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道,“怎么?让你小子去泉城,你还当苦差?泉城风景不比桂林差,趵突泉,千佛山,哪个不是天下名胜,对了,还有大明湖,也许湖畔还立着位夏雨荷!”
“夏雨荷?是谁!”
“行了。叫你去你就去,花公家钱,免费旅游,爱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若不是我这边挪不开,这等好事,哪能轮到你小子头上!不过吃归吃。玩归玩,有些东西。你得记录下来,比如找当地的老人,聊聊当地的生活状况,物价变迁。”
话说到这里,马天宇心中了然,自家首长哪里是让自家去吃喝玩乐。而是要自己去做物价记录员。
“除此外,该巡视组干的事儿,你也得干,不管是明察还是暗访,在完成我交代的第一项任务后。就得转到这第二项任务上来,不怕发现,发现了,你就正大光明地走访。”
“是,保证完成任务!”
马天宇肃然领命。事已至此,他自然知道自家首长的筹谋,摆明了自家首长是主力,且有了清晰的目标,慕处长和自己就是自家首长故布疑阵。
话说回来,自己的重要性反倒在慕处长等人之上,首长可没对慕处长提什么要求。
喝完茶,薛向掏出一沓钱分给了马天宇,足有数百元,马天宇吓了一跳,虽然此次是公差,公中派了不少现金和票证,可也绝不可能单人就分到这么些。
马天宇知晓这是自家首长自己掏的腰包,自是连连推辞,可哪知晓薛向拍下这叠钱,也不跟他废话,大步便行,三转两转,便消失在了接道。
辞别马天宇后,薛向又折回了火车站,一个小时后,便踏上了去往琴岛的火车。
淂州和琴岛,恰好位于鲁东一西一东,跨度五百多公里,薛向寻了个靠窗的位置,迷瞪了七八个小时,火车长鸣一声,半梦半醒的薛老三抓了行囊就丢出窗去,一个漂亮的鱼跃,便钻了出去,此时,火车还未停稳。
车内的旅客目瞪口呆,车外的导行员也瞧得愣了神儿,薛老三却是不管不顾,抓着包裹,三下两下就攀上了出站口,检票出了站台。
如此行径,倒非是这家伙吃饱了没事儿好显摆,而是薛老三挤怕了,若是循规蹈矩地下车,说不得还得折腾半个多小时。
这会儿,已经晚间九点多了,薛大官人肚子早饿了。
出得车站,转过两条窄街,便上了主道,夜色正浓,灯火阑珊,展示着相当程度的工业文明。
因为琴岛的存在,泉城大概成了共和国最尴尬的省会,它成了举国唯一一个以省会之尊敌不过省辖地市的尴尬存在。
既是泉城的尴尬,便是琴岛的骄傲。
琴岛的街头夜色的确足观,可此刻的薛老三哪里有这份心情,他虽天赋异禀,一路颠簸,并不疲累,可架不住枯燥,烦闷,且十来个小时不曾进食,腹中饥火燃烧,便急急而行,寻个宿处。
就在这时,嘀铃铃,电话响了,接过一听,却是戚如生的声音。
拿到这卫星电话时,薛向第一个便给戚如生去了电话,如今朝中不稳,他这薛系的大脑万万不能失联。
此刻戚如生电话响起,他原想必有要务,哪成想电话接通,戚如生没说京城中事,反问他到了何处,待薛向说出,哈哈一笑,道,“那真是巧了,有个老朋友正巧在琴岛,正好会会。”
薛向莫名其妙地报了个标志性建筑,在附近寻了个风口,便蹲下来抽烟,直抽了四五根,还不见动静儿,有些不耐烦了,拿出电话,正要问戚如生究竟。
就在这时,迎面驶来一辆小汽车,远远便冲着他打着远灯,灯火耀眼至极,若是普通人,早就被刺得睁不开眼了,薛老三却是清楚地看见驶来的那辆小车的车头部竖着个奔驰车的人圈标识。
他猜到这必是戚如生说的那位朋友,可这家伙也太嚣张了,开着一辆牛掰的好车,有必要无礼成这样么。
薛老三正憋着火儿呢,呲一声锐响,奔驰打了个飘逸,准而又准地在他身前停了下来,炫目的蓝黑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比天上明月还要光彩照人的脸蛋来。
第二百二十六章沧海
“莺儿,你怎么来了!”
薛老三几乎是欢呼着喊出来的。
再是城府深沉,在这异乡,乍逢最亲爱的人儿,薛老三也难免真情流露。
闪亮的黑色大奔内,柳总裁如瀑墨发静静泄在肩头,硕大的黑超眼镜,将玉颜遮去大半,轻启红唇,冲薛老三放肆地展现着这世上最动人的笑颜。
柳总裁来了,薛老三幸福的日子自然也就来了。
挂着军牌的黑色大奔,在宽阔笔直的国道上风驰电掣,超车无数,转上半山公路后,柳总裁轻轻按了个按钮,发一声轻响,奔驰的顶棚自动收缩了,黑色商务大奔化作了敞篷越野跑车。
载着薛向在半山公路兜了半个钟头风后,奔驰车转下山来,又行片刻,耳边骤然传来轰轰隆隆,好似万马瞬发,奔雷骤临,威威赫赫,卷得人浑身直若起了电流。
车停了下来,举目西望,苍茫的月空下,无垠的大海一片墨蓝,若是昨夜,这瑰丽的墨蓝,少不得被多情的诗人比作最惊心动魄的明丽水晶。
然而,此刻的水晶是破碎的,暴虐的,疯狂的,被远古的巨人持开天巨斧,残暴一击,这面最广袤的水晶瞬间粉碎,聚敛成狂,汹涌着咆哮着卷向岸边,激起滔天的雾气。
此刻,薛老三和柳总裁并肩坐于车顶,奔驰车距离海岸还有三十多米,数丈高的巨浪,拍在岸边,冰凉的水汽扑面而来。
柳总裁优美的螓首轻轻歪在薛老三肩头,这狂浪飓风几乎要将这片苍穹破碎,她的心中却是一片安宁,放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密封的石洞里,恐惧!安宁!
思绪飞驰,柳莺儿轻启朱唇,“薛向,给我说个故事吧,诛仙。你可是没讲完哦,陆雪琪和张小凡最后走到一起了么?”
明月悬海上,正是人间绝景。
薛向心念一动,大手握住小手,微笑道,“好啊!不过,这个故事我要说一辈子,想听结尾,那可有得等了。”
柳莺儿灿然一笑。天上的明月都瞬间黯淡了几分,“那讲定了,说一辈子!”
“……碧瑶往那小包看去,只见张小凡小心地打开包裹,露出了几个小瓶小罐子……”
薛向记忆力极好,稍稍回溯便想起若干年前的故事讲到了何处。
他这一番讲述,又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待得耳间传来了柳莺儿轻轻的鼾声。他才住了口。
夜已深沉,月色越发清丽了。茫茫沧海遥遥无际,那幽蓝的深色中似乎藏着另一个世界。
“莺儿,我带你去看海好不好!”
薛老三望着明月的尽头轻轻说道,肩头玉人已然睡得深沉,哪里又有丁点回声。
薛老三是个感性的家伙,兴之所至。王子猷雪夜访戴,又何足道哉。
当下,他抱起柳莺儿跳下车来,轻轻在背后覆了,尽使巧力。暗劲勃发处,劲气在玉人全身窍穴游走,舒服的玉人直哼哼,此刻的梦里,她已然睡在了云端。
几个跨步,薛老三便到了海边,一个前淌,身便入了水中,双脚十指或弯或知勾,或暴涨,或收缩,瞬时,两脚如蹼,轻轻摆动,气旋陡升,如箭鱼一般,破开水浪,飚速前行。
天苍苍,海茫茫,值此夜半,便是积年水手,也绝不敢趟着狂风巨浪。
薛老三却好似进了这大自然赐予的天然游乐场,时而潜行,追逐着海里的大鱼,时而蹿高,踩踏着波涛,攀上浪头,凭虚御风,逐波踏浪,宛似神仙中人。
噗!噗!
前方的海平面上陡然冲起了三朵浪柱,沉沉夜色间,本是十分隐蔽,却是瞒不过感知惊人的薛老三。
鲸!
薛老三大喜过望,海间夜游,竟然碰上了这传说中的海中霸主,哪有不会上一会的道理。
薛老三快速靠近,海中的大家伙正伏在海面换气,哪里顾得上薛向这头的动静儿,正得意地吹着气浪,薛老三一个鱼跃,负着柳莺儿便跨上了那大家伙的背脊上。
大家伙纵横这片海域多年,什么情况都遭遇过,唯独没遇上这种情况,竟然被别的生物骑上了身。
霎时,大家伙惊慌至极,庞大的尾巴摇动,掀起十多米高的巨浪,身子剧烈摇摆,发了疯一般想将薛老三摇下身来。
可薛老三何等本事,两只手宛若吸盘,双腿如铁箍铜铸,任凭这大家伙折腾的沧海都要倾倒,他是岿然难动,身体更是以一种奇妙的韵律配合着大家伙的犟动。
以至于这大家伙折腾出这惊天动静儿,背脊上的柳莺儿根本不曾醒来。
在海面折腾了好一会儿,却是摆脱不得,大家伙猛地打一声鸣笛,薛向猛地一惊,知晓这大家伙要干什么了。
直挺的身子猛地伏在大家伙宽广的背脊上,双手合拢,虽围不满半圈,惊天巨力之下,大家伙发出一声悲鸣,前端打起冲天的水泡,显然方才浮于海面还容易换满的气,又被薛向这猛烈一箍,给挤了个干净。
又折腾了十来分钟,薛老三在这家伙宽阔的背脊上溜了个来回,真正是惊住了,今次遭遇的这大家伙,简直要突破他记忆的极限了。
三十余米的身长,险些没将他吓得溜下背脊去,虽然早知道遇到的是巨鲸,却没想到体型竟是如此的夸张。
弄清了这大家伙的体型,薛向的斗志反而上来了,双掌翻飞给这地球上最庞大的生物来了个全身性按摩。
双方争斗了足足两个多钟头,地球上最庞大的生物,终于输给了地球上最恐怖的生物,老老实实地驯服了。
发展到后来,这头巨鲸简直就成了薛老三遨游沧海的最佳座驾,论性能,可是将柳莺儿的奔驰,甩出了十条街。
左掌落于背,巨鲸便左拐,右掌落于背,便又转。
单脚踢中鲸腹,巨鲸便猛地加速,双脚踢出,便转急速。
驾神龙遨游东海,乃是上古神帝传说。
薛老三御巨鲸翻逐沧浪,不过逊色三分,若大白于天下,少不得又得捧出位人间真仙。
第二百二十七章号码
薛向驾驭着巨鲸,纵横波涛,一路向西,不知行了几百里,游性顿减,便调转方向,朝着来路返回。
大海茫茫,不辨南北,薛老三六蕴皆藏,毛孔感风,汗毛动一下,便能辨识方向,倒也不虞在这海上迷失方向。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薛老三终于看见了海岸线,再行便是浅海,已然不适合这大家伙容身,轻轻在背脊上拍了两下,送出一道暗劲,惹得大家伙又是一阵打鸣,喷出几道水柱。
薛老三负着沉睡依旧的小妮子,跳下鲸背,翻身入海。
不曾想,薛向向前潜行,那巨鲸依旧跟随,薛向挥掌击出巨浪,巨鲸得了回应,又发出长鸣相和。
薛向停住不行,静待巨鲸靠近,天空依旧昏暗,薛向却是瞧清了这恐怖大家伙的真容,拿手轻轻在它那小房子也是巨头上拍了拍,双脚急蹬,比剑鱼还快的速度朝着海岸前进。
前方是浅海,已然容不下巨鲸跟行。
随后,薛向便听见了长达十多分钟的长鸣,直到他上岸,依旧能看见海涛深处,大家伙那翻覆于波涛间的背脊。
直到天色终于亮起,那巨鲸鼓出一排气浪,才消失在这茫茫沧海。
一早醒来,吃过薛向的沙滩烤鱼,喝了两杯咖啡,二人便沿着海岸线,徐徐进发。柳莺儿睡得深沉,竟对昨夜之事一无所知,薛向也不去提,便这般静静地缓行于沙滩之上。
清晨的大海,映着朝阳,蓝汪汪的海水。清凉冷冽,赤脚踩在沙滩上,任由海水满过脚踝,迎着腥咸的海风,对着这碧海蓝天,薛老三心胸陡然展扩,骤然长啸,啸声如林如浪,远处的青山似乎都被震动了。飞出大片的鸟群。
啸声持续良久,方才止歇,柳莺儿柳眉微皱,“薛向,要我说,你还是别做官了,咱们的盛世发展得这么好,国际上都能翻云覆雨。区区一个盛世下属子公司的负责人出访,所到之处。都是高官接待,你说你何苦把大好青春都放在这沉沦英俊,小人得志的官场!”
这是她第三次劝谏。
前两次,是因为薛向官小,她觉得自家男人做那等芝麻官,真的是太委屈了。可自家男人自有抱负,兼之当时的盛世还太过虚弱,她说了两次,便也就不再言语。
可是如今,盛世集团威威赫赫。旗下几大子集团,无一不具备巨型企业的雏形,未来的发展更是可以登临泰山而远眺。
薛向要经世济民,如今的盛世完全有能力去办到,论影响力,怕是十个部委司长也比之不过。
此刻,薛向仰天长啸,虽不曾吐露情绪,可柳莺儿和他心心相印,薛向的情绪,又如何能瞒过她去。
薛向拉过她的手,说道,“你别多想,我不过是偶遇挫折,算不得什么,话说回来,少了这些磋磨,砥砺,我未必能有什么成就,就好比登山,崎岖小径,往往藏着惊世风景。盛世虽大,已然有你了,何须我再插手。”
的确,在改委的这些日子,薛老三过的并不如何愉快,虽说几番争斗,都是他最后大获全胜,但这种官场争斗,并不能带给他快感。
一句话说完,薛老三此人,只能为官,不可为吏,他习惯性地掌握画笔,在一张白纸,不,哪怕是一张草纸上,绘画蓝图,布展雄心。
可是人生在世,便是往昔帝王,又如何能事事称意呢?何况他薛向。
近来屈身改委,鸡零狗碎遭遇了不少,薛老三的确情绪不高,兼之兄妹长成,家庭零散,对喜聚不喜散的他而言,无疑是另一种心理担负。
此刻扬天长啸,排遣郁结,便为此般。
却远远不到柳莺儿所担心的这般严重,更何况,在薛向眼中,盛世发展得再好,也敌不过他心中的抱负,因为一个企业,便是发展成了超级托拉斯,也不过是个企业,永远代替不了社会功能,更不能掌握改天换地的力量。
在这个国家,只有组织有这般伟力。
不说别的,单说后世的三峡水利枢纽等巨型工程,根本就不是哪家企业能够承担的,只有国家力量,才能主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