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走近了,钟冥还是毫无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刀锋里倒映着的自己。然后迅速翻了个面,继续呆呆地望着另一面里的自己。
“你今天怎么设定的是黑发?”林枫沉吟片刻,感觉不对,他感觉自己尚且勉强算是……稍微残留些许的林枫的部分在叫嚣,叫得他头疼,他于是低声,皱着眉头颇有些不耐烦地问。
黑发的钟冥好像听到声音后终于有了反应,他淡淡地将瞳孔转向了林枫,看着白头发的林枫。
“……”林枫不知道钟冥这家伙肚子里打得是什么算盘,于是决定先申明自己的立场,他发出一声骇人的冷笑,“如果你在这里闲得没事干的话,不如提前去看看下一个纵火地点。”
“……”钟冥依旧看着他,眼睛里被林枫读不懂的情感所填满,他看了林枫两秒钟之后,眼神就像彻底放弃了什么一样悲伤,他一言不发地将军刀搁在一边,然后将眼睛转了回去。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头发慢慢变白。嘴角勾起林枫熟悉的那个笑容。
“哎呀……”钟冥总算开了口,他好像很高兴一样地笑了两声,“你怎么回来了?”
“神经病。”林枫一看钟冥又变回了原来那副样子,和他认识的那个恶劣的钟冥别无二致,出口骂道,“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啊……真是的,我和你说哦……你记得金锌吗?我们高中同学那个,那个什么鬼邪神咯。”钟冥揉着他还有缝合痕迹的血肉模糊的脖子冲林枫叽叽咕咕地抱怨,“我今天遇到他了。”
“他不是我同学。”林枫冷漠地矢口否认道。
“行吧行吧,你记得就成。”钟冥宽宏大量地挥挥手,以示自己大人有大量不和林枫计较,“我今天遇到他的时候,他把我脑袋给撕下来啦——哎呀我的妈呀——吓死我了——我回来的时候,我的下一个脑袋已经开始长啦,然后我就想,这咋整啊,多出来这个头怎么处理呢——所以我干脆就在第二个头没长好的时候,把他锯了,这样至少还能当肉块处理掉——那你呢,好像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带回来什么消息?”
“……”林枫沉默了一会儿,把钟冥刚刚放下的刀拿了起来,他也盯着刀锋里自己红色的眼睛,用冷冽的声音开了口,“……有人在调查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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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出所有录像,给我逐帧看,有问题第一时间上报。”红发警官不耐烦地说,然后转头又皱着眉头看坐在长椅子上的棕发青年,死死看着一言不发。
“……”棕发青年给他盯得发毛,胆战心惊非常心虚地问红发警官,“怎、怎么了小花?要、要我帮什么忙吗?”
“要。”红发警官冷着脸棒读,眼睛里依旧写满了冷漠。
“什么什么?!”一听到自己能帮上忙棕发青年立刻激动,从长椅上蹭一声窜了起来,几乎脸都要和红发警官亲上了。
红发警官一巴掌把棕发青年靠得太近的脸给推开了,皱着眉头又窘迫又不耐烦地超凶:“那就是,滚回去,做你的学生去。”
棕发青年再次委屈,转过去收拾自己上完课直接背过来的书包,他从夹层里掏出一根可乐味棒棒糖,偷偷摸摸塞进了红发警官连帽衫的帽子里。
“……唉。”没发现自己帽子里被塞了棒棒糖的红发警官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认输一样地长叹一口气,回头喊住棕发青年,“但你晚上可以过来。”
“真的吗?!”突然被点名的棕发青年刚刚还在消沉瞬间又在那里傻呵呵地开心了,还得寸进尺地悄悄说,“那我给你带炒饭!”
“真奢侈。”红发警官嫌弃地说,“还不快滚。”
“好好滚了滚了。”棕发青年嘿嘿地笑了两声,看了眼表之后脸色一变一边念叨着完了完了要迟到了一边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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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警察。”钟冥挑了挑眉毛,“这没什么好怕的吧——他们能干什么?看看监控,根据监控抓人咯……经常在外面的不是我吗?只要是我或者是‘属于我的东西’……你也知道的,正常的录像啊照相啊什么的都留不下来——甚至绘画都是没用的,拿我当参照物的时候,绘画也只会画成别的东西而已——嘛,但是非人类并不受这个影响就是了……啊。”
“嗯?”林枫立刻察觉到钟冥的欲言又止,皱起了眉毛,“听起来像是你有什么想说的。”
“……你记不记得,我有一次去7-ELEVEN买东西……”钟冥慢悠悠地说。
“记得。……那个果冻挺好吃的。”林枫点了一下头,然后冷冰冰地赞许道。
“我遇到了邱音。”钟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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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我拜托老左帮我……黑进了监控……”邱音把U盘插进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里,一字一句地说着,打开看见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标着日期的文件夹,点开了第一个文件夹,看见了标着不同时间段的视频片段。
虽然是源飞鸟本人问的邱音让左瑛帮他做了什么,但是源飞鸟本人却好像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靠着窗户看外面停在阳台上的麻雀,好像名字里有个飞鸟就可以共鸣了一样。
“所以呢?”源飞鸟没好气地问,“你难道要一个个看吗?”
“……是,我是这么准备的。”邱音叹了口气,他自己也知道这个方法简直是傻到极致,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了,他能做的事情……就只有这个了。感觉全世界谁都比他有用,左瑛身为一个顶级黑客帮他黑进了监控系统,直接调出了所有的监控录像,张黎明的人脉很强,说不定就遇到了见到他们的人。
而他……只能坐在这里,呆呆地一遍又一遍,一个又一个地看着监控的视频,指望能发现一点点钟冥的痕迹。
“你疯了。”源飞鸟定论,“我他妈傻逼见了这么多,像你这样的还是头一个。”
“可是这是我的错啊?!”邱音崩溃地抓紧了自己的头发,他无法不去想象如果他当时——在高中的时候,如果走的道路是正确的话,那么一切都会变成什么样——
林枫也许并不会死,也许第一天郎营就不会继续干扰他们的人生了——而钟冥——
啊啊。
他想起来钟冥那双带着笑意却仿佛被冰封的眼睛。
钟冥,一定是恨他的。
“……就算是你的错,那也是过去了。”源飞鸟不爽地拔出刀往地里一插,把邱音吓得一缩,“过去就是要由自己亲手斩断的。”
邱音回头看着源飞鸟,源飞鸟没有看他,只是看着窗外。
……源飞鸟在学校并不受待见的原因,不只是因为他随身带着一把被嘲笑为道具的日本刀,也不仅是因为他很凶脾气还不好。
有传闻说,源飞鸟杀过人。而且可能并不只是一个人,很小的时候——被抓进少管所之后关了很久才出来的。
不过关于这个传闻众说纷纭。有人一口咬定就是如此,也有人觉得源飞鸟也只是普通的人不会说什么。一向表现得像什么都知道一样的张黎明也并没有对这件事发表什么看法。
源飞鸟自己说完这句话也没说别的了,仅仅只是将自己的日本刀从地里拔了出来,切了一声之后把刀收回了刀鞘里,然后扛着刀目不斜视地走出了他们的寝室。
“……我说真的,鸟哥太吓人了。”左瑛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自己的被窝里把脑袋给伸了出来,吓了邱音一跳,刚刚他都没注意到宿舍里有别人,“还有啊邱哥啊,你知道我做这玩意儿是违法的吧……”
“……回头给你买皮肤,什么游戏的都行。”邱音立刻申明自己的立场。
“……成交。”左瑛干脆就放弃了自己意图提醒邱音不要出卖自己的事情,干干脆脆地在皮肤面前低下了头,又将自己的脑袋缩回了被子里。
……那个红发警官只说了如果再见到钟冥就联系他,并没有说发现什么都要联系吧?邱音这么想着,把那个红发警官的电话号码压在了自己的桌垫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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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秒钟给你说遗言。”林枫掐着钟冥的脖子,毫不留情地说。
“不好意思,给你点能力就以为自己有脸了啊?就凭你是杀不了我的。”钟冥含混地笑了一声。
“好像你就有脸了一样,居然这样都被发现了,还被警察看见了?”林枫冷笑一声,觉得钟冥的优越感来得毫无道理。
“啊哈,林枫你要笑死我啊?”钟冥笑得看起来要挂掉了,“你是什么人啊,居然连警察都怕?我们动一动手指来一个警察局都拿我们没辙,你来这里做老鼠你觉得有意思吗?我们应该——享受这一切啊?像我们应该有的样子一样,戴着墨镜开着敞篷看到什么不爽炸什么——你看看我们俩现在的样子!你要丢脸丢掉什么程度!”
“连人都不敢杀的口气还真大啊。”林枫一点儿都没被刺激到,反而先怼了回去,“要我提醒一遍你我们每一次纵火每一次爆破之前你都强调什么吗——等所有人都疏散完毕。等所有人都疏散完毕?他们和你什么关系啊?你爸还是你妈……哎呀我忘了,你爸把你抛弃了,你妈也是个怪物,你居然还有这种良心啊,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钟冥好像被戳中了痛处,不杀人这件事仿佛是他最为耻辱的一个标杆,他紧紧地咬紧了嘴唇,从喉间发出一声冰冷的笑声,“没有被压抑的人性真好啊……我也想不是被污染而是被残留的啊。”
“可惜你不是,所以你永远是低劣的。”林枫说。
“你啊……真是残忍呢。”钟冥回头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林枫,眼睛里又出现了些许林枫看不懂的感情,“让我有点怀念还活着的你了呢。”
“真他妈啰嗦。”林枫不耐烦地从自己身后把钟冥放在那里的摩托车钥匙扔给他,“无论如何,你先把警察的事给解决了。”
“那当然了……这可是我最擅长的事情了……”钟冥眯着眼睛摆弄着手上的钥匙,露出一个狐狸般的微笑,“对付这些不怕死的警察啊……最重要的就是对他们重要的人下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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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哥!”
棕发青年听到有人喊他,赶忙回过头去,一看是自己室友,他松了一口气,停下来等他的室友气喘吁吁地跑到他的身边。
“什么情况?不是已经开始上课了吗?”棕发青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你怎么还在外面呢?”
“别提了我睡过了啊沃日!!”他室友气到跳起,立刻扯着棕发青年往教室里带,结果从后门一溜进去发现没空几个座位,他室友倒是率先在一个妹子旁边坐了下来,冲棕发青年摆了臀速快就是没办法的得意表情,棕发青年愤怒地冲他比了个中指之后猫着腰走到了另一边。
仅剩最后一排一个位置了,虽然两人座另一个已经被一个黑发同学给占了,但至少还给他剩了一个。
“这边有人吗?”棕发青年走到那个座位旁边问坐在另一个座位上的青年,他注意到那个青年并没有在桌上摆任何书本和笔。
“……没有呀。”钟冥冲他微微一笑。
1:Mutant And Proud。X战警名台词,差不多已经成为了为自己的能力感到骄傲的代表。
Episode.III 剔银灯
红发警官他接到通知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受害者会是晁杭。
晁杭可是那个傻不愣登的棕发青年唉,除了偶尔缺德了点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人傻傻的,对他这个脾气特别烂的家伙莫名特别好,和跟随宠物一样甩都甩不掉,他是警察总有些危险的事情,晁杭也从来没有逃跑过。
不过他也明白,就是因为总是和他这个警察混在一起,晁杭才会有危险。
这是一个警告。
如果自己再追查下去,神不知鬼不觉之中,对于他而言重要的人就会被杀掉。
可别笑死他了,以为这样他就会退缩了?拿重要的人做威胁只能说明他们怕了,他们怕了就说明——他找的方向是对的。而只要他找的方向是对的,他就有信心自己会在对方再一次发动行动之前把他们都给毁了。
可是就算如此……他也不希望为此牺牲的是晁杭。
让这位红发警官本人不懂的是加害者的行为模式,在本身背负那么多违法犯罪的行为——光一个纵火,已经使多处公共财产遭受重大损失了,而且虽然大多数纵火并没有人员伤亡,但是还有少部分事件是完全没有顾及其他公民安全的,死刑已经不可避免,况且不仅是纵火罪,这两个人还头顶爆破罪和抢劫罪——唐棣不觉得再多来个故意杀人罪会给他们的现状有什么改善。
那么,为什么……这个加害者,仅仅是用一把黑鳄战刀刺穿了晁杭的手,将他的手钉在课桌上,就溜之大吉了?如果是完全疯癫的反社会主义者想要威胁的话,是不是应该更有力一些?
这根本不威胁生命,甚至加害者精准地避过了韧带和主要神经,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还好这不威胁生命。
晁杭的父母已经赶来了,两个人围着晁杭团团转。他是作为一个警察来见被害者的身份来的,即使晁杭是他活了二十几年唯一的朋友,他也没那个资格,也没那个意愿去打扰人家家庭间的互相关心。
他甚至一时之间还觉得有些陌生。
他就算中弹进了ICU,他的家人也不会来看他一眼。只有晁杭会坐在外面的长椅上不眠不休地等一夜,为他祈祷他还活着。
这两位恶满盈贯的加害者真是厉害,一下就准确地戳中了他唯一的软肋,晁杭是他唯一的朋友,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唯一的善待者,他仅剩的一切。
——所以这么厉害的犯罪者绝不能逍遥法外。
他靠在门外的墙上偷偷摸摸透过门缝看手被包得结结实实的晁杭。晁杭看起来挺好,除了脸色因为失血有点发白,表情因为疼痛有些扭曲之外一切安好。
原来晁杭,也是能露出这种,撒娇的表情的。他想,总觉得,和在我面前的完全不一样呢。
这个他,反而更加像一个,求助的人一样。
所以和他混在一起的晁杭,也是装作强大的吗。他想。
他突然感觉自己后背背什么东西硌得有些疼,他伸出手往自己的兜帽里摸去,发现那是一个棒棒糖。
他好像终于卸下了什么最为沉重的负担一样,将那颗糖握在手里,勾出一个像是要哭一样的微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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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音以为自己看错了。
监控没能留下任何一张钟冥的脸,这他在看之前就有猜到了,钟冥没能在他的班级合照里留下脸来。……仔细想想这早就是给他们的最大的提醒了,钟冥的身份深深地刻在每一个地方,而他们都没有去在意。
所以当邱音看到脸是模糊的,但他依旧一眼认出来是钟冥的人影的时候,尚且还没有太过于震惊。
可是和钟冥一起的那个人影,他以为自己认错了。
是的,那个人的脸也是模糊的,也仅仅只能看出来是白头发和一米八几的个子,他们的交通工具在镜头里也是模糊不清的,看起来像蒙上了一层雾气一样不够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