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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人》
作者:张小花
内容简介:
强人,古意指的是强悍而凶暴的人。
近义是本领高的人。
巧得很,我们就是要讲一个这样强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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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老蒋
黑.社会三级干部老蒋,在一次偶然引发的火拼中,一人面对对方十九人凛然不退并且重创对手,据警方和来收拾现场的院方说,当他们看到老蒋时,他身上的伤口多达百处,衣服和绽开的皮肉全都搅和在一起,使他看上去像只即将破茧成蝶的昆虫,有种别样的残酷美感……
老蒋马上被送往医院抢救,事发当夜就闹得满城风雨。公安、武警、防爆大队紧急调动人手入驻医院,社团总部也派人赶往病房看护老蒋,其他几个社团的老大闻讯吃惊非小,但不管孰是孰非,先纷纷对老蒋表示了慰问,连这次的始作俑者黑豹帮也表明:今后只要是老蒋驻守的地盘他们绝不再犯,算是这个特殊群体对于好汉的一份敬意。
在这个节骨眼上,老蒋是生是死就为这座城市今后——至少是接下来的几天是否还能安定蒙上了巨大的不确定性。
当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抢救告一段落了。在这个往常人最容易困倦的时候,今天却到了弦儿崩得最紧的关头,所有人都在等结果!是战是和,是肝脑涂地还是皆大欢喜,就等着医院一句宣告了。然而警方也不是白痴,随着被封锁的消息,气氛愈发地焦灼起来。
就在所有人都到了临界点的时候,徐赢东却迈着波澜不惊的步伐轻松地走在医院走廊上,他穿着整洁的白大褂,步履安然,信手打开了抢救室的大门。
抢救室里空无一人,老蒋浑身缠满了绷带,这时正把双手垫在脑后有些发懵地打量着四周,像个喝了一夜大酒刚清醒过来的醉汉,他这个形象根本不符合人们想象中那个弥留的黑.道枭雄。听到门响,老蒋哧溜一下躺平,闭上了眼睛。
不过老蒋的小动作似乎并没有骗过徐赢东,他走到床前俯瞰着老蒋,淡淡道:“你暴露了,没有人能身中一百多刀还安然无恙,你就不该出手的!”
老蒋的眼珠子隔着眼皮直打转,就是不睁眼,就像装睡技术糟糕的小孩子。
徐赢东无奈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老蒋被震了一下,开口道:“同族?”
徐赢东点头:“幸会,同族。”
老蒋终于恢复了常态道:“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你高看我了,现在你外面的安保不比美国总统差,我之所以能来见你,就算是职务之便吧。”
老蒋看了看他身上的白大褂道:“你真是这里的医生?”
徐赢东道:“血液科的。”然后他问了老蒋一个看似很突兀的问题,“你今年多大了?”
“四十二……”无关痛痒的一个数字不知为什么老蒋用了一种略带苦笑的意味回答,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紧张道,“你为什么选血液科?”
徐赢东接过话头道:“你猜得没错,这些年我一直在致力研究族人和普通人血液的区别,希望能解决和弥补一些缺陷。。”
老蒋不顾自己被包裹得像木乃伊一样,猛的从床上坐起来道:“结果怎样?”
徐赢东只摇了摇头。
老蒋脸色暗淡下去,终于还是问:“我能帮你什么?”
徐赢东直截了当道:“你能找到祖爷吗?”
老蒋怔了一下,默然不语。
徐赢东马上道:“不用为难,你不告诉我是应该的。”他换了一种玩味的口吻道,“按我们的寿命算,你已经是个耄耋老人,我十分好奇,是什么原因让一个隐忍了大半辈子的战士忽然和普通人大打出手?”
老蒋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情,只是苦笑。
徐赢东也恢复了一贯的不苟言笑道:“你现在已经出名了,明天等人们知道你没死以后你会更出名,你得做好应付这一切的准备。”他用根棉签探进老蒋的纱布里,蘸了一点血迹,放进密封袋,对话也到此结束,徐赢东轻轻走了出去,从外面掩上了门。
……
赵维明狼狈不堪气喘吁吁地逃窜进长胜街,然后一头扎进了张念祖的修车铺。很快的,街口出现五个满脸横肉的大汉,他们一样上气不接下气,为首的大汉单手叉腰喘了片刻,恶狠狠挥手道:“给我挨家挨户搜!”
长胜街是条横亘在两个小区之间的宽街,所以马路两边无一例外都是底店,光修车铺就有好几家,现在是午休时间生意冷淡,很多店都大开着门放风,里面的陈设一目了然,横肉们的搜捕也就得以进展飞速,眼看就要闯过来了。
张念祖穿了身橘红色的工作服,正盘腿坐在地铺上看一本搞笑漫画,手边放着一个搪瓷缸子边看书边吸溜里面的热茶。虽然是坐着,但可以看出他的身材高大匀称,两条结实的长腿更是显得有点无处安放的意思,看到赵维明仓皇无措地冲进来,他似有似无地嗤笑了一声,左脸颊上露出一道痕迹,像是酒窝,但应该是一条平时不会显现的刀疤,为他平添了几分男人的魅力。
修车铺里的老吴正在架高一辆车检查底盘,对赵维明的出现也是视若无睹。
赵维明探头张望了下马路,又不敢喊,低声急吼吼道:“救人呐!”见屋里两个人都不搭理他,他只得一个劲地拱手鞠躬。
大汉们的脚步声逼近了。
赵维明带着哭音道:“非得我给你们磕一个?”
老吴这才忍着笑,把停在当地那辆福特车的后盖打开了,赵维明一个前滚翻翻了进去,老吴合上后备箱,随手把遮雨布盖上,这时两个大汉也恰好闯了进来,为首的头头恶声恶气道:“看没看见一个小白脸?”
张念祖和老吴各忙各的,谁也没抬头。
头头把拳头砸在门上,怒道:“问你们话呢!”
张念祖眼不离书,淡淡道:“动作放轻,有点礼貌,别跟我这耍混。”
手下们聚拢了过来,头头森然道:“我要就耍混呢?”
张念祖瞟了他一眼,忽然举起那个搪瓷缸子来,有条不紊道:“你信不信我这杯水一落地,你们谁也别想走出这条街?”
张念祖手里的那个搪瓷缸子原本是白色的,这会已经被摔得全是黑眼,再看街上,那些身强力壮的后生们全都探头探脑跃跃欲试地往这边盯着像是在等号令,头头不傻,他马上就信了。知道自己得罪了能摔杯为号的主儿,久走江湖的他又怎么会吃这种亏——头头用袖子擦了擦玻璃上自己拍出的手印子,挤出一个笑脸告罪,慢慢地退了出去,一到街心他就扯着嗓子喊:“姓赵的,我知道你就在附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次只是一个警告,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再不还钱后果你知道——我们老大说了,要你一条腿!”
……
老吴看人走远,在老福特的后备箱上敲了敲。
赵维明“砰”的一下顶开车盖坐了起来,一边往外爬一边拍打身上的灰尘,骂骂咧咧道:“妈.的累死老子了,这群王八蛋足足追了老子三站地!”他上身穿着纪梵希的花纹T恤,原本笔挺的西裤这会全是油泥,脚上是双限量款的运动布鞋,双手各有三个指头戴着那种国外工匠做的造型夸张的手工戒指,无非就是老鹰骷髅什么的。虽然一身行头都价值不菲,可穿在他身上无一例外的有点飘,就是所谓的好东西穿不出好样来。再往脸上看,这哥们倒是长得不丑,丹凤眼长睫毛,皮肤细腻得堪比少女,猛一看还有点清秀的意思,就是眼珠子灵活得有些过分,给人种不靠谱的感觉。他走到门外冲四下作了个罗圈揖,嘻嘻哈哈道:“谢各位了哈。”这才回来。
老吴失笑道:“早就告诉你不要碰赌,亿万身家也能栽进去,这次又输了多少?”
“五十多。”说起这个赵维明脸上有些晦暗,但他咬了咬牙道,“玩的就是心跳,不然我还能干啥?”
张念祖吸溜了口茶道:“再玩下去,你的心很快就不跳了。”
赵维明听他说话来了气:“你小子刚才见死不救啊!”
“你不是和我绝交了吗,滚回来干什么?”
“听听!”赵维明指着张念祖跟老吴抱怨,“这人是有多冷酷多无情。”
老吴只是微笑,他才不搭这种茬儿呢。
赵维明继续指着张念祖口诛笔伐:“你不能因为我小时候往你鞋里尿过尿就这么记仇,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他痛心疾首地下了定论,“低幼!”
张念祖唾了口茶叶沫子,干脆又把漫画拿了起来。
赵维明停顿了一下,放缓口气道:“现在给你一个让我原谅你的机会,帮我找一个人。”
张念祖忍不住好奇,抬眼道:“谁?”
赵维明一字一顿道:“祖爷。”
第2章 发小
两个年轻人不管说什么老吴都不掺和,这是老吴质朴的一面,也是他聪明的一面,因为这俩货的感情,实在是很难用一两句话说清。
张念祖和赵维明是初中时候的同学,一开始俩人也算不上朋友,不过一次特别经历让两个少年迅速结成了死党——他们在放学路上被一帮小混.混一道给劫了。不过事后分析,张念祖完全是被殃及的池鱼,对方的主要目标应该是赵维明。赵维明的家里是开出租车公司的,全世界都知道这小子是暴发户的儿子,三个小混.混早就踩好了盘子蹲好了点儿等着宰肥鱼,唯一的突发状况就是那天张念祖和赵维明是一起出的校门,这个状况完全不在混.混们考虑范围内,一般孩子见这架势,事不关己稍微一咋呼就溜之大吉了,他们也没想到张念祖是哪根筋抽了,不但没跑,居然为了个不太熟的同学和他们大打出手。张念祖虽然从小身体协调性就比较好,属于动手能力比较强的那种,但在对手年龄比他大,且是三对一的情况下,仍然吃了不小的亏,这个时候赵维明倒也不像那些没良心的二世祖一样独自逃生,他知道就算自己上去帮忙也顶不了大用,于是站在巷口玩命喊了起来。
这孩子小时候聪明绝顶,他的目的是要尽量多的把大人们吸引过来,可他又深知一般人并不愿意和混.混们搅和,你喊救命喊打劫非但招不来人还有可能带来清场的效果,所以他喊的是:
“哎妈,澡堂子着火啦,哟,哟(看到了***的口气)!”
时隔多年,他这种理念(仅限理念)才被公安大学的教授当成求救指南普及给广大人民群众,可见这小子有多贼!
经过这件事之后,两个人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不过在老吴看来多半还是赵维明主动粘着张念祖。用老吴的话说,赵维明在学生时代比较早熟(后来的赵维明不提也罢),早早就看出什么人值得交什么人不值得交。不过除了在交朋友方面还行之外,赵维明很快就把暴发户家那一套恶习都学会了,抽烟喝酒什么的不在话下,初中还没毕业就会领着人去夜总会了,走上社会以后更是沾上了赌,像今天这样被人喊打喊杀地追上门来也不是第一次了。
作为朋友,张念祖不爱参与赵维明这些调调,也很少劝,更不会旁敲侧击地说大道理,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不愿意干涉别人的生活,在这方面他看得很开:吃喝嫖赌也是一种生活态度,只要不妨害别人他才懒得废话。刚才他挖苦赵维明也并不是因为他赌博本身,他们俩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赵维明信誓旦旦地要和张念祖绝交,具体因为什么不记得也根本不重要了,反正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赵维明在数落张念祖的时候张念祖压根就没理他。边看漫画边嘿嘿傻笑,每次一笑脸上就会浮现出那条像酒窝一样的刀疤,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显得又惫懒又惬意,不过毕竟因为是刀疤,还有些危险的意味。
这对活宝交往这么多年往往就是这样,一个痛诉革命家史的时候另一个在放空,可场面还是很和谐。所以老吴不搭茬——你让他帮谁?
赵维明就势坐在后备箱上,给老吴发了根烟,对张念祖道:“阿祖,刚才的话你听明白了吧,我要找这个人叫祖爷。”
张念祖嘀咕道:“祖爷?怎么听这名像是那种江湖骗子?”俩人这就算自动和好了。
老吴也问:“什么人啊?”
赵维明使劲挥舞着手:“什么人你们别管,反正对我来说找到这个人至关重要!”
“你要跟他学出老千?”张念祖只能往那想。
赵维明顿了顿,忽然道:“我妹回国了你知道吧?”
张念祖点点头。
“我再告诉你个秘密,我爸一直想把公司交给我妹。”
张念祖嘿然:“这不是秘密,地球人都知道。”
赵维明道:“祖爷这个名字我也是今天头一次听说,就在我爸办公室里。他跟我妹说,海外有个大投资商委托本市的几个有影响力的大企业在找这个人,无论谁找到,投资商都会无条件答应那人一个要求。”
张念祖和老吴对视了一眼,打个哈哈道:“好大的口气,阿拉丁神灯?”
赵维明认真道:“不开玩笑,我爸亲口告诉我妹的,他不知道我就在门外站着。”
老吴道:“原来你是偷听到的?”
赵维明道:“不然你以为这立遗诏的事儿会让太子以外的人知道吗?”
张念祖皱眉道:“你没头没脚地听了一嘴就叫我帮你找人?”
老吴也道:“而且这应该只是个绰号之类的,连名字都不是。”
“你们别急呀。”赵维明道,“我爸交代我妹办事的时候,同时还给了她一份文件,上面就有祖爷的基本资料。”
张念祖道:“现在那份资料呢?”
“问到点子上了!”赵维明道,“我妹看完之后就锁进了办公室的保险箱里。”
张念祖道:“所以你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拿到那份资料,你打算怎么办?”
赵维明仰天打个哈哈,冷丁道:“我有保险箱钥匙!”
老吴有些无语,他这时已经把正在修的那辆车的车底板卸了下来,让张念祖抬到外面清理一下。
张念祖蹲在门口台阶上,先用改锥敲打底板上那些经年累月形成的泥块,这东西用喷头不好清理,搞不好冲半天还是巍然不动,所以要先做个准备工作。见赵维明跟了出来,他问:“最关键的东西你有了,需要我做什么?”
赵维明嘿然道:“最关键的不是保险箱钥匙,而是办公室大门的钥匙。”
“什么意思?”
“保险箱钥匙是我偷偷配的,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隔三差五从里面顺点零钱花,而办公室的大门钥匙我就故意不去碰,这样他发现丢了钱才不能怪到我头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