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不愿意嫁到余家去,可不可以换一家?”沉默了片刻,竺漓忍住了悲伤,站在家门口看着屋内娘亲的眼睛,低声地求道。
“漓儿进家来啊,别一直站在家门口,进来,听娘跟你细说……”桑兰看着女儿眼里的泪光,心疼了起来,看着她低声说道。
竺漓走了进去,桑兰拉着她坐在了方桌前,对她说道:“村里头有人看见了一只白虎背你回来,他们说你被白虎妖掳去一天一夜了,还能安然无恙地被它送回来,一定是做了白虎妻了,现在全村人都说你已经没了清白了,没人愿意要你做媳妇了,还说谁都不能靠近你,不然白虎妖知道了,会报复,会杀了他们。现在只有余家的余大树还愿意娶你。”
“娘,根本没那么一回事,我是清白的。难怪就连乌塔姐姐都躲着我,原来是因为这个。娘,如果您觉得我现在非嫁不可,那我可不可以选择离开这里,选择不嫁?”说出这样的话,眼泪已经涌进了眼眶,可是竺漓还是忍住了,自从她五岁那年爹爹死后,她就再也没哭过了。她真的不舍得离开娘亲和哥哥,可是她绝然不愿意嫁给余大树的。
“娘知道你是清白的,可是你的名声已经毁了,娘信你,可是别人不信啊。你不能走,你走了,耿儿一定会去找你,到时候我身边就没人了,你忍心看着娘亲一个人守着这老房子吗?你也知道娘的双腿患了很严重的风湿,每逢刮风下雨,就疼得不能行走,到时候你们兄妹都不在我身边,我怎么活啊?”桑兰看着竺漓难过地说道,她知道竺漓虽然性子烈,但是心地善良,不会忍心看着她受苦的。
竺漓看着娘亲眼里的无奈,低声问道:“那哥哥呢?哥哥同意了这门亲事吗?他也很讨厌余家两兄弟的。”
“你哥哥天没亮就上山去打猎了,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呢,漓儿啊,答应娘,等你哥哥回来了,你就告诉他,是你自己愿意嫁到余家去的,好吗?就算娘求你了……”桑兰双手抓着竺漓的手,哀求道。
竺漓看着娘亲额头的皱纹还有耳鬓的白发,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桑兰问道:“听余二狗说你们把日子都订好了,是哪天?”
“下个月二十八。”桑兰答道。
竺漓想了想,对桑兰说道:“要我嫁过去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不要和余家的老小住一个屋,他们余家如果真的有诚意娶我,就到背面的山坳里再建造一间木屋,我和余大树就在新木屋里成亲,以后我们就住那木屋。反正村子里头的人现在都躲着我,我离开村子也挺好的。”竺漓看着桑兰坚定地说道。
桑兰仔细琢磨了一番,她心里清楚余大树有多稀罕竺漓,他们家富足,要在一个月左右建造一间新木屋,也完全不是问题,而且让竺漓离开村子,和余大树去背面山坳里过日子也好,这样云耿就很难发现竺漓不是真正愿意嫁到余家了,云耿最疼竺漓了,他如果知道妹妹是被逼无奈才把自己嫁出去的,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好,娘答应你,娘这就去余家提条件去。”桑兰点了点头,起身出门去余家了。
第004章:山野里皆魍魉
余家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桑兰提的条件,傍晚的时候,云耿打猎回来了,他打到了一只白狐狸,晚饭的时候听说妹妹要出嫁了,立马决定让娘亲拿白狐皮毛加工在棉袄上,送给妹妹。
白狐狸的皮毛很珍贵,如果拿来换钱粮,可以够他们一家三口吃一个月,换在平日里,桑兰是万万舍不得的,但是为了让云耿开心,也为了讨好被她逼嫁的竺漓,她爽快地答应了。
夜里在院门口,云耿在和竺漓一起剥白狐狸,桑兰在一边帮忙,她一直盯着竺漓看,担心她会告诉云耿,她其实不愿意嫁到余家去。
“竺漓,你到一边坐着去,哥哥一个人来就行了,别让手上沾了狐狸血,这只白狐邪性得狠,今天在树林里,我追了它好久,感觉它是故意带我在林子里兜圈子,还好我对那片树林熟悉,箭法精准,不然今天就被它跑掉了。”云耿一边冷静地剥着狐狸皮,一边轻声叹道。
“哥哥,明天你带着我去打猎吧。”竺漓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认真剥着狐狸皮的云耿轻声说道,桑兰听了紧张地瞪着竺漓。
“你都是要出嫁的姑娘了,别再成天跟着哥哥上山打猎去了,会被人家说笑的,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嫁到余家去了,你该在家好好跟娘学学为人妻为人母的妇道了。”桑兰看着竺漓紧张地说道。
“娘,我只是想跟哥哥多待一些时间,没有别的意思,等我出嫁了,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不能再跟着哥哥上山打猎了,您就让我去吧。”竺漓看着桑兰低声恳求道,其实她只是想跟着哥哥上山去透透气,因为村子里的人都躲着她,就连与她最要好的乌塔姐姐也躲着她……
“没事,哥哥带你去就是了,哪有那么多规矩,就算你出嫁了,以后想去哪儿,哥哥也一样带你去,别听娘的那一套,谁说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你永远都是哥哥的亲妹妹!”云耿看在竺漓大声说道,这样的话,让竺漓听了,只觉得心里暖暖的,觉得有一个这么好的哥哥疼自己,是自己的幸运。
桑兰用怀疑的眼色看了看竺漓,拿着被剥了皮的狐狸到屋后的井水边开膛破肚,刚打开狐狸的肚子,就吓得脸色惨白,跌坐在了地上,这白狐狸肚子里还有一只小狐狸,云耿竟然打了一只怀了孕的白狐回来!在猎户眼里,这可是大忌讳!
心慌意乱的桑兰把地上的狐狸清理在一个篮子里,悄悄地拿到了山脚去葬了,还给狐狸磕了几个响头,一边磕头一边祈求道:“求狐仙放过我家耿儿,他一定是无心的,不知道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求狐仙饶恕他……”
葬完狐狸后,天也彻底黑了下来,桑兰独自走在回村子的路上,一股阴风从她身后直往她脖子里吹,冷得她打起了哆嗦,她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可是她没敢回头看,只是心里怯怯地叹道:该不会是那死去的狐仙找上来了吧?想跟着我回家去找耿儿报仇吗?不要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千万别被狐仙缠上了,不然这辈子就完了……
然而其实桑兰背后什么都没有,她只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回到家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夜里还做了一夜的噩梦。
清晨,竺漓就跟着哥哥上山打猎去了,谁也不曾料到他们的娘亲会自己把自己吓唬得一夜之间病倒在家里了。
每次哥哥在山林里追赶猎物的时候,竺漓就会爬上林子中最高的大树上,给哥哥吹口哨,提醒哥哥猎物逃跑的方向,这样哥哥打猎起来就可以事半功倍,哥哥打到猎物后,就会扛着猎物来大树下,将她从树上叫下来,林子里有野兽,哥哥离开她之前都会叮嘱她,没看见他回来的话,不许随便跑下树来。
中午的时候,竺漓站在高大的树上,看见哥哥追着一头麋鹿消失在林子深处了,她坐在树杈上啃着干粮,等着哥哥回来,可是直到傍晚还不见哥哥的踪影,她有些着急了,虽然哥哥以前也有晚归的时候,可是这一次她心里莫明地害怕,她爬上了更高的树杈,对着林子吹起了呼唤哥哥的口哨,希望哥哥能听见她的口哨,能快点回来。
可是天黑了,还不见哥哥回来,竺漓担心哥哥出意外,从大树上爬了下来,循着白天哥哥追麋鹿的踪迹,去寻找哥哥了。她摸着黑,一路找着哥哥,一路吹着口哨,林子里的夜鸟听见了她的哨音,也跟着叫了起来,而她却不知道她的哨音引来了狼群,三头狼就尾随在她身后,意图吃掉她……
狼是最狡猾的动物,它们一路尾随着竺漓,直到确定她没有同伴,看着她走到了一片空旷的草丛的时候,才开始对她实施围堵,三头狼迅速将竺漓包围了起来。
竺漓看着周围的狼,发现自己无处可逃了,空旷的草丛里没有一棵树,爬树逃命也不可能了,她顺手从草丛里捡起一根木棍,只能做最后的抵抗了,反正不能倒下,倒下地就彻底完了。
可是身形瘦弱的竺漓哪里抵挡得住三头饿狼的围攻,很快就被头狼扑倒在地上,头狼抓伤了她的胳膊,张开大嘴,露出了满嘴獠牙,饥渴地咬向了她的脖子……
突然,一只利箭射入了头狼的脖子里,一箭毙命,头狼死了,倒在了草丛里,竺漓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见是云耿哥哥回来了,他双箭齐发,一晃眼的功夫,就把其他两头狼都射死了,竺漓知道哥哥打猎的手段了得,但是却从未见识过哥哥一个人对付三头恶狼的场面,惊得目瞪口呆,也顾不上胳膊和腿上的伤了。
“你受伤了!你怎么不待在树上等我?”云耿收好了弓箭,快步跑到了竺漓跟前,看着她手臂上的伤口着急地问道。
“天黑了,等不到你,着急,担心你。”竺漓看着哥哥答道,发现哥哥安然无恙,心里踏实多了。
云耿低头发现竺漓的腿上的裤子都被狼咬破了,鲜血直流,一把将她抱起,抱到了附近的大树下,在大树下升起了一堆篝火,在附近找来了草药用石头碾碎了敷在了她的胳膊和腿上的伤口上,竺漓忍着疼,一声不吭地看着哥哥,从小在她心底,哥哥永远都是那么高大神勇,好像什么困难都难不倒她的哥哥。
“哥哥,你去哪儿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竺漓发现哥哥一整天了,也没打到什么猎物。
“今天在林子里遇见了一位高人,你的‘病’有救了。”云耿边在篝火上加了几根柴火,边轻声回道。
“哥哥,我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为什么每个月的阴历十五就会有妖怪把我掳走?为什么掳走我的妖怪却不杀我?哥哥看见过掳走我的妖怪的模样吗?”竺漓看着云耿的背询问道,她明明知道从小到大没人回答得了她的这些疑问,可是她还是想要知道答案。
云耿转过身来,坐在了竺漓身旁,看着林子里的萤火,叹道:“等我带你去找到那高人,那人会想办法救你的,以后你就可以和正常人一样了。天黑了,山路上野兽多,今晚就在林子里休息,天亮了我背你回去。”
竺漓轻轻应了一声,想到自己就要出嫁了,还是嫁给她最不愿意嫁的人,她闷声靠在树下,漠然看着地上的篝火,她心里清楚,娘是不会同意哥哥带她去远方找高人看病的,娘希望她早点嫁出去……
云耿剥了一头狼,在篝火上烤着狼肉,他看出来了,他的妹妹有心事,小丫头长大了,不像小时候了,小时候有什么话都会告诉他,现在不了,开始学会藏心事了。
云耿思索了一会儿,一边烤着狼肉一边轻声问道:“漓儿,你真的愿意嫁给余大树吗?是不是娘逼你的?”
许久,也没见竺漓回答他,云耿一回头,发现竺漓靠在树边睡着了,云耿将狼肉架在了篝火上,走到了竺漓身旁,用自己的衣袖轻轻擦了擦竺漓脸上的血迹,黯然叹道:“你长大了,学会骗哥哥了……”
云耿心里清楚自己妹妹的个性,他也没打算让妹妹嫁到余家去,他只是在等妹妹的真心话,可是他发现这个小丫头真的长大了,也学会藏心事,学会撒谎了。
云耿脱下了身上的外衫,盖在了竺漓的身上,想起白天他在林子深处迷路了,走进了一片轻烟缭绕的山坳里,遇见了一位神山模样的高人,他白衣翩翩,踩着清风立于树梢,俯视着他说道:“时候到了,该送她上山了。”
“送谁上山?哪座山?”云耿昂头看着树梢顶端的神秘人,阳光太刺眼,他眯着眼睛,没看清树梢那人的模样。
“你不是一直想送她上仙山找高人救她吗?现在是时候了。”神秘人的声音在山谷里幽幽地回荡着。
“是,是!原来这世间真有神仙!那请问上仙山的路怎么走?”云耿激动地仰望着树梢的神秘人问道。
“哥哥!哥哥!”突然,轻烟缭绕的山坳里响起了竺漓的叫喊声,声音里满是惊慌和恐惧,云耿忙回头循声寻找妹妹的身影,可是这声音来得蹊跷,听起来离得很近,可是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影,等到云耿转身抬头再向那树梢望去的时候,那神秘人已经消失了,他无奈地转身,烟雾突然散去了,他一眼就认出了回去的路,就在烟雾散去的瞬间,天色忽然暗了下来,想到天黑了,竺漓还在树上等他,他忙往回去的方向快步奔去。
第005章:火焰里的姬魅
云耿看着篝火,脑海里全是与妹妹朝夕相处的旧时光,想到竺漓被三头狼围堵的场景就心有余悸。狼肉烤好了,云耿喊醒了竺漓,让她吃饱了再睡,竺漓半睁着那双迷离清澈的大眼睛,挥了挥手又倦怠地睡去了。
夜深了,林子里传来怪鸟的叫声,云耿坐在篝火旁守着他的妹妹,他不敢睡去,林子里的毒蛇猛兽多,他担心自己睡着后,会有野兽嗅到了竺漓身上伤口上的血腥味,会饥渴难耐,会伤害她。
忽然,篝火上红色的火焰越来越旺,起风了,像是风把火焰吹了起来,云耿看着越升越高的红色火焰,眨眼的功夫,那火焰竟然变成了一个红衣女子的模样,她披散着长发,在风中,在篝火之上,背对着他,幽幽地轻舞着,暗夜魅魅,星火纷飞,衣袂飘飘……
云耿闭了闭眼睛,晃了一下脑袋,以为自己是太困倦了,出现幻觉了,可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红衣女子还在他眼前,还在篝火之上幽幽地对月轻舞着,风轻轻地吹着,云耿在想,这大半夜的,难道是见鬼了?
云耿小时候听村里头的老人说过这世间鬼怪的故事,但是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鬼魂,他看着火焰之上的女子轻声问道:“你是谁?是妖还是鬼魅?”
那女子没有回答他,依然背对着他在轻舞着,云耿坐在篝火旁,再一次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而那女子依然旁若无人地跳着舞。
也罢,既然那女子不想回答,他也不再追问了,只是安静地坐在原地,看着女子跳舞,月光皎洁,一切恍如一场神秘诡谲而又魅幻的梦境。
云耿站了起来,想要走到女子跟前去,想看清她的模样,只是还没等到他走到女子跟前,一阵狂风骤起,红衣女子就像一团曼妙的火焰,被风一下子就吹散了,只剩下一堆篝火和在狂风中细碎乱飞的星火。
忽然,竺漓在睡梦中咳嗽了一声,云耿转身走到了竺漓身旁,担心她被这夜风吹伤了身体,把她从树下抱到了篝火边缘,守着她,直到天亮。
清晨,天空打起了春雷,天也变得闷热了起来,看起来是要下雨了,竺漓醒了,云耿把篝火扑灭了,把两头死狼和一张狼皮用树藤捆在了一起,背起了竺漓,臂膀上挂着他的猎物,匆匆往下山的路上赶去了。
才赶了一半的路程,天空下雨了,云耿在林子深处采了一片巨型树叶,让竺漓顶在头上,只是雨越下越大,风也不停地在吹,大树叶也没能遮挡住山间的风雨,等到赶到村口的时候,他们的衣服都湿透了。
刚到村口,就看见桑兰站在村边的凉亭下,手扶着凉亭的木柱子,脸色苍白,她看见了云耿背着竺漓回来了,脸上露出了笑,举着伞拖着双腿一瘸一拐地走到云耿身旁。
“娘,您自己把伞撑着吧,别管我了,一下雨,您的风湿又严重了,不该来这里等我们。”云耿看着他的老母亲桑兰说道,眼神里满是忧虑。
“没事,回来就好,天还没亮我就来村口等你们了,我,我真怕你们不回来了。”桑兰哽咽着看着云耿说道,她以为她的女儿竺漓把她逼迫她嫁人的事情告诉云耿了,以为云耿带妹妹走了……
“怎么会不回来呢?是我在树林里迷路了,耽搁了时间,把漓儿一个人丢在了林子里,害她差点被狼吃了,您摸摸她的额头,看她是不是发烧了……”云耿背着竺漓,边往回家的方向走着,边对桑兰说道,桑兰取下了他臂膀上挎着的死狼和狼皮,又伸手摸了摸竺漓的额头。
“呀!这么烫!脸色发紫……怕是中了狼毒吧?”桑兰焦急地叹道,努力地挪动着她酸疼至极的双腿,陪着云耿快步地往他们的茅草屋赶去。
云耿背着妹妹快步跑着,桑兰跟不上他的步伐,只能跟在云耿身后,她默默想着:“中了狼毒就死定了,苦命的孩子,死了也许就解脱了……”
想到这里,桑兰又偷偷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心里暗自骂自己道:“呸呸呸!我怎么能这么咒自己的孩子呢?!哎,只是十几年来,我们一家子被她折磨得已经身心俱疲了,老天爷开开眼吧,让我们早点解脱吧!”
桑兰一抬头,发现云耿跑的方向不对啊,不是往他们的茅草屋的方向啊,她看着云耿的背影喊道:“耿儿啊,你这是要背着漓儿去哪儿啊?”
“背她去找族长家找盲婆救她的命啊!她都烧得不省人事了!娘,你不要跟着我了,您腿脚不方便,回家等我们吧,等漓儿退烧了,我就带她回家了。”云耿大声地回道,雨越下越大,他穿着草鞋,快步地跑着,踩在泥泞里,裤腿上溅满了泥水。
桑兰实在追不上云耿了,村子里的泥土路又湿又滑,她撑着伞停了下来,对云耿喊道:“我在家等你。”
是的,桑兰说的是“等你”,而不是“等你们”,她心里笃定竺漓是中了狼毒了,必死无疑了。想到她的漓儿要死了,她苦笑着,在雨中慢慢行走着,叹道:“孩子啊,下辈子别这么苦命了。别怪娘,娘只有你们两个孩子,娘不能同时失去你们两个……”
桑兰回到了家中,坐在门口等着。云耿背着竺漓来到了族长家,族长慕古四十岁了,年少英俊的时候爱上过一个异族的姑娘,后来被活活拆散了,就再也没动过情,任谁劝也不娶妻,是村里头的老光棍,家中有一位盲眼的七十岁老母亲,算是族里面最长寿的人了,她见多识广,通医术,甚至村里头还有人说她能通神明,村里头传言就是因为她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上天怕她泄露了天机,才在她年轻的时候,就把她变成了一个盲女。
“慕古大叔,盲婆呢?我妹妹被狼咬伤了,发高烧了,我想求她老人家救救我妹妹。”浑身湿透的云耿气喘吁吁地背着竺漓就走进了族长慕古家中。
慕古指引着云耿将他背上昏睡的竺漓放在了客房里的木床上,他侧目看了看竺漓身上的伤口和她的脸色,转而看着一身狼狈的云耿平静地问道:“是被狼咬伤的吧?”
“是的,慕古大叔,盲婆呢?快救救她,她已经昏迷了,是不是真的中了狼毒了?还,还有救吗?”一向沉稳的云耿彻底慌乱了,抓着慕古的手,焦急地问道。
慕古用手翻了翻竺漓的眼皮,发现她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瞳孔的颜色也淡了,皱了皱眉,对云耿叹道:“云耿啊,你别着急,我这就去请我娘来,不过依我的经验判断,我还是要告知你,你妹妹这个情况,多半是没救了。”
云耿听了这话,着急地抓着慕古的手不放,看着他的眼睛求道:“族长,您一定要让盲婆救她,只要你们救活她,你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慕古将手从云耿的手里抽离了出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这样,冷静点,你在这儿守着她,我去请我娘来。”
话音刚落,盲婆就拄着拐杖摸到了房门前,边往房间里走边说道:“我都听到了,是哪家的孩子啊?什么急病,要嚷这么大声?人还有气儿吗?”
盲婆摸到了床边,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摸到了床上的竺漓的脸上,摸到了她的鼻尖下,试了试她的鼻息,又缓缓地坐到了床边,给竺漓把了把脉,长叹道:“没救了,背她回家去准备后事吧。”
“哥哥……”就在这时,昏睡中的竺漓开口说话了,嘴里在喊着哥哥。
“这儿!哥哥在!”云耿抓住妹妹的手,难过而焦急地回道。
“火,火里面有女人在跳舞,她……”话还没说完,竺漓就又昏死了过去。
第006章:她可不是弃儿
“漓儿!”云耿见妹妹陷入了昏死的状态,大喊了一声。
盲婆拄着拐杖准备离开房间,却被云耿拉住了,盲婆无奈地面对着云耿摇头说道:“孩子,不是婆婆我不救她,是我实在无能为力,她中了狼毒,还是恶狼,没救了,活不了几天了,背她回家吧。”
“求求你们,救救她!她还有气呢!”云耿跪在了盲婆面前,昂着头看着她满是褶皱的脸,大声地祈求道。
“拿去吧,熬成药汤喂她,一天三次,连服七天,能不能熬过去就看她的命了。”盲婆从怀里掏出一块灰黑色布料包住的草药递给了云耿,拄着拐杖离开了房间,虽然眼盲,但是她走起路来,看起来一点也不“瞎”。
云耿将盲婆给的草药放进了怀中的衣带里,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床前,对竺漓轻声说道:“哥哥带你回家,喝几天药就没事了。”
慕古递来了两件挡雨的蓑衣,看了一眼床上的竺漓,皱了皱眉,对云耿劝道:“没有人中了狼毒还能活命,你要节哀,你们穿上这遮雨的蓑衣吧,外面雨大。”
云耿双手接过慕古递来的蓑衣,一边给竺漓穿蓑衣,一边坚定地说:“我妹妹不是普通人,她不会死的,等她病好了,我让她亲自来你家道谢。”
给竺漓穿好了蓑衣后,云耿自己也穿上了另一件蓑衣,之后便抱起了竺漓,走出了慕古家的大门,走进了雨里,慕古站在门口目送着这对兄妹,春雨淅沥沥地下着,看着云耿抱着竺漓走在雨中的背影,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那个夏天,在漂泊大雨里,他无力挽回他最心爱的人……
想起最心痛的一段往事,慕古的心口不禁疼了起来,此时,竺漓最要好的伙伴乌塔举着伞挎着竹篮来到了他家门前,看见慕古满脸愁容,满眼闪着忧郁的亮光,她猜到了,他一定是在想念那个已经不可能再回来的女子了。
“慕古大哥,你看,我在我家后山上采了好多蘑菇,盲婆最喜欢吃这种蘑菇了,我给你们送些来了。”乌塔满脸都是明媚清澈的笑,慕古年长她二十几岁,比她爹就小两岁,她却总是唤他大哥,她已经暗恋慕古两年了,而这件事就连与她最亲密的竺漓也不知道。
“不用了,我娘最近不喜欢吃蘑菇了,你拿回去吧。”慕古清楚这个小姑娘的心思,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借口看望盲婆来他家找他聊天了,只是他心里只有一个女子,装不下其他人,也不想耽误了这小姑娘的幸福。
“是吗?我记得前几天盲婆还告诉我说,她想吃蘑菇了呢。你看,下这么大雨,你就不请我进门去躲躲雨吗?”乌塔浅笑着看着慕古忧郁的眉眼,她觉得总有一天,她能够用她的热情融化这个男人内心的冰块。
“嗯,我娘休息了,你回去吧……”慕古看着眼前这个正值花样年华的小姑娘,轻声回道,不是他无情,而是他懂得,既然不爱对方,就不要留给对方一丝幻想。特别是像乌塔这样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他不能因为一时不忍,而给了她任何错觉。
“我想盲婆了,让我去看看她。”说完,乌塔就挎着竹篮,准备收了伞往门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