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肃观与她初次相逢时,一掌震毁了史忆深的金钗,事后得到小帘顺利生产的消息,他心中大喜,便给史忆深买了一件礼物,正是这支金钗。
虽然他只是无心之举,但那只记忆犹新的金钗,如何能够忘记。
尤其是,她胳膊上的箭伤,那是前几天她为了救他,闯入箭阵时留下的,对王肃观来说,也是刻骨铭心。
不管她是不是贤丰,她必然是史忆深无疑。
王肃观忽然想起那日史忆深救他的时候,东方廖看到史忆深那无比震惊的表情……
“朕,便是永丰公主的姐姐公羊忆深,更是大丰帝国末代皇帝,史上第一女皇,贤丰皇帝。”贤丰女皇端坐在龙椅之上,正色道。
王肃观隐隐觉得这背后另有隐情,向赵一毛使了个眼色,将他也一起赶了出去,缓缓往贤丰面前走去。
“你,也是挑拨景泰和公羊尚德北上,又借烈火寨之手铲除二人的贤丰公主,还是害得大丰帝国反王四起,动荡不安的……”王肃观本想称贤丰为淫妇的,可是仔细一想,那日她与自己激情一夜的时候,还是处子之身,所谓淫妇的传言,纯属子虚乌有。
况且,不管她有何罪行,到底是什么身份,毕竟做了自己的女人,说“淫妇”之类的话,太伤人了。
贤丰也不否认,点头道:“你说的很对,这全是朕做的,只是出乎朕意料的是,死在乱军当中的竟然是六哥公羊尚德,景泰,竟然成了漏网之鱼。不过,他最终还是死在了朕的面前。”
王肃观骇然大惊,讶然道:“什么!?他死在你的面前?”顿了一顿,恍然道:“你便躲在当初的杀手当中?”
史忆深面沉如水,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只是当时朕女扮男装,你没有注意而已。”
王肃观冷笑一声,哼道:“你真是蛇蝎心肠,他都已经走投无路了,你还不放过他,一直追他追到大合帝国,还亲自带人来杀他。”
史忆深目光一寒,不怒自威,脸上杀气腾腾,森然道:“朕蛇蝎心肠?你应该与景泰势不两立才对,竟然对自己的仇人怜悯起来,王肃观,你真是枉为男子汉大丈夫。实话告诉你吧,真正蛇蝎心肠的人,不是朕,就是朕的父皇景泰。我只有五岁的时候,他就将朕母后一家九族全都处死了,当着朕的面处死的。那个时候,朕就问身边的女人,为什么父皇可以杀别人,别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宫女告诉朕,那是因为他是皇上,皇上便是掌握天下人生杀大权之人。所以,自那以后,朕便发誓要成为这样一个人,能够掌握别人生杀大权之人。”
史忆深越说越激动,王肃观对她本来就不甚了解,此刻才真正感觉到那个被他认定为野丫头的女子是多么的可怕。
“所以,你才要称帝?”王肃观同样森然道。
贤丰目光一闪,道:“是也不是。”
王肃观心头一奇:“怎么说?”
“以前,朕想着称帝,便是为了那无上权力,可是,在朕称帝之后,朕忽然发现,朕想要的,并非权力,而是征服一切。你,也在朕征服的名单之列。当朕征服这个国家,却发现你还没有顺从朕之后,朕,才想着去征服你。”
王肃观不禁摇头一叹,原来史忆深竟然是个征服欲极强的女人,想要凌驾于一切之上而存在。
“所以,你才会装病,用假皇帝代替自己,自己却以烈火寨叛逆自称,故意拜小如为师,为的便是通过小如来接近朕,征服朕?”王肃观嘿嘿冷笑道。
史忆深点头道:“正是,朕刚才所说的,朕在你身上输了两次,这,便是第一次。”
虽然贤丰都这么说了,但她身上仍旧有无数疑团,王肃观也不好再问,只是单凭她在辅国公府舍命相救,对自己绝对是有感情的,王肃观是无论如何做不到去杀她的。
“子贤呢?他死了吗?”贤丰忽然开口问道。
王肃观点了点头,道:“他很喜欢你。”
贤丰也学着王肃观的口气接道:“他同样对你很忠心,刚才还跟朕说你是他生平最敬佩的人。”
“你知道他是朕派来的人?”王肃观奇道。
贤丰摇了摇头,脸上竟露出了女儿家柔媚的笑容,仿佛那夜让他魂牵梦萦的史忆深又回来了,道:“他是东方智的狐朋狗友,朕只是觉得他有一股君子之风,对他比较信任而已,算是半个知己吧,也是刚刚他出去的时候,朕才知道他竟然是你派到朕身边的卧底。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在吃他的醋?”
贤丰忽然露出这种女儿媚态,让王肃观铁着的心,似乎也开始溶解了。
他没有回答,憋在口边的话终于问了出来:“那一夜,你明明还是处女之身,那你和东方智的婚姻是?”
贤丰嫣然一笑,霍然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从台阶上走了下来,道:“朕可否认为你吃醋了?若非东方家族根深蒂固,拥有红巾军这股力量,一个小小的东方智,给朕提鞋都不配。朕已经在刚才赐他毒酒了,他会比朕先走一步的。”
贤丰脸上显露出一股傲气,围绕着王肃观走了一拳,忽然将背过身子,泪水从眼角流了下来。
“朕迷失了,输给了你两次,可是……朕从来都没有后悔过。”贤丰女皇背对着王肃观,缓缓走上了台阶,一步一顿,一步一摇,那孤独寂寥的身影,让王肃观没由来的有些心酸。
只是,贤丰的身体忽然晃了一下,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一般,向下倒去,推翻了案桌,掀翻了玉玺,砸断了金钗。
紫黑色的血液,滴在玉玺之上,分外狰狞。
第五百章 :利刃出现
眼前的情形,再明显不过了,史忆深服毒了。
不,应该说贤丰服毒了。
王肃观傻眼了。
按理来说,贤丰是祸国殃民的侩子手,更是欣儿的杀父杀兄仇人,他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他心情沉重,根本高兴不起来。
望着贤丰那变得发黑的容颜,他终于忍不住跑了上去,将她抱住,大叫道:“你输给了朕,朕没有赐你死,你就不许死,撑住,朕马上去找大夫。”
贤丰,不,或许应该称作史忆深更好吧。
她斜着眼睛看了地上被玉玺压断的金钗一眼,咳嗽了两声,道:“不必了,金钗……已断,咱们的孽缘……也该断了。朕是个……不祥之人,让朕和腹中……骨肉,走的安详……一点吧。”
王肃观心头狂跳了几下,史忆深,竟然也有了他的骨肉。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史忆深死了,立刻将她身上的皇冠龙袍扒下,将自己身上淤血的袍子拿出盖在史忆深的身上,将玉玺包好,挂在腰间,往外跑去。
此刻,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理会皇宫是否完全控制,下了漫长的台阶,跨上白龙马,便向宫外驶去。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就在他来到宫门口的时候,一个紫袍道人拿着拂尘站在门口,看起来自有一股飘渺出尘之气,正是紫阳真人。
王肃观大喜,忙抱着史忆深下马,大声叫道:“紫阳真人,快、快帮朕救她。”
紫阳真人缓缓走来,仔细一看,右手拿着拂尘,左手竟然还是一条煮熟的狗腿,狗肉的香气迎面扑来,颇有些不伦不类。
但这一刻,他是王肃观唯一的希望了。
“贫道就猜到你有麻烦了。这个忙,贫道会帮你,只是贫道想确认一下,你……想清楚了吗?”紫阳真人大有深意的道。
王肃观心头一跳,仔细一想,救史忆深,那无异于自掘坟墓,会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莫说是自己好不容易打来的天下,还有自己的家庭,只怕也会有麻烦。
只是,王肃观是个做事不计后果的人,摇了摇头,坚定的道:“朕要救活她,不管花什么代价,一定要先将她救活。朕能赢她一次两次,就能赢她三次四次。快别废话了,帮朕救她吧。”
紫阳真人看了史忆深一眼,皱眉道:“只怕有些麻烦啊。”用手指在史忆深身上噼噼啪啪点了几下,又从怀中拿出一颗药丸喂给了她,道:“将她交给贫道即可,至于是死是活,朕也不能保证,全凭天意了。”
王肃观眉头一皱,自然不愿将史忆深交给紫阳真人,可是转念一想,紫阳真人可比他的外公、亲爹还要亲,二人又都是同一个世界重生过来的人,不相信他,还能相信谁呢?
“拜托了。”王肃观无比郑重的说道,心中一叹,定了定神:“丰州的烂摊子还等着朕收拾,你住在哪儿,朕会去找你的。”
紫阳真人神秘一笑,接过史忆深,道:“贫道住在丰州大客栈。”
说话之间,眼中自然闪过一丝狡狯之色。
王肃观并未怀疑,还要再说两句什么,哪知紫阳真人将狗腿塞到王肃观手中,哈哈一笑,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贫道临行前交给你的那条狗,能带你找人。”紫阳真人雄厚深远的声音,从天空中传来个,更是平添一股高深莫测的气息。
王肃观一愣,忽然醒悟过来,大叫道:“啊,糟糕,朕把那条狗炖火锅了,重新给朕送一条吧。”
王肃观的话喊出去,再也得不到半分回应。
他先前还没反应过来能找人是什么意思,这时忽然醒悟过来,当初紫阳真人临走之时跟他说欣儿在西南方,既然同时送给他的那条狗能找人,那想必能找的人定然是欣儿无疑。
他悔恨欲死,心中变得无比火热,恨恨的跺了跺脚,一握拳头道:“莫非朕今天出师不利不成,怎么总是遇到这种事情?”
他呆呆的望着宫门,默然无语。
嘎!
忽然,一声鹰啸从天上传来。
蓝天如洗,白云如山,天边堆积的红霞变化出千奇百怪的形状,当真是气象万千,让人震撼。
一只雄鹰展翅高飞,盘旋在皇宫上方,王肃观身子一震,那正是利刃。
被欣儿称作小黑的利刃!
这只被王肃观熬成的鹰,跟着欣儿消失的鹰,竟然又出现在了丰州上空。
莫非欣儿在丰州?
王肃观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了,深深的吸了口气,吹了个口哨,将利刃唤了下来。
哪知利刃只在他的手臂上停留了一下,又扑腾一下闪动翅膀,振翅高飞,朝丰州以西飞去了。
王肃观赶忙上马,连身后传来的赵一毛的大呼声都顾不上了,纵马追着利刃而去。
城中战局依然很激烈,只不过丰州守军到处逃窜,更多的是气势汹汹,如捕快一般进行着追杀的东州军,想来高琼他们的大军已经彻底攻破了丰州。
只是,他所有的心思,并不在此。
转眼之间,他已经追到了丰州西门,李慈三人竟不负众望,将西门攻了下来,派兵驻守着。
三人早就派人去通知王肃观城门拿下,可是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找到王肃观,消息也没有通知给王肃观。
三人拦住王肃观,刚要问下一步该做什么,王肃观哪有心思去理他们。
在王肃观的心中,欣儿远比丰州要重要的多,他抬眼一看,被火炮轰开的缺口还在,便随口应付道:“先将城墙修好,然后将丰州所有的反抗势力拔除,另外,传令下去,贤丰已经死在朕的手中,玉玺也在朕的手上。”
王肃观带着应付的意味随口说了两句,双腿一夹,白龙马如腾云驾雾一般呼啸而去。
他一口气追出上百里,直到夜幕降临,利刃消失在视野之中,方才颓然而反。
回到丰州城中,大军已经将丰州顺利的攻了下来,所有的反抗势力全都被拔除,朝廷百官也被抓了起来,带在了承文殿中。
王肃观本来也是随口一说,让李慈三人去拔除反抗势力,可这三人大军所指之处,文官武将全都投降,三人也没了主见,便全都一股脑儿的带入承文殿中,等待王肃观的发落。
王肃观经历了战争、得失的冲击,整个人变得闷闷不乐,脸上没有一丝喜悦,毫不客气的坐在史忆深坐过的龙椅之上,大声叫道:“顺朕者生,逆朕者亡。从这一刻起,你们都是朕王肃观的臣子,不再是贤丰的朝臣,如果是为了保命而向朕委曲求全,暗中对朕有不轨之心,朕绝不姑息。”
“臣等不敢!”百官拜伏在地,高声呼道。
王肃观心中烦闷,不想再处理这些头疼的事情了,虽然也知道应该将贤丰提拔起来的一群祸国殃民的势力拔除,但他们都是投降过的臣子,贸然踢开,只怕不妙,还是慢慢赶走的好。
他想了想,如今只能等王世鸿、杨士舫、林启吉、苏鸿治这些肱骨之臣来丰州助他一臂之力了。
正在此时,一人高声大呼,从外面跑了进来。
“王爷,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此人如此冒冒失失的跑到承文殿来,八成是阎罗殿出来的,一点礼貌都没有。
王肃观不由皱起了眉头,看来他的势力还得正规化。
“出什么事情了?”王肃观皱眉问道。
“北凉王的大军开到红河南岸了,只怕不久便要度过红河,兵临丰州城下了。”那侍卫拜伏在地,气喘吁吁的道。
王肃观心头狂跳一下,他也是追到了红河边上,看到利刃飞到了红河对岸才失去了踪影。
“莫非,欣儿真的在北凉王的大军之中?”王肃观并未为北凉王兵临城下而担心,反而因激动而全身颤抖起来了。
欣儿,绝对与公羊尚德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利刃的出现,北凉军的逼近,便是最好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