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恒瞪大了眼睛，使劲听着，他的视力和听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损失了不少，赵彩娥道：“难受吗？”
杜恒微微摇了摇头道：“我感觉力气都流走了，身体在慢慢坠入虚无。”他露出一个无力又平静的笑容道，“咱们强人族战士顺风顺水这么多年，死在45岁上也不亏，而且......死也没有想象中的可怕。”
赵彩娥道：“你想和灵雁说几句吗？”
杜恒只是摇头。
赵彩娥道：“好，你放心吧，没事的时候我不会再去打扰她，万一有麻烦，我会以干妈的身份帮助她。”
杜恒的手在虚空中摇晃着，赵彩娥握住了他的手，杜恒虚弱道：“嫂子，对不起......”
赵彩娥道：“行了，都过去了。”她知道杜恒嘴上说没事，此刻一定备受煎熬，为了引开他的注意力，问道，“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事？”
“徐赢东呢？”
“在来的路上了。”
杜恒的脸色灰暗下去，轻声道：“我答应过让他研究我的，所以我现在还不能死——张念祖呢？”
赵彩娥挥手道：“念祖你来。”
张念祖上前道：“你说。”
杜恒道：“你往前点......别人不要听......”
赵彩娥和左近几个族人退后了几步。张念祖趴在他身前把耳朵支过去道：“说吧。”
杜恒本来就力气不济，这时又刻意压低声音道：“我在这客厅的地底下埋了100公斤的黄金......那是我最后的秘密了，你......你没事的时候挖出来给族里的女人打首饰吧。”他嘿嘿一笑道，“我狡猾吧？”
张念祖点点头。
“坏了，我忘了这屋里有斥候......”
“徐畏已经回去上班去了。”
杜恒微笑道：“那就好。”
这时门口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两个护工抬担架的工夫，徐赢东已经一个健步冲了进来，他顾不上和任何人说话，先拿出针管在杜恒胳膊上抽了一管血，随即检查着他的眼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说真实感受。”
杜恒再也忍不下去，死死抓住徐赢东的手叫道：“疼！疼死我啦，每一个细胞都疼，我看不见啦！”
徐赢东冷静地安慰他道：“很快就没事了。”
杜恒道：“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你......你也要努力。”
徐赢东对张念祖道：“交给我吧。”
两个护工把杜恒抬到了担架上，杜恒奋起最后一丝力气对张念祖说：“谁也别跟来！我不想让族人们看到我这个样子。”
张念祖愕然，两个护工抬起杜恒就往救护车里跑。
强人族的族人们分列在门口，一个个目送着杜恒远去。
刘家兄弟推着轮椅上的雷远征出现在了门口，担架上的杜恒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忽然伸出一只手，雷远征含着眼泪跟他凌空握了一下，杜恒喊道：“好好活着！”
救护车又像风一样开走了，只留下不胜唏嘘的人们，战士们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脸上的神色都不怎么安宁，连没心没肺的阿三都默然了好久。
雷远征黯然道：“送我回去吧，我妈还在小区门口等着我呢。”
张念祖道：“有什么困难吗？”
雷远征垂着头道：“只希望她能死在我前头，不然......我就太不孝了。”
傍晚的时候张念祖接到了徐赢东的电话，杜恒在下午18点50分离世，死前最后的时光归于平静，享年45周岁。
虽然杜恒死前身份依然没有改变，他仍旧是强人族的叛徒、破坏者，但张念祖也不免感伤，他说：“知道了。”
徐赢东道：“杜恒没有白死，我从他的血液里提取出了完整的病毒株。”
张念祖道：“这对你的工作来说有什么帮助吗？”
徐赢东道：“有没有帮助还不好说，但至少从此以后我知道我要对付的东西长什么样了。”
张念祖挂了电话。不管杜恒做过什么，强人族今天又少了一个战士，天边晚霞似火，这个被上苍眷顾又诅咒的种族经历了无数劫难，公款风波只是其中的一次，随着杜恒的死告一段落，往事已逝，新的纪元即将开始。
第377章 狼崽子
送走杜恒的第二天早上，就在众人还在睡觉的时候，一老一小两个人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别墅门前，老的是李长贵，他身边那个孩子**岁的样子，是个胖墩儿，虽然脸面洗干净了，但头发还是乱糟糟的，他是贾霸的儿子贾小龙。
李长贵看着上锁的大门，正要叫人，贾小龙喊道：“长贵，我饿了。”
李长贵道：“等着。”
“我不管！”贾小龙迫不及待地顺着大门的栅栏攀爬而上，然后跳进了院子。别看他胖，年纪也不大，动作倒是非常灵敏。
李长贵无奈，跟着也跳了进来，贾小龙扯着嗓子喊：“有活人吗，我饿了！”
屋子里的人虽然不及斥候那么耳聪目明，但战斗警觉都没丢，外面有人跳门就都有所察觉，一下出来了七七八八。
张念祖见李长贵身边多了个孩子，下意识道：“这是——”
李长贵点头道：“贾霸的儿子。”随即他对贾小龙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张念祖，叫祖爷。”
贾小龙的关注点完全不在喊人上，又道：“长贵，我饿了！”
阿三道：“小王八蛋，凭你也敢叫他长贵，喊三爷爷！”
李长贵摆手道：“给他找点吃的去。”
不多时有人端来昨天的剩饭和冷鸡腿，贾小龙冲上去一把抢过坐在地上就往嘴里塞，有碗筷也不用，直接上手，腮帮子鼓鼓的，一边瞪视着周围的人，从喉咙里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是怕有人跟他抢食。
阿三道：“个小狼崽子！”
张念祖把李长贵拉在一旁道：“他妈呢？”
“死了。”
张念祖吃惊道：“怎么回事？”
李长贵道：“我费尽周折找到他们的时候，这孩子的妈已经死好几天了，瘦得皮包骨，屋里全是针管和那玩意儿。”
张念祖道：“吸毒死的？”
李长贵点头。
张念祖默然，贾霸活着的时候是个毒枭，那么他跟贾小龙的母亲很可能也是因为这个认识，难怪他临死前要把儿子交代给张念祖，看来他也清楚这孩子跟着他妈未必长得大。
贾小龙很快把所有吃的都吃光，把油手在裤子上一抹，随意地在院子里转了起来。
李长贵道：“看样子只念过几天书，不懂人情世故，要不是有了一定自保能力，大概早就死了。”贾小龙看人的时候眼神都是恶狠狠的，很像是受过伤的小兽。
阿三道：“难为这小王八蛋都这样了还吃这么胖。”
李长贵道：“估计是吃垃圾食品吃的。”
贾小龙转到草坪上，见李二虎正在一招一式地练功，他仰头道：“大个儿，你干什么呢？”
“这叫八极拳，你想学吗？”李二虎刚才一直在专心致志地练拳，并不知道贾小龙的身份，还以为是邻居家的小朋友，此刻是一副和蔼叔叔的样子。
贾小龙道：“你练这玩意儿能打过我吗？”
李二虎失笑道：“练拳不是为了打人......”
“那有个屁用啊！”贾小龙道，“这样吧，咱俩打一架，你要能赢了我我就跟你学。”
李二虎道：“胡闹，你去一边玩去吧。”可他没想到贾小龙说完就自顾自地冲了上来，他脚下使个绊子双手往贾小龙肩膀上一笼，想把他摔个屁墩儿让他知难而退，不料小胖子被摔了出去，但对方出拳奇快，也已打在了他的小腹上，贾小龙在草地上一轱辘爬起，再看李二虎也痛得伏下了身子。
李长贵对张念祖道：“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觉得自己天生力气大，所以谁也不怵。”
张念祖沉吟了一会道：“得给他找个归宿，而且不能让他脱离了咱们的视线。”
李长贵道：“我问过阿四了，他说他可以以公安局的名义出面跟云南那边民政局交涉，贾小龙无亲无故，办个收养手续就行了。”
张念祖道：“先看他愿意跟谁吧。”
得知是族人之后，**、刘家兄弟等人都表示可以带贾小龙回去，魏彪道：“我孤老头子一个，给新亮找个兄弟，他娶媳妇以后这孩子还能陪着我。”
刘新亮道：“说得我不要你了似的。”
魏彪道：“就说你乐不乐意吧？”
刘新亮道：“我没意见，但他是黄金侍卫的血统，你要想好了，他不听你的话再过两年我可打不过他。”
魏彪道：“以后咱就是儒商家庭，不要总提打打杀杀的。”
刘新亮：“......”
李二虎挨了一拳就猜出这里面有蹊跷，往这边一看见众人都出来了，他捂着肚子道：“这是......你们谁家孩子？”
阿三笑道：“该，再让你装世外高人，小猫还想教老虎本事呢？”
李长贵招手道：“小龙你过来。”
对李长贵的话贾小龙还是听的，他挺胸叠肚地走过来道：“咋了长贵？”
李长贵道：“你爸已经死了你知道吧？”
贾小龙点头：“你跟我说了。”
李长贵道：“他是我们的族人，但也是我们的仇人。”
贾小龙道：“我爸是你们弄死的吗？”
李长贵道：“几句话说不清，以后我慢慢告诉你。”
贾小龙有点懵，他毕竟还是个孩子，现在突然有人说他爸有这么多仇人，他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长贵道：“在你弄清楚所有前因后果之后如果还想报仇那也随你，但现在你得先长大，所以我们这些人里你得挑一个当你的监护人。”
刘二倍抖手道：“话都说成这样了还怎么弄？”
李长贵蹲在贾小龙身前道：“我们这个种族叫强人族，强人族的男人都是战士，你能活到现在是战士的血在你的血管里起作用，战士做事光明磊落，所以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在你14岁以前我们只把你当孩子，那之后你要对我们动手我们也不怪你忘恩负义，这段时间里，你好好吃，好好睡，好好学本事，听明白了吗？”
贾小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好了，现在选一个人，你以后就跟着他生活。”
众人看向贾小龙的眼神还是热切的，能抚养黄金侍卫长大，这无论如何都是荣耀。
李二虎道：“你也可以跟着我。”
“切，你又打不过我。”贾小龙对李长贵道，“我还是跟着你吧。”
李长贵道：“我再过两年就不在了，重选一个。”
阿三道：“来，跟三叔混，三叔闲了带你撵野猪去。”阿三这么做是有私心的，一来可以由此一下变成“三叔”，二来他是想利用和贾小龙在一起的时间把这小子收拾服帖，让他不敢再有叛逆之心，这个活儿也只有他能干。
不料贾小龙执拗地抓住李长贵道：“我就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