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一下说:“所以我面前的是一条死路。只要走进这个闭关室,不管悟没悟出来,都没法再走出去了。”
素还真点点头:“我会把这里的大门彻底封死,二十年以后再开。这里没有食物,只有冰凉的地下水,想来你也没这么大本事,只靠着喝水就能活二十年。”
“所以你能放心的带我来。”我说。
素还真说:“不管你是不是胡堂主说的那个人,只要你到这里,就再也出不去了,我也不用担心什么。我出去之后,会清理鬼堂内部,无极派想占我的便宜,怕是打错了主意。最起码在我当老母的期间,他们绝对不可能侵吞鬼堂。”
这是他们内部争斗,狗咬狗,我不感兴趣。
其实我一点都不怕她封锁这里,我可以在心念中和黄小天联系,他的阴神随时也能找到我。只要有黄小天在,我就能出去!
素还真走上前,轻轻一推门,那扇木门看着挺大挺沉,却应声而开,里面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你进去过吗?”我问。
素还真呵呵笑:“我可不敢,我对于修行的大境界没有奢求,现在做一个老母,受人朝拜就好了。像胡堂主那样一闭关就是二十年,还是免了吧。”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知道此事无法逆转,看着前面黑暗的虚无,一时茫然无措。
第四百三十四章 轮回 (结局)
我想起一件事,问素还真:“你们鬼堂在各地杀人布置犀听,到底是为了寻找什么?”
素还真说:“那是胡堂主布置的,很久之前他就做出了安排,具体寻找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如果想知道,就去里面找他吧。”
我走上前,推开大门,两扇木门应声而开。
走了进去,里面一团黑暗,我回头再去看大门,门居然消失了。我有些毛骨悚然,赶忙退后一步,幸亏没往里多走几步,又重新出了。
素还真还在外面,别看这一步进来又出去,可我恍恍惚惚的似乎觉得眼前的情景似是而非,像是瞬间过了一百年。
素还真说:“你怎么又出来了?”
我咽了下口水:“里面太黑找不到路。”
素还真道:“我不知道里面的情景,不过历代堂主进入,都会用一种特殊的照明工具。”
我问什么。
素还真说:“犀听。里面是虚无,不是用看的,而是用听的。只有点燃人骨,用犀听的方式才能探索其中的秘密。”
“那我现在怎么办?”我愕然。
素还真在门旁边的灯架子上,随手一取,像是变魔术一样从架子中空里抽出一根成人手臂长短的骨头。她递给我:“拿着。”
“这是什么?”我问。
素还真没用任何取火工具,双手一搓,在骨头上轻轻一碰,骨头竟然燃烧起来,冒出浓烟。
“去吧。”素还真说。
我深吸口气,重新走进门里。一片黑暗的虚无,眼前不到任何东西,我正迟疑间,突然身后传来“哐”的一声,我马上醒悟,不好,门关上了!
我赶紧后退,这次没有退出去,身后确实被硬物挡住。
我用手推了推,没有推开。我再使大劲推,还是没有推开,又拉了拉,没有拉动,关得死死的。我意识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现实,这里的门从外面打开很轻松,一个小孩子就能推开,可从里面往外开就难了,没办法打开。
也就是说这扇门是一个奇怪的构成,只能从外面开,里面开不了。
要想出去,唯一一个办法,就是和外面的人约好了,到时间在外面把门打开。可对于我来说,完全不可能,素还真明确告诉我,她要把这里再封锁二十年。
我高高举起骨头火把,眼睛像是失明了,什么也看不见。我用力挥手,想驱散眼前的黑暗,丝毫没有用。像是一种暴盲,给人的心理带来了恐慌感。
我向前走了几步,小心翼翼,生怕撞到什么东西上。
人是有一种潜在感觉的,如果眼睛看不见,这种感觉就会更强烈。
我总觉得这里并不是一马平川,而是充满了各种障碍物,只不过现在没有撞到而已。
我慢慢闭上眼睛,高举着火把,用耳朵去听。
耳边果然出现了各种声音,无法描述,像是风声,又像是水声,各个方向交杂在一起,我的脑海里勾勒出一幅画面,我似乎站在一大片汪洋之中,水流平缓,深度及腰,却是一望无际,没有尽头。
我睁开眼,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的虚无,那些声音也即时性消失了。
我在原地站了很长时间,一睁眼一闭眼,别看就那么短的一瞬,可在我的感觉里,似乎时间过得很沧桑,闭眼一百年,睁眼一百年,我这个人像是堕入时间流沙里的一个小虫子。
这地方真是诡异得很啊。
我重新闭上眼睛,追随着遥远的风,举着火把缓缓前行。我完全融入到脑海里的景象,这里是一片汪洋,一望无际,只有平静的液态,类似水的东西。
我在这片液态海洋中跋涉,并不困难,心中反而有种难得的静谧。
走了很长时间,还是那片汪洋,我环顾四周,已经茫然不知方向,不知身在何处。
继续往前走,又走了不知多远,忽然海平线的前方,隐隐出现一个凸点。
这种感觉描述起来很困难。那个凸点并不是看见的,不是以视觉呈现在脑海里。现在在犀听,我用的是听,听力勾勒出这么一个东西。
我下意识往凸点的方向走去,凸点越来越明显,外缘轮廓越来越清晰。我心跳加速,已经认出那是什么了。
那是一座岛。
我完全无法理解现在身处的空间结构,这一切都是听来的,但是它却以一个视觉形态呈现在脑子里。
我慢慢走向那座岛。岛子飘浮在液体海洋上,纯粹而孤独。
我的行进速度越来越快,岛子越来越大,我激动至极,上面一定有着我想知道的一切。
离着岛子大概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突然眼前一切消失了。海洋、岛子、风声都消失了。
我心一沉,猛地睁开眼,眼前依然是黑暗的虚无。
我凭着手感拿过人骨火把,颤抖着手去摸,手烫了一下,但能很明显感觉到,火把上的火熄灭了。
坏了,坏了。
我就是靠这个东西指路前行的,它如果熄灭了,我会被断绝和听力世界的联系。
我赶忙摸向兜里,我记得带着打火机的。一翻就愣住了,我这身衣服是临来鬼堂的时候,吴彪子给的。兜里空空,我的那些随身东西都让他搜走了,包括手机和打火机。
这可麻烦了。
我重新闭上眼睛,使劲去听,什么也听不到,脑海里也没有影像呈现。看来,破解这里的密码就是犀听。
我索性盘膝坐在地上,苦苦思索,怎么办?没有打火机,怎么才能点燃这根火把。我想到了素还真,当时她双手一搓就让它点燃了,这是一种很高明的法术。
我记得圆通和尚也有这个本事,双指一搓,点燃蜡烛。
我试着搓动双手,除了搓热之外,并没有火出来。我强迫自己冷静,屏息凝神,汇聚丹田之力,凝到指尖。在我的神识催动下,居然无师自通,指尖冒出了莹莹的绿色之光。
人家搓出来的火都是红色的,而我却是绿色的。我也不管那么多了,绿光挨着人骨,“篷”的一声,人骨上竟然冒出了绿火,幽幽而燃,像是一团坟地里的鬼火。
在火苗燃起的一瞬间,我赶紧闭上眼,想再去倾听声音。刚一闭上眼,却看到了不一样的情景。
我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是银狐居士。
我猛地睁眼,全身发冷,为什么,为什么会看到银狐居士?
我稳定心神,再次闭上眼睛,这次看得更清楚。在山间,周围躺满了尸体,银狐居士正在和一个满身白毛的尸体对抗,那尸体正是尸王。
这是怎么回事?
我疑惑地继续看,突然看到一样东西,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看到了自己。那个我正躺在尸王的脚下,昏迷不醒。
这是当时山里的情景。
尸王紧紧掐着银狐居士的脖子,银狐居士也在掐着它的脖子,两个精怪搏到了生死时刻。银狐居士大吼一声,双目泣血,下一瞬间他的阴神爆裂开来,化为一股阴烟,钻进了飘浮在半空的尸丹里。而尸王也功亏一篑,惨叫一声,尸丹里的精华形成一股绿烟,猛地飞出丹体,在空中徘徊了一圈,朝着我的鼻孔飞下来。
耳中隐约听到银狐居士的声音:“小金童,这是我最后送给你的礼物。再见!”
尸丹里的精华钻进那个我的鼻孔里,空中的尸丹变成一个废石头,从空中落下来,而尸王失去了精丹,它轰的一声摔在地上,也灭亡了。
我缓缓睁开双眼。眼前是人骨上的幽幽绿光,刚才的一瞬,我像是做了一场悠长的梦。
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我想着银狐居士,心如刀割,喃喃说着“银狐教主,银狐教主”
我痴痴地看着火把上的绿光。
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自己的神识能与日俱增,原来是银狐居士在死之前,驱动尸丹里的精华进入我的身体里,
我坐在黑暗里很长时间没有动一下,终于舒了口气。人骨上的绿火苗越烧越旺,火把冒出浓烟。
我慢慢合上眼睛,希望再次见到银狐居士,谁知道银狐居士的那个片段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无边无际的液体海洋,我发现自己站在海岛的边缘。
这座岛子并不大。岛上有一座黑森森的洞。这个洞像是凭空出现的,没有山势依凭,我艰难地从海里走出来,一步步来到洞前。
我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洞的光亮和明暗,和视觉上看到的不一样,无法详细描述,因为这里是听的。
所谓的黑,是听觉上的盲点,代表着没有声音,有形的形状都是声音勾勒出来的。
我走了没多远,在洞里“看”到了一个怪物。
那是一条粗长的虫子,长到什么地步,我只能在黑暗里“看”到它的脑袋,后面应该跟着长长的一截身子都在洞的深处。
这个虫子大概能有一人来高,不停蠕动着,充斥着洞窟的每一寸空间。
我举着火把仔细去“看”,这一看吓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那不是什么虫子,而是由一个个活着的人组成的怪物。
怎么形容呢,这个“虫子”如果分成一段一段,每一段都是一个人的行走坐卧,没有背景,没有声音,就是这个人在不停地动着,有的一段里他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有的一段里他正在独自一人打坐,这些片段串联在一起,乍看起来,就像是一条蠕动的庞大虫子。
我举着火把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的惊骇已无法形容。
或许,这条虫子就是这个人的一生。
我仔细去“看”这个人,觉得有些面熟,看着看着,猛然想起他是谁。他就是这一任堂主,刘家河。
我在鬼堂里见过他的画像。
刘家河三年前闭关,到现在也没有出来。原来在这里变成了一个由他自己一生串起来的怪虫子。
如果虫子有头有尾的话,那么他的尾巴是不是就是他生命的终结?
我看着洞窟深处,很远很远的虚无,没有任何**去探知究竟。
我犹豫一下,还是从洞里走了出来。我离开了这片海岛,进入液体海洋,漫无目的的往前走,既然刘家河在这里,那么在此地闭关的其他人也都在这里吧。
我走了很长时间,前面又出现了一片岛屿。我看看手里的火把,烧得已经到一半了,怕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恐怕这是能支撑我到的最后一个岛屿,我知道,等到火把烧完的那一刻,就是我失去全部希望,困死在这里的时候。
我抓紧脚步,最终上了岛屿,岛上依然有一个洞,我走了进去。
令我惊讶的是,洞里并没有虫子,只有一个人在打坐。
我走过去,心跳猛地加速,这个人和我长得很像,穿着一身麻衣,表情无喜无哀。我突然知道他是谁了,他就是胡天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