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们村的村正孙六甲,也是萧君默的帮凶。一村之正带头造反,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裴廷龙很有耐心地恐吓着,“全村十六岁以上男子,全部都要发配充军!孙大郎,看你也是个厚道人,你愿意看着你们夹峪沟遭此大难吗?”
孟大郎失神地摇了摇头。
“既然不愿意,那本官现在就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能劝你爹和孙六甲出来自首,不再当萧君默的帮凶,我可以考虑赦免你们。”
“我们?”孟大郎终于看见了一丝希望,“包括我爹、我兄弟和全村人吗?”
“当然。不过能不能办到,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我……我该怎么做?”孟大郎一脸茫然。
裴廷龙看着他,阴阴一笑。
刚才那一仗,裴廷龙虽然连老村正孙六甲的面都没见着,却深知他的可怕。这个老家伙的战斗力完全不在萧君默之下,倘若不想办法将他引出来并且除掉,强攻祠堂必然又会付出惨重的伤亡。尽管裴廷龙不是很在乎手下的死伤,可代价太大毕竟脸上也不光彩。
只要能智取孙六甲,萧君默和辩才便成瓮中之鳖了。裴廷龙不无得意地想。
鲜血犹如涌泉一般从伤口中汩汩而出。
楚离桑拼命用手按着伤口,却终究是徒劳。孟二郎的脸像纸片一样白,已经没有了呼吸。楚离桑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双手仍然不甘心地按在他的伤口上。
“楚姑娘,放手吧。”老村正神色凄然,“让二郎安安静静地走,咱们……别再打扰他了。”
孟怀让和孟三郎站在床榻旁,一人拉着孟二郎的一只手,泪水早已爬了他们一脸。萧君默、辩才和米满仓站在厢房门口,眼圈也都有些泛红。
“萧郎,”老村正肃然道,“不可再拖延了,你们得赶紧走。”
萧君默摇头苦笑:“祠堂被包围了,连后山都有玄甲卫的人把守,除非插上翅膀,否则要往哪儿走?”
“老朽既然敢叫你们进来,自然有办法让你们出去。”老村正从容道。
萧君默有些惊讶,不禁和辩才对视了一眼。
今天这个叫孙六甲的老村正着实让人大开眼界——他的身手别说一般人,就连萧君默都自叹不如。谁能想到在夹峪沟这样一个犄角旮旯里,会躲藏着这样一位绝世高人?可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又为何会舍命帮助自己?
“三郎,劳烦你在这儿把个风,留意外头的动静。”老村正对孟三郎说道,然后扫了众人一眼,“诸位,请随我来吧。”随即迈着有力的步伐走出了厢房。
楚离桑走在众人后面。迈出厢房的一刻,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床榻上的孟二郎一眼,泪水终于不可遏止地流了下来。
老村正带着众人来到祠堂后院的马厩里,拨开角落里的杂草,只见地面上露出了一块头角峥嵘的大石,上面长满了厚厚的青苔。由于马厩就建在后山下,靠着山岩,所以这块大石头看上去就跟整片山岩是一体的,众人都不明白为何上面还要覆盖杂草。
就在大伙困惑之际,老村正忽然扎了一个结实的马步,伸出双手抱住大石,开始慢慢运气,然后大喝一声,居然硬是将大石挪开了一尺有余。众人齐齐探头一看,石头后面竟然露出了一个可容一人钻入的洞口。
秘道?
这里竟然有条秘道?!
萧君默和众人顿时都惊讶得合不拢嘴。
“这条秘道连着后山的洞,中间有些地方又陡又窄,可能不太好爬,不过逃命是足够了!”老村正哈哈一笑,声音中透着些许自豪,“老朽当年修祠堂的时候,顺便挖了这条道,把它跟后山的洞打通了,本打算自己逃命用,结果几十年了都没用上,不承想今日倒派上了用场。”
“六叔,您……您到底是什么人?”萧君默终于问出了口。
众人也都把目光转向老村正。
“老朽不过是个老不中用的山野村夫罢了,还能是什么人?”老村正呵呵一笑,然后看见众人都用一种很不甘心的眼神盯着他,只好收起笑容,重重叹了口气,“也罢,事已至此,老朽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老村正静默片刻,然后便缓缓地开口了。
随着他的娓娓讲述,众人眼前慢慢浮现出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草莽英雄的形象,也看见了他纵横天下、跌宕起伏的传奇一生……
老村正的本名不是孙六甲,而叫蔡建德,是距夹峪沟仅数十里的牛头沟人氏,自幼习武,仗义任侠,好打抱不平,十八岁那年杀了三个鱼肉乡民的豪门恶少,遭官府通缉,被迫流落他乡。此后正逢隋末大乱,四方群雄纷起,他便与结拜兄弟、夹峪沟人孙六甲一起投奔了瓦岗寨,一同编入魏公李密麾下,与魏徵、萧鹤年成了并肩作战的同袍,也结成了生死之交。随后,蔡建德因骁勇善战而屡建奇功,官至右骁卫将军,也成了李密最信任的侍从官。
大业十三年冬,瓦岗旧主翟让与李密争权,李密动了杀机,遂设宴款待翟让。席间,蔡建德在李密授意下亲手砍杀翟让,一举巩固了李密在瓦岗的领导权。次年秋,瓦岗主力被东都隋将王世充击溃,蔡建德随李密降唐,旋即又随李密复叛,不料行至熊州附近的熊耳山时,遭唐将盛彦师伏击——李密身死,全军覆没,蔡建德负伤逃亡。数月后,蔡建德伤愈,潜入熊州行刺盛彦师,欲为李密报仇,可惜未能成功。不久,盛彦师因故被唐高祖李渊处死,蔡建德既因仇人身死而快慰,又因未能手刃仇人而引以为憾。
此后天下渐定,蔡建德因谋反和行刺两条罪名遭朝廷全力通缉,遂四处逃亡,备尝艰辛。眼看就要走投无路之时,昔日同袍魏徵和萧鹤年向他伸出了援手,劝他以已故结拜兄弟孙六甲的身份落户夹峪沟,并帮他处理了相关户籍手续。
由于蔡建德的相貌原本便与孙六甲有几分相似,且口音差不多,加之离乡多年,孙六甲的亲朋故旧又大多作古,村里的年轻一辈几乎都不认识他,自然更不会怀疑,所以蔡建德便以孙六甲的身份在夹峪沟安顿了下来。因魏徵和萧鹤年事先赠给了他一笔重金,他便用那些钱尽力帮助村里的贫困孤寡,从而赢得了村民爱戴,加上他这么多年闯荡江湖、见多识广,于是顺理成章被选为族长,不久又当上了村正。蔡建德随后便修建了孙氏祠堂,并暗中挖了这条秘道,以备不时之需。
正是因为有着如此坎坷的身世,所以当外乡人孟怀让突然入赘夹峪沟时,蔡建德便猜出他的来历定不简单,若非逃避官府追捕便是躲避仇家追杀,心中顿生同病相怜之感,所以此后多年一直在各方面照顾孟怀让一家。
三年前,蔡建德因事进京,暗中拜会了魏徵和萧鹤年,曾远远见过萧君默一面,所以数月前,当萧君默借故来找“孙阿大”时,蔡建德一眼便认出了他,于是表面上故意跟他装疯卖傻,实际上却帮了他。此次萧君默又带着辩才等人深夜到此,他当即猜出他们遇到了麻烦,因而当金牙欲告发他们时,他便将金牙打晕并关了起来,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是萧君默他们都知道的了。
听完老村正的讲述,众人皆唏嘘不已,萧君默则感慨尤深。
他万万没想到,父亲虽已身故,可他当年积下的阴德却至今还在荫庇自己,并且还是在如此危急的生死关头。
“贤侄,”既然道出了真相,老村正便对萧君默改了称呼,“令尊究竟出了何事?老朽一直深感蹊跷,却又无从打问。”
萧君默简单说明了事情原委,当然隐去了与《兰亭序》有关的细节,只说父亲是因卷入夺嫡之争而遇害。老村正一脸义愤:“这李唐朝廷的人,真没一个好东西!”
孟怀让对老村正也很感激,便向他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来历,不过也同样隐去了天刑盟的事。老村正呵呵一笑,道:“没想到,咱们两个老家伙做了这么多年乡亲,今日才是头一遭认识。”二人相视一笑,眼中充满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和惺惺相惜之情。
“好了,没时间叙旧了,你们赶紧走吧,外头的官兵随时会打进来。”老村正催促道,“你们先进秘道,我去叫三郎。”
“伯父,我们要是走了,您怎么办?”萧君默满脸担忧之色。
“老朽早就活得不耐烦了!”老村正爽朗一笑,“今日有这么多官兵陪老朽共赴黄泉,正是求之不得之事,老朽岂能错过?”
萧君默看着他,眼圈蓦然一红,单腿跪下,双手抱拳:“伯父大恩大德,晚辈铭感五内、没齿难忘,请受晚辈一拜!”
楚离桑方才听了老村正的故事,早已心潮澎湃,此时见他视死如归,心中更是无比感佩,也跟着萧君默跪了下去:“老英雄侠肝义胆、豪气干云,也请受小女子一拜!”
老村正一愣,旋即呵呵笑道:“你们这对金童玉女,是不是做啥事都这么鸾凤和鸣、心有灵犀啊?连下拜都要一块?”
楚离桑闻言,大为羞涩,一张粉脸当即红到了耳根。萧君默也颇觉尴尬。老村正哈哈大笑着扶起他们:“行了行了,都起来吧,老朽平生最怕受人恭维,更见不得生离死别的凄惨之状。大丈夫立世,活得英雄,死得磊落,切莫效仿小儿女哭哭啼啼。”
“建德兄,我也早就活够本了!”孟怀让笑道,“黄泉路上,咱老哥俩做个伴吧,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孟贤弟这就没必要了,能跑一个是一个……”老村正刚开口劝他,孟三郎突然神色惊惶地跑了过来,嘴里大喊:“爹,六伯,不好了,外面聚了好多乡亲,口口声声喊你们出去,不知道要干啥……”
众人都是一惊。
孟怀让和老村正对视一眼,似乎同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不好!”萧君默恍然道,“裴廷龙定是挟持了乡亲们,要迫使咱们就范。”
众人心中顿生义愤。此时此刻,断然没有舍弃村民、自顾逃命的道理,辩才当即道:“咱们都过去看看,大不了就是一死,绝不能连累乡亲们。”
近百个夹峪沟的老弱妇孺在祠堂前的麦场上跪了一片,哭喊声此起彼伏,有人叫着六叔,有人叫着阿大,还有人连声抱怨二人连累了夹峪沟。
孟大郎跪在人群前面,低垂着头,面如死灰。
在众乡亲身后约莫十丈开外的地方,一众玄甲卫手举盾牌结成了一个龟甲阵,把裴廷龙、薛安等将官护在当中。裴廷龙对老村正的冷箭依然心有余悸,所以特地命手下取出盾牌结成此阵。桓蝶衣、罗彪、红玉对此自然十分不屑,便故意站在了龟甲阵外。
龟甲阵的两翼,各站着一排弓箭手。这些人原本都被裴廷龙安排在村子的几个出口处埋伏,现在也都被调了过来。
老村正、孟怀让、萧君默、楚离桑四人悄悄摸上屋顶,伏在屋脊后观察,一看到玄甲卫挟持了这么多村民,顿时心急如焚。
“裴廷龙这个狗贼,把老弱妇孺推到前面,他自己当缩头乌龟,算什么本事!”楚离桑气得柳眉倒竖。
此时,孟怀让看见了孟大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破口大骂:“大郎,你这个逆子!为何要去告密?难道你稀罕那些钱吗?”
孟大郎一震,连忙抬起头来:“爹,爹,您听我说,孩儿不是贪图赏钱,孩儿是怕您老被蒙在鼓里,稀里糊涂当了萧君默的从犯……”
“住口!你这个见利忘义的不孝子,老子白把你养这么大了。”
“爹,您别再犯糊涂了!裴将军说了,只要您和六伯出来自首,他就既往不咎,放过咱们夹峪沟的人,否则的话……”孟大郎话没说完,一支利箭突然射来,嗖地一下扎进他面前的土里,箭尾的羽杆犹自嗡嗡作响。
孟大郎吓得跳了起来,连退了几步。
“孙阿大!”村民中忽然站出一个老妇,指着屋顶大骂,“你这个杀千刀的外乡人、祸害人的扫把星,快滚出来跟官兵投降,要不咱全村的人都要被你害死了!”
孟怀让一箭射出后,正欲抽箭再射,闻听此言,顿时泄了气,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孟贤弟,今日咱们不现身,看来是说不过去了。”老村正苦笑道。
“伯父,孟先生,裴廷龙真正要抓的人是我,要自首也该我去。”萧君默从容道,“你们保护辩才法师走吧,我来拖住他们。”
“我也留下!”楚离桑脱口而出,说完才想起老村正方才那个“金童玉女、鸾凤和鸣”的说法,脸颊不禁又微微一红。
“你俩就别再犯傻了。”老村正叹道,“现在多耽误一刻,大伙就多一分危险,到头来谁也走不脱……”
话音未落,裴廷龙的声音便远远传了过来:“孙六甲和孙阿大听着,本官的耐心是有限的,再给你们一炷香时间,如若再不出来,夹峪沟就大祸临头了!到时候男人们都发配充军,剩下这帮老弱妇孺怎么活?你们替乡亲们想过没有?”
众村民闻听此言,更是哭天抢地了起来,一时间哭号咒骂之声不绝于耳。
孟怀让低垂着头,又愧又恨,猛地一拳砸在瓦片上,居然把屋顶砸了一个窟窿。
“萧郎!”老村正直视着萧君默,口气变得十分严厉,“毒蛇螫手,壮士断腕!男儿行事,理当有此气魄,似你这般妇人之仁、优柔寡断,能成什么大事!今日你若逃生,日后还能替老朽和孟贤弟报仇,何苦在这儿枉送了性命?你现在争着去自首,便自以为是侠义吗?不是,这叫愚蠢,愚蠢透顶!”
萧君默一听,顿时心乱如麻,张着嘴说不出话。
老村正二话不说,一把拉起他的手,另一手又拉过楚离桑,对孟怀让道:“贤弟,你在此稍候片刻,老哥我去去就来。”说完,不由分说地拽起二人,纵身从屋顶上跃下,然后叫上辩才、米满仓和孟三郎,一口气跑回了秘道口。
方才外面的情形,辩才等人也都清楚了,知道现在已别无他法,就算留下来也只能白白送死,毫无意义。
“三郎,”老村正对孟三郎正色道,“咱这片你熟,就由你来带路,一定要把萧郎他们安全带出去。”
孟三郎赶紧点头,然后弱弱问道:“六伯,那……那我爹咋办?”
“你爹跟我一样,现在都已经是死人了!”老村正突然发狠,声音就像在咆哮,“明年今天就是我们的忌日,到时候给你爹立个牌位上炷香,你小子就算尽孝了,滚吧!”说着不等孟三郎答言,拽起衣领就把他塞进了洞口,然后对萧君默等人大喊:“都愣着干吗,全都给我滚!”
米满仓吓得浑身哆嗦,慌忙抱紧包裹,低头爬了进去。辩才和楚离桑神情肃然,俯身对老村正深鞠一躬,也一前一后地进了洞。最后,萧君默看着老村正,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只说了一句:“伯父,来生再见!”
“一言为定!”老村正大声说着,一把将他推进了秘道。
萧君默在洞中只爬出两步,便听身后轰然一响,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无声滑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一个男人的悲伤无人得见,唯天地可知。
萧君默知道,随着那块大石头在身后堵上,蔡建德、孟怀让这两位父执辈的义士,便要为了保护他们四人而慷慨赴死了。在踏上逃亡之路前,尽管萧君默自认为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包括自己随时赴死的心理准备,可还是没料到会把这么多原本毫不相干的人扯进来,并且令他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这一刻,萧君默感觉心上犹如压了一块巨石。
他过去一直以为,人生在世,最难面对的一件事情无非就是自己的死亡,可现在他却发现,比自己的死更难面对的,是别人为你去死。这是一笔无法偿还的债务,是用你自己的死也无法抵消的亏欠。
从小,萧君默便是一个早慧的孩子,而早慧的原因之一,便是他过早地思考了死亡这件严肃的事情。那是贞观二年一个滴水成冰的冬日,纷纷扬扬的大雪从苍旻深处不断飘落下来,几乎把整座长安城都覆盖掉了。那时候萧君默才七八岁,吵着让父亲带他到城外去看雪景。父亲拗不过,便答应了。
那一天,萧君默在大雪茫茫的白鹿原上满地打滚,欢快的笑声在雪地上传出很远,直到一大片冻僵的尸体蓦然扑入眼帘的时候,他的笑声才戛然而止。一眼看见那么多死人,他吓坏了,赶紧躲到了父亲身后。他问父亲,那儿怎么有那么多死人。父亲长叹一声,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萧君默没听懂。父亲又说,那是远近四方遭了雪灾的百姓,想逃进长安城找一口吃的,却连走到城头的力气都没了,只能饿死或冻死在半途。
那是萧君默有生以来第一次目击如此大规模的死亡,那些尸体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也在许多日子以后触发了他的思考。
这事朝廷不管吗?萧君默似懂非懂地问。
朝廷也在管,奈何管不过来啊!父亲说,长安城再大,也装不下从四面八方拥来的数十万计的灾民。朝廷头些日子还大开城门,后来就一扇接一扇地关上了;圣上一开始每天都在朝会上说赈灾的事,后来却连统计死亡人数的奏章都不敢看了。
救不了百姓的朝廷,要它何用?萧君默说。那时候他已经开蒙读书了,也模模糊糊懂得一些经世济民的道理。
父亲苦笑了一下,摸着他的头说,是啊孩子,你这话问得好啊!爹忝为朝廷命官,看着这么多百姓饿毙冻僵却束手无策,爹问心有愧啊!爹这颗心就像压了块大石头,连喘气都艰难……
萧君默没听父亲讲完,就拉着他的手朝那些死人跑去。父亲问他做什么。萧君默说您救不了他们,至少该把他们埋了。父亲哭笑不得,说这么大的雪,老天自会埋了他们。萧君默却说这不一样,老天埋是老天的事,咱埋是咱的事。
父亲拗不过,只好跟他一块挖雪埋尸。可萧君默没埋几个便累坏了,躺在雪地上呼呼喘气。父亲拍了拍他红扑扑的小脸蛋,一脸苦笑说,傻孩子,这么多人你埋得完吗?
萧君默眨巴着眼睛望着灰沉沉的天空说,爹,以后我要是当了朝廷命官,一定不让百姓饿死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