个地方,就是他和她曾经呆过,那片开满野花的坡地。坡地是一处距离村落较远,很少有人去打扰的幽静地带。
在村口看见姑娘之后,小伙子无心干活,一个人漫无目的走着走着再次来到这个坡地。
当小伙子来到的时候,他愣住了。没想到姑娘比他先来一步,而且是骑着毛驴来的。
风们就像芭茅花的花絮,挠动他们俩的脸庞,也轻轻细语在他们俩的耳畔,鼓动着他们俩慢慢的靠近。
和煦的阳光和蓝湛湛的天空是他们俩的被,开满野花的大地是他们俩合体用的床。没有祝福贺词,没有媒灼之言。他们俩对视片刻就疯狂的纠缠在一起。
姑娘还是姑娘,没有变成传说中的女人。这让小伙子又惊又喜,惊讶的是,姑娘不是嫁给土豪了吗?身子为什么还完好无损。喜的是,姑娘居然在那么如此险恶的环境里,还能守身如玉,把第一次给了自己。
完事后,姑娘以极快的速度把衣服拾叠好,没有对小伙子说明什么,就骑毛驴急匆匆的离开了。
时间过了大半年,小伙子从别人口里得知,姑娘要生产了。就因为她在众多老婆敌视的目光中,骄傲的挺起大肚子,惹来妒恨,遭到大小老婆的报复。
差点流产,却因祸得福,土豪把大小老婆统统修理一顿,然后把姑娘扶正做了大老婆。在不久之后真的给土豪生下一个带把的男丁,乐得土豪大摆筵席三天,以此酬谢亲朋好友的贺礼。
乐极生悲的是,土豪在孩子刚满一岁时,身中剧毒毒发死亡。究竟是怎么中的剧毒,无从查证。但是不久后,小伙子再次看见姑娘,不~已经是少妇的她,怀里抱着孩子出现在他面前。
两个人不用说肯定要去那片开满野花的地方寻找记忆,少妇一高兴,就把自己如何用计,让土豪修理大房和其他妾的事情讲了出来。
小伙子没有出声,而是捏紧了拳头,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他也是你害死的?”小伙子无声的沉默许久,憋出这句话,犀利的目光,注视着满脸是笑的少妇问道。
少妇娇颜一凝,满不在乎的口吻道:“他不死,你和孩子怎么见面?孩子是你的,这老东西没有用……”
小伙子聆听着少妇的话,佩佩而谈,眼放异彩,好像她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把她的所作所为当成一件很有乐趣的事情来谈。小伙子脸色逐渐变得阴暗起来,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在他的心目里,以前的她是多么的善良,纯真。没想到短短的几年之后,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凶手。
少妇在小伙子的心目里不再美丽,他看她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
小伙子举报了少妇,少妇被带走关押,后来说的是在监狱里做劳役。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她的半点消息,兵荒马乱的年代,谁也不知道她被流放到什么地方去了。小伙子唯一记住她的一个特点就是,她懂一点点卜卦,那就是立铜钱测祸福。
“那孩子呢?”钟奎急不可耐的问道。
钟奎没有看见,在故事讲到这儿时,爷爷凹陷下的眼眶滚动着一颗颗浑浊的泪珠,旋即从眼角流下,顺势流淌到耳根处。
“孩子,抱养给别人了。”
第008章 酒醉的探戈
钟奎眼尖看见爷爷流泪了,不禁哑然不敢出声,就赶紧的起身,去拿起一条搭在竹竿上的布块给他抹干净眼角泪痕。
爷爷为什么会哭?他只是讲故事,又没有挨打,怎么会哭捏?钟奎放好布块,重新坐回板凳上。托起下巴看着爷爷说道:“爷爷,爹打我,我都没有哭?”
小钟奎的意思是:爹打我那么疼,都没有哭。你干嘛哭?
爷爷苦笑一下,咳嗽两声说道:“爷爷这是眼疾造成的毛病,风吹什么的都会流眼泪。你可别小瞧你爷爷我,爷爷在你这个年龄,勇敢着呢!”
“嗨~嗨!那是,你的事情爹讲给我听过。你给有钱人放羊,打短工什么的,还挨打,是吧?”
“咳~嗯,孺子可教也。”可能是刚才流眼泪,牵扯到鼻孔神经,爷爷有点流清鼻涕。他撩起袖子就想横起抹,钟奎看见,急忙制止,起身再次把布块拿起,亲自把爷爷流出的清鼻涕给抹干净。
“爷爷,今晚我不回家,在这里陪你。”钟奎给爷爷端来一杯水,递给他说道。
“你不回去?行吗?你爹待会要找你了。”
“不回,爹今天肯定喝醉,阎家办事呢。”
爷爷仰头习惯的探看门外,虽然是看不见,但是一呼一吸间,他感觉到夜幕已经来临。在听到钟奎说爹喝醉,心里未免有些担忧起来。奎儿爹从南边村必须要经过那方蓄水库,如果他喝得醉醺醺的,那岂不危险?
天傍黑,钟明发果然是喝醉了,他摇摇晃晃的从南边村出来,有些迷糊。酒精就是灌肠的毒药,加上一晚上没有睡好,又是一大早的起来,是铁打的也要累垮。
钟明发是左脚靠右脚,他嘴里一个劲的说:叔还没有吃饭嘞,别给我灌酒了。他这话是对那阎家的侄子说的,细说那阎家侄子也是记情之人出于好心,感激为他们去除麻烦的钟明发。知道他好这一口,所以就一个劲的灌他。
钟明发不记得这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喝起头的,是学斩穴开始,还是水娘跳水库之后。反正遇到主家有事,他就得淋漓畅快的喝个够。反正工钱不多,酒管够。
想到水娘,钟明发心就寒颤得慌。水娘是因为他而死,要是他不去学斩穴该多好。胡思乱想一阵,冷风一吹他的大脑立马清醒白醒的了,转念一想按照可是当时状况也不容他娶到水娘。
水娘没了,钟明发的日子更难熬,要不是后来捡到钟奎,那一辈子愧疚感真他娘的难受。想到钟奎,他嗨嗨一阵傻笑。
没想到我钟明发也有儿子,而且是那么聪明的一个孩子。可惜的是,钟奎是从墓地捡回来的娃,要不然就不会一个人孤零零的连一个伙伴都没有。
想到钟奎,钟明发又想到师父。今天孩子去师父那里,应该不会给他惹麻烦吧!
想着、走着、脚下打滑一个跟头,把钟明发摔倒在地。费了好大得劲才爬起来,感觉到手掌心有泥沙。
钟明发伸出手掌,摊在眼皮下看,黑乎乎的是很脏。心说道:钟奎这小机灵鬼,不喜欢老爹脏兮兮的回家。那爹就去洗洗干净才回家,想法从脑海冒出,他就一步三晃的走向石墩。
一轮月牙儿羞答答的漂浮在云层里,微微亮光映照在水面上。微风拂动着水面,荡起细碎的水纹。一抹白色的身影,矮身蹲在石墩上,貌似在梳洗头发。
钟明发喷着满嘴的酒气,看着白色的身影,打着哈哈问道:“这天黑了,谁家的婆姨还在这里梳洗?”
白色身影婀娜的身材,矜持缓慢的扭头,看着钟明发。
随着白色身影扭转身子的一刹,一袭薄凉的冷风吹来,惊得钟明发浑身一颤。看着眼前的人,他疑是自己的眼睛花了,赶紧的揉捏几下,由于手掌心有沙,沙在揉捏眼睛时,被带进眼眶。眼睛是很小气的器官,在遭遇到沙子的袭击时,眼泪水就止不住的溢满眼眶,随即滚滚流淌在面庞上。
“眼睛进沙了?”白衣女子摇摆着纤柔的身子走上前来。柔声细语的话跟棉花糖似的,入口即化。好轻柔的声音,跟当年的她,是一模一样的语调。
“水娘,你不是死了吗?我怎么可以看见你?”
钟明发感觉一霎冰冷紧贴在身边,面庞好像有一块冰,在眼皮上移动。虽然大脑有点不受控制,但是他心里十分明白,今晚运气不济是遇到真鬼了。
“噗!死鬼,你不想我吗?我可在这里等你老久呢。”水娘娇羞的扭动一下身子,喷出来的气息,都是冷沁沁的。
鬼在眼前,钟明发没有感到害怕。他使劲的眨巴眼珠子,一心想让泪水把眼眶里的沙子给冲出来。只要眼睛是好的,哪怕看见的是水娘的鬼魂,他也不怕。再说了,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起早贪黑,什么情景没有见过。何况衣兜里还有那定位铜钱,怕个球。
可是钟明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水娘会对他下毒手。就在他抖动近乎麻木的手,想从衣兜拿出救命铜钱时。一抹冰冷一下子掐进他的眼眶,突然感觉钻心要命的疼痛自眼眶传遍全身。
“啊~我的眼睛……啊!”钟明发狂喊着,鲜血就像水液似的瞬秒间布满一脸。两只眼眶黑洞洞的除了疼痛,什么也看不见。
水娘挖了钟明发的眼珠子,忽然发出阴森的冷笑道:“死鬼,再生你辜负我,死后敷衍我,纳命来吧!”
钟明发急了,痛楚让他顿时酒醒,手快速的伸进衣兜。可惜来不及了,跃入水里的水娘,从水里伸出一双白森森的手,一把拉住他慢慢的沉进水底。水面‘咕嘟~咕嘟’冒起一阵血色的气泡,几秒钟之后,一切归复平静。
钟奎听爷爷讲故事,听着听着就瞌睡了。眼皮刚刚合拢,就听见爷爷的房门口传来,熟悉的‘咚咚’声。这是爹的脚步,爹走路很沉。
起初钟奎很是高兴,在感觉到‘咚咚’声音靠近时。不知道为什么,钟奎突然感到胸口郁闷,身心充满恐惧感。他有种感觉,外面的不一定是爹,居然希望爷爷的房门不要给推开。
话说,越是害怕什么,有些事情就真的要出现在眼前。
房门一颤随即发出粗重的‘吱~嘎’声缓慢的开启,先是一双白森森的手探出。钟奎紧张的吞咽唾沫,一颗心都悬在嗓子眼了。他想闭眼,却没有闭上,无比惊恐的看见那攀附在门框上的手,就像一个人死了长期侵泡着水里那种白色。白得恐怖的手指头一点浮肿似的,在门框上不停的挪动,貌似想把门框扣紧一般,接着出现了一张白得跟手一个颜色的脸。
第009章 爷爷的影子
房门发出呻吟般的‘咋~咋’挤压声,从隙开的门缝里,探出惨白的手和脑袋。惊得钟奎突然从噩梦中醒来。他一边哭喊着“爷爷”一边蹬开被褥翻身爬起,再也不敢继续睡觉。
爷爷的床很小,小得钟奎一晚上都只能卷曲身子睡觉,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踢到爷爷。爷爷一大把年纪,可经不起他的折腾。
钟奎翻坐起来,抹一把嘴角黏湿的清口水,纳闷的瞥看了一眼依旧睡得很沉的爷爷。在伸胳膊肘时,觉得酸痛无比。视线落在房门上,猛然想起刚才的噩梦来,看来噩梦是因为自己睡觉的姿势不对,在身子卷曲手搁在胸口处的原因造成。才会做噩梦,这种睡觉的讲究还是爹曾经告诉过他的。
就在这时,钟奎看见了最不愿意看见的一幕。他那两个神秘的朋友,突然穿门而入,浑身的寒气给面庞形成一体。就那么给影子似的,悄然出现在他面前。
“你们?”钟奎出口,感觉到口里冒出的热气,就像气雾一般成团状。不由得紧了紧身子,拉动被褥想盖住身子。他知道每一次这两个不会说话的朋友一出现,空间氛围就异常的寒冷。更加知道他们俩一出现就准没好事,他们俩是奔谁来的?
进门来的两个影子,就像踩的滑板,无声的滑过钟奎身边,直奔爷爷的那边去了。
看着这无比诡异的情景,“爷爷,你们不能把他带走。”钟奎惊叫道。
可是钟奎的话微乎其微,根本就制止不了两个朋友对爷爷魂魄的召唤。
钟奎可以说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看见一个人可以分成两个形体,爷爷的身体,突然支起另一个形体的‘人,’只是这个支起来的‘人,’身子完全是透明的,就像飘渺的薄雾那样轻。
钟奎木头似的呆愣着,惊看着爷爷的影子,跟随在那两个默不作声的朋友后面走了。当他爬到爷爷床那头去看时,发现爷爷的身体已经冰冷,双目紧闭嘴角残留一抹浅显的笑意。
老爷子苦闷一辈子,终于把心里的故事讲了出来。他高兴啊!却不知道苦逼的钟奎,还有更大的事情在等待他去面对。
钟奎从代销店买来炮仗,不敢点燃它。看见爷爷邻居扛着锄头路过,他不容分说,走上前扑通就模仿上次阎家来拜会爹的举动,给人跪下不起。
磕长头是对人最尊敬的礼节,那位汉子见钟奎给自己下跪,就深知一定有事发生,逐放下锄头就询问。
“爷爷~呜呜~爷爷~他走了。”钟奎泪流满面,呜咽着。依旧保持附身跪地的姿势,对汉子说道。
“啊~这~什么时候的事?”汉子心有畏惧,怕的是自己不知不觉的触霉头,撞到死人刚刚走。
“不知道,不过我摸他身子已经冰冷了。”
“那就好。”汉子说着话,摸出衣兜里的洋火柴,‘璞’一声擦燃就把炮仗点燃。一阵震耳欲聋劈里啪啦的响声,随着飞扬起片片碎纸屑混淆一股蓝色的烟雾,在老斩穴人的房门前漂移,以此来通报所有村落里的人,他走了。
在炮仗响起之后,附近热心的邻居就跑来帮忙。有几个婆姨站在门口,看动静,如果主家是有条件的,她们乐意帮忙。如果主家是一毛不拔,连棺材都买不起的,那对不起,只好走人。几个长舌妇闲得没事,就在那唧唧歪歪的议论着。
“啧啧!这老爷子死了,辛苦一辈子,可怜。”
“就是,昨晚我们家后山有老鸹子叫,当时我还给当家的说,老鸹子叫就要出事,果然是。”
“这孩子是谁?”
“呸,这个你都不知道算是白活了。我告诉你……”一个妇女把嘴凑近另一个女人的耳畔边,贼眉贼眼的扫了一眼钟奎,就如此这般的说着悄悄话。
钟奎没有理会这些多嘴的女人,他心里想的是;爷爷走了,爹又该忙活了。得赶紧的去把爹喊来,爷爷的后事应该怎么办?家里还有钱,那钱是爹用来买猪仔的。
钟奎是一路小跑往家里赶,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在跑到距离家门口老远,他就看见房门是洞开的。他心中一喜;爹在家?可是转念又一想,既然爹在家,那为什么没有来看看爷爷?
炮仗声音应该传到这里的,钟奎纳闷的独自想着就加快脚步,一边跑,一边喊道:“爹~爹。”
钟奎喊了无数声,房门是洞开不假,可就是没有看见爹的身影。
“爹~”钟奎不甘心,走进家里,把三间破房子都走完了,也没有看见爹。却看见家里的床铺被褥枕头,都给弄得很凌乱,就像有人在找什么东西给翻乱的。
因为心里有事,钟奎没有注意这些不同寻常的情景,而是因为没有找到爹,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钟奎家坡地不多,也就只有那么三两块区域。他在家里没有找到,就急忙跑起坡地。坡地上除了随风起伏的庄稼,还有一些又生长起来的草们,没有爹的身影。“爹~你在哪?”没有看见爹,他脑海里突然涌进一种不可名状的不祥之感。
爷爷还在等待,不能这样在这里磨蹭。钟奎想到在平日里,爹都爱把钱塞进枕头。一溜烟的跑回家,把大小枕头里面的芭茅花絮都抖了出来,没有钱,一毛钱都没有了。
钟奎完全被这眼前发生的一切给搞懵了,钱呢?难道是爹拿走了吗?或则是他把钱拿去买猪仔去了?如果是这样,那到没有什么,爹早晚会回来的。
可是爹拿钱为什么把家里翻腾得跟抄家似的?钟奎不解的扫视屋里。最后只好选择,去爷爷家看看。
爷爷家里,除了有俩三个好心的男人还在,其余的那些嚼舌根子的婆姨们早就散去了。
三个男人见钟奎一个人跑回,急忙询问他爹怎么没有来。
钟奎如此这般的把寻找爹的情况告诉他们,他们无语的摇摇头,最后决定用老爷子睡的篾席包裹他,把他放置在唯一的房子里。等待邻村的斩穴人,来做好事给老爷子斩穴。
看着被破席子包裹住爷爷的尸身,心碎了般难受。一个一辈子给死人斩穴的人,在自己死后却落得一床破席子包裹住。
幸亏的是,邻村那位斩穴人给钟奎爷爷生前是好朋友,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他就闻讯赶来,二话不说赶紧的拿出纸笔记载老爷子的身高体胖。然后在拿出罗盘和八卦铜钱定位,在黄昏来临时,爷爷下葬。
第010章 阴雨连绵天
爷爷走了,爷爷给钟奎留下很多不可磨灭的记忆。他三步一回头视线穿透夜幕来临时的薄雾,回看着爷爷那间孤零零的房屋。也许过几天,那间房屋就成为,老鼠和蟑螂的家园,更或者被谁修缮好成为别人的羊圈什么的。
一路上,钟奎感觉到一束束异样的目光,从隐蔽的位置扫视而来。他就像夜幕下的聚焦点,被针刺般的目光刺挠着。
钟奎知道,在暗处那些黄色泥土砌的墙垛下,隐藏着一些不怀好意的人。这些人对他很排斥,完全把他当成是异类来看。曾几何时他也多次好奇的问爹,为什么这些人会这样看他。爹说是因为他的原因,干工作是给死人斩穴的活路,所以别人会用另类眼光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