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一次出发,就是出嫁,她以后便是左家人,要告别这自幼出生、长大的地方了。
姜怡寝宫里摆了很多东西,寝殿后方还有个暗室,里面放着些许案台,上面有符盒、丹药瓶、功法秘籍、装白玉珠的箱子等等。
以前大丹修行资源贫瘠,整个王朝每年入账不过几千枚白玉珠,这些东西姜怡视若珍宝。
但如今看来,都是些散修都觉得鸡肋的物件,根本没啥大用。
姜怡并没有把这些东西丢掉,毕竟其中的收藏意义,不亚于老祖珍藏千年的铁棍草鞋。她把符盒拿起来,看了看空荡荡的箱子,想了想询问:
“左凌泉,我送你的东西呢?”
左凌泉自然不可能丢掉媳妇送的小礼物,他手腕轻翻,从玲珑阁里取出了鹿皮符箓,虽然基本没用过,但依旧光亮如新,里面有后来购置的仙符,也有境界低微时没舍得用,珍藏至今的两张无忧符。
姜怡接过鹿皮符夹,前后打量,微微点头:
“看来你还有点良心,我还以为你只会收藏手绢肚兜,这些早丢了。”
左凌泉笑道:“这些都是有珍藏意义的纪念品,收藏是保留过往记忆,我又不是变态,怎么可能只收藏肚兜手绢。”
姜怡把鹿皮符夹还给左凌泉,收起暗室里的各种家当:
“这次回家,可就大婚了,小姨脸皮薄,估摸会扭捏一下,你可得劝劝她。”
“那是自然,到时候盖头一盖,谁也不认识,有什么好害羞的。”
“听灵烨说,老祖、莹莹姐拜过天地,不想打扰我们,静煣也是这么说,你也得劝劝她们。”
“是嘛?”
冷竹小声插话道:“她们可不是谦让,先拜堂就是先进门,从先来后到上讲,后进门的全是妹妹。好不容易排在前面,让她们重来拜第二次,一起进门不分先后,她们肯定不乐意。”
姜怡点了点头:“对,所以你必须把她们也拉进来,要拜一起拜,她们要是搞特殊化捷足先登,我和小姨,还有灵烨,就也不拜堂了,按认识的时间来算。”
冷竹插话道:“无论按认识时间算,还是按拜堂时间算,静煣姐都是老大呀。”
姜怡眨了眨眼睛:“那就按照定婚约的时间算,反正你不安排一起拜堂,以后肯定没消停日子。”
左凌泉笑道:“肯定得一起拜,这么重要的日子,有几个缺席的,多遗憾。”
冷竹琢磨了下,询问道:“一起拜也麻烦,到时候谁走前面、谁走后面?”
姜怡眨了眨眼睛,觉得这确实是个问题。
左凌泉摇头道:“哪有什么前后,我把门改大点,到时候并排一起进门。”
姜怡想想也是,略微算了下:
“我、小姨、静煣……加起来九个人,仇大小姐打过招呼,贴身阿姨韵芝也得走个过场,那就是十个人,这门怕是得修的和宗门大殿似得……”
冷竹眼巴巴望着,听了半天没见自己名字,不禁有点急了,小声道:
“公主?”
“嗯?”姜怡回过头来,明知故问:“有事吗?”
冷竹眼神很是纠结,瞄了眼左凌泉,想让驸马爷帮忙搭个腔。
左凌泉怎么可能忘记小冷竹,他忘了姜怡也不会饶了他,含笑道:
“好啦,让我来安排吧,这些事儿哪儿能让新娘子操心。”
姜怡见此,也不多说了,认真收拾起了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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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分,一片烈马飞驰过江岸的绿野,奔向长青山内的山谷。
马背上,左凌泉换上了一袭青色长袍,和初入京城时那样,腰间仗剑、英姿勃发,便如同在春日中策马扬鞭的游侠。
姜怡侧坐在左凌泉怀里,火红裙摆随着春风飞舞,目光没有去看春意盎然的山野,始终停留在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之上。
如果没有长生,这可能是她想象中最想要的生活——红衣仗剑携俊侠、策马扬鞭三千里,直至走累了,才在一处环境清雅的绿地停下,房舍三间、良田几亩,忘却过往纷纷扰扰,眼中只有彼此。
但如果没有长生,人手匆匆不过几十个春秋,她会青丝变白首,这张爱如骨髓的脸庞,也终将变成一个糟老头。
姜怡凝望良久后,觉得短暂的美好,虽然更容易让人珍惜并铭记,但能活个几千几万年慢慢恩爱,估计也没人喜欢‘白头偕老’的凄美誓言。
所以姜怡从沉浸的思绪中回过了神,转眼望向郊野:
“你有毛病?三十多里地,眨眼就能飞过去,骑什么马?”
左凌泉搂着姜怡策马扬鞭,笑道:
“好多年没骑了,飞剑御风快是快,但莫得灵魂。真男人就该骏马宝剑携美人,要的就是这股‘侠’味儿。”
“还灵魂……”
姜怡无话可说,靠在左凌泉怀里,眺望着栖凰谷熟悉而又陌生的风貌。
随着栖凰谷名声大起来,变成了名门正派,宗门之外可谓天翻地覆。
原本的栖凰镇,如今已经扩建成了栖凰城,渡口正在修建,里面的仙家铺子目不暇接,没拆了重建的,估计就镇子外那座‘女武神庙’。庙里如今香火鼎盛,连梅近水路过时都进去上了柱香,也不知是想求‘女武神保佑她早生贵子’,还是在调侃玉堂。
左凌泉来到栖凰镇,便下马步行,从焕然一新的街道上经过,沿途回忆着曾经的经历,偶尔还能在街道的老砖上,发现他当年打架时留下的些许剑痕。
左凌泉已经走到这片天地的顶端,不会再被任何仙人俯看,如今再次回到第一次踏入仙门的地方,回想着曾经‘我若不成仙,就杀的世间无人敢称仙’的不屈壮志,心中难免感慨万千,觉得自己当年好二。
牵着烈马走过街道,路边时常能看到摆摊儿的散修吆喝。
左凌泉起初并未注意这些底层打拼的散修,但走着走着,忽然觉得其中一个散修有点眼熟,略微回想,走到跟前掏出了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取出了一只黑色小甲虫:
“道友,你确定这是‘镇魂锁龙蛊’?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喂的东西不少,硬没用上过一次。”
嗡嗡……
黑色小甲虫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张开翅膀扇了扇,又钻回了瓶子。
摆摊的散修,还记着这位要二两银子,硬给十两的大贵人,略显尴尬的笑道:
“百年成妖、千年成龙、万年成蛊。道友这才养几年呀,您瞧瞧这油光水亮的甲壳,一看就不是凡品,精心养个几百年,才能看出效果。”
姜怡眨了眨眼睛,觉得这小破虫虫要是能活几百年,那不是仙品也修成仙品了,这说的不是废话?
左凌泉对于这只修行道第一次吃亏的‘记性’,还是很珍重的,也没有和摆摊散修计较,瞎扯两句后,就和姜怡一起,回到了大刀阔斧改造过的栖凰谷,看到了北方崖壁上,清婉居所旁边的那条挂着彩虹的瀑布。
姜怡曾经是栖凰谷的大师姐,时间也不久远,认识她的弟子很多,随着她回来,马上就有好多弟子想过来打招呼,但左凌泉在跟前,他们都知道身份,有点不太敢上前。
姜怡看向栖凰谷深处的那片竹林,摆手道:
“去陪小姨吧,我和师弟师妹聊聊天,你站这儿碍事儿。”
左凌泉笑了下,把马放在宗门外的马厩里后,就熟门熟路的走向了栖凰谷深处……
第十章 花好月圆
哗哗……
瀑布落入寒潭,带起的轰鸣传到石崖上,伴随竹叶沙沙,让崖壁上的木屋倍显幽静。
夕阳透过窗户,洒在干净整洁的房间里,一把剑横放在案头,旁边还放着茶青色木杖。
妆台摆在床榻跟前,吴清婉穿着一袭云白色的长裙,在铜镜前端坐,看着镜中的温润面容,久久难以回神。
裙子是左凌泉刚到栖凰谷时送的,时到如今,已经有些年头了,不过吴清婉保存的很好,依旧整洁如新。
而铜镜中的美人,亦是如此。
镜中的女子,模样虽然没有变化,气质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从‘淡雅仙子’变成了‘柔媚小女人’。
曾经她坐在这间屋子里,脑子里想的只有门外风吹即到的小门派,以及无迹可寻距离远到绝望的大道长生。
而如今门派如日中天、大道近在咫尺,她再次坐在这里,却又不太在乎这些了,脑子里想的只有那张改变了她一生的俊美脸颊。
曾经不屈不挠扛起大梁,是出于责任,与沿着修行道往上爬相比,她更喜欢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小女人,风雨浪涛让凌泉去闯,而她则是背后最温暖的港湾,让凌泉无论面对多少艰难险阻,在回头之时,都能看到她在背后站着,一直在暗中默默的鼓励和支持。
以前她觉得这些想法,有点‘不务正业’,太小家子气;但等到老祖也入了局,慢慢从至高无上的女武神,变成被凌泉欺负的哼哼唧唧的小女人,她才明白自己只是走快了些而已;若是有机会成为情郎背后的小女人,没有谁愿意肩抗重担独自前行。
如今正事儿都忙完了,可以彻底的放下心中的担子,嫁入左家开始最想要的生活,吴清婉心底自然有点期待。
毕竟以前在修行道,受限于阅历道行,左凌泉不让她出手,在姑娘们间比较弱势;而回到左家,开始一家人的家长里短,情况就不一样了。
作为‘闺房炼器宗师’,在宅斗的场合,她必将化身‘婉婉大魔王’,所到之处连老祖都得躲着走,真正展现‘凌泉第一个女人’的统治力……
不过也说不准……
吴清婉胡思乱想间,忽然想起了梅大仙君。
梅仙君好巧不巧,是凌泉最后一个女人,手腕之强硬前所未见,心智、脸皮厚度都在家里拔尖儿,刚进门就展现出了‘大姐之姿’,开始接灵烨‘后宅一霸’的班儿,弄得灵烨都压力山大,偷偷跑来向她求和,共御外敌。
吴清婉不清楚她这些小玩意,能不能吓唬住梅仙君。
以梅仙君上来就敢穿着灵烨的装备溜达来看,应该不能,指不定她辛辛苦苦琢磨良久打造出了的大杀器,梅仙君拿到后非但不怕,还回过头来谢谢她。
那她不成资敌的傻白甜了……
吴清婉孤身坐在房间里,暗暗思索着以后的应敌策略,尚未想出个所有人,崖壁下方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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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悠悠,峡谷寂寂。
有贵客莅临,栖凰谷长辈有所告诫,数千弟子井然有序,待在各自的居所里,只能听见竹叶沙沙的声响,不见半点喧哗。
左凌泉孤身走过林间小道,认真看着熟悉的景物。栖凰谷留下的记忆很多,虽然没有在外游历时那么荡气回肠,但身处底层无依无靠独面险境时的紧迫,却比外面的仙魔大战要让人记忆犹新。
来到了丹器房的位置,可见竹林间多了不少屋子,都住着弟子,但寒潭旁属于他的那栋小院依旧空着,周边还有围栏,上面写着‘严禁入内’的字样,时刻都有弟子在附近观摩,甚至有俩弟子在寒潭旁打坐,估计是在尝试吸纳左大仙帝的气运。
左凌泉没有惊扰这些小弟子,来到瀑布旁的石崖下,抬眼看去。
石崖上的温婉美人,很快从崖畔现身,首先入眼的是规模惊人的沉甸甸,低头才能看到半张被倒扣海碗遮挡的娇柔脸颊。
真大……
饶是嘬了无数次,左凌泉依旧对婉婉的胸襟没有半点抵抗力,瞧见此景眼神就有点不对了。
吴清婉瞧见此景,稍显无奈,只说了句:
“凌泉,上来吧。”
就消失在了石崖边上。
左凌泉从弯弯绕绕的小道走上石崖,来到了顶端的石坪上。
石坪上木屋依旧,隐隐能看到藏在瀑布后的‘水帘洞’。
吴清婉穿着一袭云白长裙,姿态优雅娴静,走进木屋之中,整理着老物件,柔声道:
“梅仙君觉得栖凰谷的布局一般,亲自操刀在大殿里重新勾画;黄伯母也过来了,秋桃她们都在那边,你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