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带着脚镣,这种脚镣分量不算轻,我们走的时候,这种脚镣摩擦的声音很大,也传的很远,尤其在这种洋灰做的地面上。就算小鬼子的工程质量再好,也无法避免这种声音传出来。”
“小鬼子很狡猾,他们给我们带上这种脚镣应该是不单单限制我们行动,还有一点便是能够起到报警的作用。我们如果有什么异动的话,小鬼子隔着很远就可以听得到。如果是统一时间放风,我们应该能听到楼上发出脚镣磨在地上的声音。可今儿你听到了吗?”
“我们一同被押来的足有五百多人,但这里最多关押的也不过百余人。其余的人都到那里去了?我想他们应该都被关在这楼上或是楼下。”
“昨晚我们被关进这间牢房的时候,我们可清晰的听到楼上同样发出的铁门碰撞的声音。就是现在我们也偶尔能听到楼上传出来的脚镣磨地的声音。这说明小鬼子关押我们的地方绝对不会就这么一层楼。也说明了这种脚镣磨在地上的声音是可以传到这里的。”
“可在刚刚放风的时候,我注意听了一下,楼上的走廊很平静,什么也听不到。就是说刚刚的放风,只是我们这一层楼。别的楼层或是已经放完了,或是还没有开始。”
“我说的这些迹象只说明了一个问题,小鬼子并未让我们同时放风。如果事情真的像是我想象的样子,那么小鬼子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是看押的人手不足,还是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刚刚你也看到了,即便是在同一个楼层的犯人相互之间也不许交谈。他们监控的很严密,我们一举一动都不放过。同一楼层的人都不允许交流,那么在这里楼上、楼下之间更不可能互通信息。我想他们分批给我们放风的原因应该不是这个。那么只有一点可能,他们看守的人员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多。如果我们同时放风,一旦出现什么异常,他们很难应付过来。”
说到这里,杨震抬起头看了看牢门上那扇除了送饭或是看守检查牢房中人在做什么之外,永远都不会打开的小窗子,摇头道:“这都是我猜测,不知道是不是对的。”
听到杨震说出心中的猜测,郭邴勋也一时也摸不到头绪。但对于杨震观察的仔细,却是极为赞赏:“杨兄的观察很细致,居然能够从微末之处看出些许东西来,真是不简单。无论杨兄猜测的对与否,有了这个发现我们总算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不是。”
言罢,郭邴勋有些苦笑道:“不过你说的这些我却是没有发现。刚刚放风的时候,我一直在琢磨怎么与我那个部下说话,心思却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只可惜,日军看守监视的太严密,始终未能与其说上话。”
听完郭邴勋的话,杨震低头沉思了一下。这倒是一个棘手的问题,自己若是真的寻找到机会动手,不管自己想出什么样的法子,总是需要一个帮手。可是可以见面却无法说话,这怎么交流?
通过今天放风之后,杨震心中就该怎么办多少有了一点眉目,虽说还需要在观察几天,再做定夺。但好赖有了一点点思绪,不再一丝头绪都没有了。
之前郭邴勋的话让杨震已经彻底的放弃了原本就看不到成功希望的在白天放风时候行动打算。今儿放风的时候,外边全副武装的日军不过二三十人,而自己这边单单就这一个楼层中便有近百人。
郭邴勋居然说自己这边近百人即便是全副武装也不是这二三十日军的对手,想必以他的眼力不会说谎。百余人即便是全副武装也不是二三十日军的对手,在白天放风时行动,那就不叫逃生而叫屠杀了。所以杨震在听完他的话之后便知道要是动手只能在晚上。白天看不到一丝成功的希望。
若是单独自己一个人逃出去,按照自己在后世部队所学的身手和自己说不上精通,但至少能够听懂,能够对话的日语水平,就算日军戒备的再严密,也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
但是要将这几百号人全部带出去,没有一个得力帮手是肯定不行的。而在他的心中这个得力的人手就是要身手了得。就算不能杀人于无形,但是最起码要精通一些特别的杀人技巧。
从与郭邴勋的对话中对此人身手的赞赏,杨震知道他推荐的那个人应该符合自己的需要。可近在咫尺却无法联络上,却是让杨震很是头疼。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如何能在不惊动看守的情况之下,可以与对方联系上,杨震不禁有些焦躁。
看着陷入沉思的杨震,郭邴勋知道他心中定是在琢磨着什么,便没有再出声打扰他,除了手指偶尔的轻轻敲在床头上发出一丝声响外,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边。
第10章 恶魔城堡七三一(五)
本来因为想不出办法而有些急躁的杨震,听到郭邴勋手指敲出来的好像是一首小曲的声音,心思不由的一动的抬起头看着郭邴勋良久才道:“郭兄,敲的这是什么曲子,蛮好听的吗。”
听到杨震突然问起自己这个,郭邴勋却是没有太在意的笑了笑道:“这是四川地方广为流行的一首传统小调《采花》,在川中驻军的时候常听士兵唱起,我一直很喜欢,所以也就记下来了。每次心思烦乱的时候,听一遍心情都会好上很多。”
“刚刚见神色有些烦乱,只是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所以感觉有些不便询问,便不由自主的敲了起来,希望能够帮你稳定一下情绪。”郭邴勋笑笑道。
对于郭邴勋的话,杨震摇了摇头道:“我这人对音乐没有研究,说不好听得有点五音不全。喜欢到是称不上,只是感觉到很好听而已。不过郭兄我想问你一句,你懂不懂电台得事情?尤其电码?”
听到杨震问他懂不懂得电台与电码,脑袋转的也不慢道那里去的郭邴勋马上便隐约猜出杨震的意思。只是他多少还有些不确定的道:“杨兄的意思是?”
杨震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直接来了一个示范动作。杨震提起手铐,轻轻的敲了几下墙壁。杨震敲的声音不大,日军看守即便在走廊中也不会听得到。不过杨震虽然可以肯定自己敲击的力度发出的声音,在走廊中的日军看守不会听到,但他也不敢肯定隔壁能不能听到。
日军的这栋楼修的极为结实,这年头又没有后世那种这边做点什么,隔壁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偷工减料的豆腐渣工程一说。看着厚重的墙体,对于究竟用多少力度即不能引起走廊中的日军看守注意,又可以让隔壁听到,杨震还需要一点点的尝试。
看到杨震的举动,郭邴勋眼睛一亮。而随后隔壁传来的回应声,更是让他惊喜不已,彻底的明白了杨震的意思。郭邴勋有些兴奋的道:“我刚入川军的时候,在通讯处任过一年多的通讯参谋。对这密电码,虽不能说是专家级别的,但自认也差不太多。”
听到郭邴勋居然承认自己精通电台业务,杨震不由得有些吃惊的抬头看了看他。两天的接触下来,杨震发现他对参谋业务极为精通。现在又闻知他居然还懂得电讯,杨震多少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眼前这个看起来貌不惊人的家伙,居然是还是全才。这样的人才搁在那里都会极为重视,他怎么会当了俘虏?
看到杨震有些狐疑的目光,郭邴勋有些了然地笑道:“我在圣西尔军校学习的时候,我的意味教官曾经对我说过,作为一个合格的作战参谋,一定要明白在战争中通讯安全与否对战争成败的重要性。”
“现代战争,决定双方胜负的原因很多。但绝对不是单纯的兵力与装备上的因素。通讯联络的是否畅通,能否有效的组织部队,所传送的命令安全与否也是很关键的原因之一。在现代战争之中,电台已经取代原来的信鸽、人力通讯成为军队,尤其是战役级别军队的主要通讯手段。”
“甚至在不远的将来,电台通讯还会取代军号以及旗语这样的一些战术通讯手段。所以通讯安全与否可以决定一场战斗甚至战役的成败。”
“很多军事行动的失败,就是因为通讯的过程中的泄密,就像你的通讯密码被对手破译,那么你的整体部署在面对对手的时候便无密可保。这样就算你在战斗中再尽力,但也很难取胜。”
“在他的鼓励之下,我利用课余的时间学习了不少的电讯知识。几年下来,虽不能说大成,但至少收发报,破译一些简单的密码也是不成问题的。因为我学过这些,所以进川军的时候一直在通讯处,后来因为出川抗战,才被调到参谋处做作战参谋,干起了本行。”
说到这里,郭邴勋看了杨震一眼,才又道:“至于真正让我对通讯感兴趣的,并下了一番苦心研究的,是我到川军之后听到的贵军的一些传言。”
“在贵军所谓的长征过程中,无论中央军还是各地方派系对贵军的堵截屡屡失利。尤其在湘江之战后,贵军就好像总能够未卜先知一样,总是能轻易的避开国军得包围圈。”
“我听到这些的时候就知道,这其中肯定有问题。贵党虽说一贯以渗透能力见长,想必在各派系军队之中皆有不少你们的人。但消息得知的如此及时准确,单单依靠那些间谍却是有些不太可能。”
“中央军倒也罢了,毕竟你们曾经共事多年,早已经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这种相互渗透,不是单单依靠屠杀的手段能够彻底解决的。就算咱们这位最高当局在怎么努力,恐怕也无法彻底清除中央军中的贵党势力。想必这中央军中你们的人应该不少吧?”
“但地方诸派系便不一样了。我虽是留学归来,但因家父的原因,投奔的便是地方部队。虽时间不算长,但我知道很多地方将领都喜欢通过自己亲族势力掌握部队,很多将领都是相互联系的,而军中各级参谋、副官这样的要害部门也多是其子侄担任。”
“你们固然可以渗透基层,但高层却不见得能渗透进去。须知很多地方实力派对军队的掌握程度,甚至要高于中央军。因为他们知道,有了军队便有了他们的一切,没有了军队他们便什么都不是。”
“所以我认为贵党、贵军能如此快的得到情报,最有可能的便是你们破译了我们的通讯系统。国军各部虽然已经普及电台,但通讯手段,尤其是密码的设置与欧美比还是很落后。很多密码都浅显的很,破译起来并不难。”
“别说我们这些地方上的杂牌,便是中央军的密码设置也好不到那里去。你们背后有苏联的大力支援,想必手中在苏联受过训练的这种人才应该不少。”
“有苏联人的大力支援,你们破译起来我们的密码应该不算困难。另外,我一直在琢磨是不是苏联人给你们提供什么特殊的侦听设备,才使得你们在这方面的手段如此高超。因为很多时候我们在部署的时候,你们的部队都处在电台无法架设的行军状态,但却仍然可以准确的预料到我们的详细部署。这一点我一直无法理解。”
对于郭邴勋后边的那句背后有苏联人大力支援的话,杨震很反感。但杨震知道这些是大多数国军应该都是这个想法。都认为在同一个共产党祖宗之下,都是共产党,苏联共产党一定会给土共不少的支援。
尽管杨震对郭邴勋的这个问题显得有些不快,但为了不给以后的合作产生隔阂,杨震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把话说的清楚一些。只是该说多少才不算泄密,却是让杨震犹豫了一下。
对于自己与这些难友们能否最终脱难,杨震不知道,更没有把握。现在的他还没有考虑到那么多。他现在想的最多的是寻找机会拼死一搏,就算是死也不能成为日军细菌战的实验品。至于最终能否成功,杨震现在还不敢想。毕竟他现在连一个哪怕是大略的计划都还没有。
尽管不知道自己这些人能否活着出去,但杨震仍然不想透露太多在后世已经是路人皆知,但在这个年代却还是绝密的事情。但杨震却也知道这些事情自己不能不回答。
他知道郭邴勋的这个问题与其是想探听秘密,还不如说是在想找一切机会解答心中的疑问的同时,也是试探自己会不会对其坦诚的一块试金石。
要知道现在的自己在被俘之前不过是一个小连长,就算在师部混过,也不过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敌工干事。这些机密的事情那里轮得到自己知晓。他从自己这里根本就不可能了解什么内幕。
若是这些绝密的事情便是自己这个小连长都知晓,那直到现在与国军想比也是弱小的不成比例的共军也早就被消灭了。还何苦打了十年也没有将人家消灭掉?共军的保密手段可远不是头天下了决定,第二天便满城皆知的国军可以相比的。
尽管对郭邴勋这种有些耍小聪明的试探手段有些反感,但杨震也知道在如今这种恶劣到极点的情况之下,这种谨慎还是必要的。哪怕你之前的一刻还对其欣赏有佳,但该慎重还是要慎重。因为这毕竟关系到几百人的生死。如果选择的合作对象互不信任,互相猜忌,那对所有人都将是灭顶之灾。
这还没有将两军十年内战造成的隔阂算在内。杨震曾经亲耳听过自己的通讯员小虎子称呼郭邴勋为白狗子,而在火车上的时候,杨震也听到过那些被俘的国军士兵私下称呼自己为共党。这种相互之间的不信任,不是短时间可以弥补的,也不一定是恶劣的环境可以改变的。杨震知道,在郭邴勋看来,相互坦诚便是双方合作的基础。所以杨震知道这个问题自己必须回答。
杨震略微琢磨了一下才道:“郭兄,你想错了。我们是在破译你们密码上有一些手段,但要说有苏联人的支援那就不现实了。与其说我们的人是苏联人给培训出来的,还不如说都是你们国军给培训出来的。”
“我们那里有不少的人可都是你们国军战俘转化过来的。他们这些人尤其是出自中央军的,与你们很多中央军部队的报务员都是同学关系,之间都很熟悉。”
“这么说吧,他们之间甚至熟悉到单单通过发报手法就知道对面的是自己那个同学,在你们那个部队服役。这样一来就可以大致摸清楚对面的是你们那支军队。我之前的部队就有几个报务员是你们国军出身。这一点也是我在师部工作的时候了解到的。至于有没有其他的手段,便不是我这个级别可以知晓的了。”
说到这里,不想就这个问题谈下去的杨震道:“郭兄,你精通电台的事情,但我们隔壁的你那个手下他懂不懂得。他要是不懂,我们就算敲上天去,也是聋子听雷。”
“他一个混江湖的大盗,若说杀人放火的技巧倒是知道不少,但若说电台这种东西,他那里懂得。不过他虽然不懂,但与他同一间牢房的两人中却是有一人是在藤县一战被俘的原川军一二二师的报务员。只是这个报务员的背景有些复杂。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军统安插到川军的人。”
说这番话的时候,郭邴勋略微显得有些犹豫。很明显,他对军统的人在不信任的同时,也很反感,更多的还有提防。
听罢郭邴勋话里的犹豫,杨震微微一笑,这都什么时候,还军统不军统的。那些事情还是等到能出去以后再说吧。只是杨震刚想劝慰郭邴勋一下,让他暂时放弃这个成见的时候,他的话却被牢房门的打开而打断了。随着牢房门的被打开,一个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的人被几名日军看守推了进来。看着这个新来者,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话题。
第11章 恶魔城堡七三一(六)
看着几乎是被日军看守扔在地上,遍身是伤的这个人,待日军看守退出之后,杨震与郭邴勋对望一眼,急忙上前将其搀扶起来,送到了作为床的榻榻米之上。一旁的小虎子也手脚麻利的为他端来了一碗水。
这个人看来是口渴之极,接过小虎子端过来的水,连一声谢字都来不及说,便一口饮尽。只是这个人虚弱的很,再喝完水之后喘息了好大一会,才勉强点点头对着杨震与郭邴勋有些吃力的道:“谢谢各位了。”
正接过他手中的碗的杨震听到他这声谢意,交待小虎子再盛一些水来后才摇摇头道:“都是天涯沦落认人,何必如此见外?兄弟是什么人,怎么会被送到这里来?看你这一身的伤,想必没有少吃苦头吧。”
这个人听到杨震的问话,看了看虽然身上与他穿的是同样的囚服,但身上并未有与他一样拷打过得痕迹,刚刚还带着感激的语气马上便变了:“你们是什么人?若是狗腿子,便回去转告你们的日本主子,要杀便杀。我当初既然决定出来打鬼子就没有想过能活命。想让我和那些软骨头一样给你当狗,反过去在出卖自己的同志,帮你们杀自己人做梦。”
听到这个人的话,杨震知道他误会了,将自己当做汉奸或是特务了。这个人浑身都是拷打的伤痕,想必应该是被俘的抗联将士或是被日军逮捕的地下党这些所谓的反满抗日分子。不过听此人的语气倒有几分似被俘的抗联将士。
这里不是关押小偷、地痞流氓的伪满警察署,而是真真确确的日本人的监狱。所有看守都是正宗的日本人,不仅没有中国人,便是朝鲜人也没有一个。
能有幸进到这里的除了那些汉奸、特务之外,都是那些日军口中的所谓反满抗分子。而这些人到这里没有受到日军酷刑的优待,浑身上下连一点拷打过得样子都没有,除了叛徒与日军派过来的奸细还能有什么人?在时下东北人眼中,凡是进到日本宪兵队的人,就算不死,也得脱成皮。而这几个人身上完好无缺,不让人怀疑就怪了。
看着这个人一脸警惕的样子,杨震微微笑道:“我们即不是特务也不是汉奸,更不是你口中的叛徒。你应该知道此时日军侵华战争已经全面爆发,关内我军正与日军苦战的事情。我们这里都是关内被俘的中国军人,被日军从北平战俘营押送过来的,不过我们也只是比早到了一天。”
“关内的战事你应该能知道一些,我想日军那些所谓大捷不会不在报纸上吹嘘,以向这个所谓的友邦炫耀自己的武力,威慑那些所谓的反满抗日分子。我想我这个解释你应该能明白?”
“你们是被俘的中国军人?真的?”这个人听完杨震的话,刚刚还无神的双眼,忽然猛一亮。只是他这眼神的转变只是一瞬间,随即又转为怀疑的神色:“你们既然是被俘的中国军人,为什么不去战俘营,而出现在这哈尔滨的日军宪兵队的监狱之中?”
对于这个人的警惕性如此之高,杨震到是满赞赏的。不过在赞赏归赞赏,杨震该问的还是要问的:“我们的确是被俘的中国军人。这一点,你从口音中应该能分辨出来。我们要是特务的话,岂会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小鬼子总不该派一个连你是什么人都不知道的人来执行任务吧?”
杨震说完这些话,突然感觉到自己说的这些话毛病很大。首先按照小虎子说的自己可是东北流亡学生出身,既然自己是东北流亡学生,又那里会说别的地方的口音?
而郭邴勋虽是川军出身,但自幼随父在东北生活多年,九一八之后才回的关内,口音中虽略带有一些四川口音,但主要还是以东北口音为主。口音这东西可不是想改就改的,很多人就算在外面呆一辈子,到老了口音都没有改变。自己让人家通过口音辨别身份,岂不是强人所难?
再者,日本人安排特务进监狱卧底套取情报,自然先会讲明目标的身份。但那些特务只要不是白痴,为了不暴露目标完成任务,虽然明知目标的身份,可也不会表现出来。
若是一上来便什么都不问只套近乎那样不是自己上赶着告诉人家自己是特务吗。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不用问就知道对方的底细,那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自己的身份。
想到这里,杨震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亏得自己在后世还受过一些特工训练,虽说并不多,但对于其中的一些事情还是明白的。今儿居然会说出这么白痴的话,实在是有些羞愧。
杨震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两句之后,便挠挠头道:“我只记得我是在关内被俘的,倒是忘记了自己是东北流亡学生参的军。这一张嘴虽说东北口音已经不是那么明显了,但仔细听还是东北话。让你猜倒是有些为难你了。”
看到杨震的一脸尴尬,那个人眼中的防备逐渐松缓了下来,最后噗嗤一声乐了出来道:“我倒不是说你们肯定是特务,若是真的特务,我的身份也瞒不了你们。反正我的真实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至少对日本人来说,他们对我的身份清楚的很。”
“我是抗联三军四师一团副官彭定杰。前几日我们师长陈云升告诉我们下山有任务,却没有想到下山执行任务只是他的一个借口,他的真实意图是要投敌叛变。”
“我们一下山便被早已经埋伏好的日伪军包围,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部队已经被缴械。我们几个不甘心与他一起做叛徒的人被他捆了起来送给小鬼子做见面礼。本来小鬼子都已经将我们几个人拉到刑场,却没有想到他们不知道在行刑之前为什么突然刀下留人,将我们三个人又拉回了这里。”
听到此人居然是抗联三军的,杨震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在后世的时候杨震知道,抗联三军的活动范围就在黑龙江省,甚至包括现在所处的位置都是他的游击区。有了这个人,就等于找到了一个地头蛇。只是这个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杨震却是有些不敢相信。
尽管知道小鬼子不太可能将他们那些帮他们统治东北,也就是满洲的狗扔到这里,毕竟他们的统治还需要那些汉奸的帮忙。一般只要这些狗不准备反咬主子,小鬼子也不会做的太绝,以免引起诸汉奸兔死狐悲。但涉及到几百个弟兄的人命,杨震还是决定在慎重一些。有谁敢说这个人不会是小鬼子为了监视这几百个战俘而特地送进来的特务?
陈云升叛变是真的,这杨震知道。但谁又能保证鬼子不会借这个机会向战俘内安插人手,进行监视。既然已经出了叛徒,那么一切的秘密便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对于这个人说的抗联三军的那位师长投敌之事,杨震到还是有些印象。在后世的时候曾在一个叫做铁血的论坛上看过某些果粉发的所谓共党抗战投敌高级干部名单的帖子,其中就有这位陈云升。只是资料有限,这位陈师长因为什么投敌,究竟是环境艰苦还是对上级的决定不满,以及投敌之后的情况却是没有说。
不过对于这个帖子,杨震一直不屑一顾。抗联一个军多者不过几千人,少者不过千把人。一个师最多不到一千人,普遍都是三四百人。还不及此时关内的八路军后组建的那些独立团等所谓的地方部队的一个团多。抗联之所以将编制弄得这么大,是根据自身复杂的情况来定的。
抗联成立之初,为了壮大声势,收编了大批所谓的山林队,也就是土匪,还有一些义勇军。后世名著《林海雪原》中的那位座山雕的原型,便被抗联收编,后更官至一军之长。
中国人对官位的高低还是很在乎的,尤其是那些也不管自己有多少人枪,动不动就自称司令的人,他们对于自己职务的高低还是很在乎的。
尽管手下只有百八十人,甚至几十人,但师长、团长的称谓听起来总是比营长好听得多。尽管他们手下的人还不见得有一个正规营人多。杨震记得后世时候看过一本书上曾经描述过,一个抗联师长携部投降,一个师不过一百五十多人,只比正规军一个连多上那么一点点人,还不如一个加强连多。
正是为了应付这些人才将编制弄得那么大,当然其中也不乏虚张声势,恐吓鬼子,号召民众的意思。不管怎么说,一个师或是一个团对鬼子的威胁,对百姓的号召力总比一个营或是一个连要大多。
尽管这个师长手下的兵不见得有一个满编连多。实打实说,此时的抗联大多数师长手下的兵并没有比关内的八路军、新四军一个营多到那里去。
整个抗联人数最高峰的时候不过三万余人,居然编成了十一路军。即便是按照国军地方杂牌的标准,这十一路军加一起也不如一路军多。若是抗联那一个师能有个四五百人,在刨除去大大小小的非战斗人员,战斗人员能有个三四百人,便称得上兵强马壮,是绝对的主力了。后世有些人将这些按照关内八路军的标准也就是一个连级干部的所谓师长称之为高级军官,实在有些夸大其词。
尽管不知道其中真正的内幕,但杨震却是知道,一向是北满抗联主力的三军之所以出现大量叛逃、投敌的事情,除了日益恶化的环境之外,却是与他们的军长被扣苏联一去不归,部队内部因为斗争而开展的清洗有绝对的关系。
只是这些在后世得到的消息,杨震至少现在还不能说。相对于其他的事情,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外边的情况。尤其是抗联的活动情况,以便自己做全盘的考虑。
原来杨震优先考虑的是怎么出去,能带着所有的弟兄离开这里。至于外边的环境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毕竟那还是能活着离开这里之后才需面临的问题。但现在,有了这个抗联出身的人,杨震便有些急于了解外边的形势。
沉默了一会,杨震才道:“彭兄,现在外边的情况究竟如何?你能不能与我们说一说。最重要的是你们抗联现在的情况如何,还有多少战斗力?”
一听杨震询问抗联的实力,本已经有些松懈下来的彭定杰立即又充满了戒备。看着又有如刺猬一般的彭定杰,杨震摇摇头道:“抗联的情况你既然不想说,我也就不在问了。但外边的环境这不是秘密的事情,你总可以与我们讲上一讲吧?”
看着他听到自己询问抗联情况之后那不似做作的防备眼神,杨震有些相信他真的不是日军安插到自己这些人中间的密探。若是这个家伙面对杨震的问题直接侃侃而谈,恐怕杨震会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因为对与自己这些战俘第一次见面便知无不言的人,便相信自己话的人,应该不是在艰苦环境中浴血奋斗数年的抗联将士。若是抗联将士都这样,那里还能在日军重兵围剿下苦战十四年?
以杨震的身手,做到这点不成问题。杨震后世在部队数年,整天学的便是怎么杀人。让一个人死的不明不白,还是能做到的。别说他有可能是日军安插进来的特务,即便是他真是抗联的人,为了几百个弟兄将来的安全,杨震也顾不上了。一个不能保守秘密的人要来何用?
第12章 慎重
对于杨震抽了条的问题,彭定杰这次到是没有犹豫,很爽快的便回答了杨震的问题。也许在他看来,日军的这方面的秘密不是秘密。至于抗联的情况那是绝对不能说的。尽管他知道,随着自己师长的叛变,抗联三军对于日军来说几乎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