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也值两壶酒?半壶我都觉得亏……”
“诶,等等,没说完呢。”
老张抬了抬手,示意汤静煣把酒放下,继续道:
“驸马没什么悬念,但选完驸马后发生的事儿,可有意思了。”
汤静煣眨了眨眼睛,把酒放了回来,询问道:
“怎么?左公子不想当驸马,当场退了长公主的婚?”
说道这里,汤静煣一急,站起身来:
“他不会被拖出去斩了吧?”
“想啥了你?左公子又不傻。”
老张嗤笑一声,摇头道:“左公子终究是布衣之身,公主殿下点他,他拒绝不了。不过,你那老不死的二姥爷,今天又跑出来嚼舌根了。”
汤静煣听见这话,脸色微沉,联想道昨天那妇人嚼舌根的事儿,她猜到了些什么:
“那个老不死的,胡说八道坏左公子的大事?”
老张就住在临河坊,当年争家产的事儿,还是他帮汤静煣找人说的理,对陈家自然没好感:
“是啊,说你和左公子共度一宿,不清不楚,不能当驸马。”
啪——
汤静煣手儿轻拍桌子,气的是柳眉倒竖,想骂几句,但又担心外面真传出流言蜚语。连忙问道:
“左公子怎么回应的?”
“还能怎么回应,左公子的人品,你还不晓得?”
汤静煣缓缓点头,她虽然和左凌泉接触才几天,但很明白左凌泉的为人,绝不会任人污蔑。
“那就好,陈家肯定不依不饶吧?公主有没有误会?”
老张呵呵笑了下,眼神有些古怪:
“孤男寡女呆了一晚上,左公子即便有一百张嘴,又哪里解释的清。公主也弄不清虚实,不过,公主殿下倒也没误会,还……”
汤静煣认真聆听,结果发现老张卖关子,她又是一瞪眼:
“还什么?再不说我把酒倒了。”
“还发了话,说左公子若是愿意,可以把你一起接进门,公主以后和你姐妹相称,免得左公子为难。”
汤静煣表情一呆,半天在捋明白这话的意思,有点难以置信:
“公主殿下这么大方?若是我和左公子有私情,愿意把我也接进门?”
老张点了点头:“是啊,静煣,你愿不愿意?”
汤静煣眉儿一皱,还真考虑了下,不过回答也很快:
“开什么玩笑,我和左公子清清白白的,真答应了,岂不是坐实了我和他有私情,他答应我也不会答应……不过我一个市井女子,好像也拒绝不了哈……”
想到这里,汤静煣眼神一急:
“左公子不会真答应了吧?他怎么能这样!我才不嫁。”
老张脸色全是笑意,打趣道:“那哪儿能啊,左公子为人刚正、说一不二,岂会拿自己和你的名节开玩笑。”
汤静煣暗暗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
“再者,你就一市井女子,长得虽说不错,但比人左公子大了好几岁。人家世家出身的贵公子,俊的又不像话,估计也看不上你,自然没答应。”
?
‘看不上’对女人的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大。
汤静煣脸色微僵,坐直了些:“你别胡说八道,我哪里差了?也就年龄比左公子大点,他要是看不上我,岂会三番五次跑到门上喝酒?”
老张就知道会是这反应,毕竟女人家都是如此。他继续煽风点火道:
“三番五次上面喝酒的人多了,那是酒好,不是你好。今天公主殿下都开口了,左公子点个头就能把你接回去,人家就是不点,这不是看不上你是什么?”
“他……”
汤静煣瞪着眼睛,还真就被老张给绕进去了,心里很气,竟然有点埋怨左凌泉。
不过,汤静煣也不是傻姑娘,正想找证据证明左凌泉看得上自己的时候,忽然又回过味来——我这是在作甚?还想证明左凌泉中意自己?
想到这里,汤静煣便明白老张是在故意调侃她,她一拍桌子:
“你这老不死的,没事干是吧?人左公子和我毫无瓜葛,自然不会答应这荒唐事,和看不看的上有什么关系?”
说完后,汤静煣不再搭理老张,起身拿起扫帚扫地,想把老张扫出去。
嚓嚓嚓——
老张本就是开玩笑,见汤静煣不上当,便也不说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出了门。
汤静煣虽然没上当,但不得不说,老张一席话还是很气人——她一个女儿家,不嫁人是因为要守着家业,可不是觉得自己嫁不出去。
左凌泉能把她接近门都不接,汤静煣知晓左凌泉是性格刚正才这么说,但心里面就是有点古怪念头——万一有一丢丢原因,是因为左凌泉真看不上我呢?
看不上总得有个理由,姐姐我虽然对你没其他心思,但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吧……
汤静煣拿着扫帚,在酒肆里来来回回,很想把这莫名其妙的念头抛去一遍,但女人的小心思活跃起来,那是真压不住。她还没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门口便又传来脚步响动,以及一声熟悉的:
“汤姐?”
汤静煣浑身一僵,本能的就站直身体,有点做贼心虚。不过好在很快反应了过来,回头看向门口,露出一抹微笑:
“小左,你来啦?”
酒肆外,刚刚从左府出来的左凌泉,站在门口观望,发觉了汤静煣的异常反应,还以为汤静煣知道了早上的事儿,对传出‘绯闻’的事儿心有不满。他解释道:
“早上起云台出了点误会,不过已经说清了,我过来是和汤姐道个歉,事情因我而起……”
汤静煣从老张哪里听说了,自然不需要左凌泉复述。方才被老张一番煽风点火,汤静煣心里难免狐疑‘左凌泉看不看的上她’,以至于望着左凌泉的眼神都变了些许。
但两个人萍水相逢、清清白白,汤静煣心里再好奇,也不可能当面问‘你看不看的上我?’,问了没事儿也得出事儿。
汤静煣沉默半天,怕小心思被看出来,最终做出了不冷不热的模样:
“无妨,说清楚就好,以后别老往姐姐这跑,让人想歪了怎么办,我可没老牛吃嫩草的习惯,对你没什么意思。”
左凌泉稍显莫名:“我和汤姐清清白白,本就没什么意思,公主都帮忙澄清了此事,我若是不敢来,岂不显得做贼心虚?”
汤静煣一时语塞,心里暗暗骂了句老张碎嘴子后,凝神静气,压下思绪,脸色缓和了些:
“嗯……我是说,这两天别来,你我清清白白,也不能硬着头皮让人找话头。你刚当选驸马,风头正盛,注意你的人肯定多,等过些日子风头过去了,在来关照姐姐生意也不迟。”
左凌泉也是这意思,见此也不多说,抬手告辞道:
“我得去栖凰谷几天,那就过些时日再来喝酒了。”
汤静煣含笑点头,走到门前目送,待左凌泉走远后,眉梢又皱了起来,拿着扫帚重新来来回回。心中这个不好说出口的疑问,看模样要憋很长一段时间了……
第二十章 一窍不通
二月初春,京城郊野百花齐放,十里柳林内更是春意盎然。
左凌泉轻车熟路来到栖凰谷,凭借丹器房的牌子入了门,无需带路,便直接来到了栖凰谷后方的竹林内。
在城里忙了大半天,过来时已经是傍晚,栖凰谷内的人影多了些,遥遥可见不少身着栖凰谷服饰的年轻男女,在远处规模盛大的圆楼上下行走,还有几人在楼外的空地上切磋技艺。
左凌泉来过一次,知道那边是栖凰谷弟子的集体宿舍,吴清婉给他安排了个单人小院,他也没过去混个脸熟,遥遥远观几眼后,便来到了竹林深处。
竹林清幽,隐约能听见几声女子的嬉笑,左凌泉从小径之间走过,抬眼望去,可见悬崖上方的房舍里,已经亮起了灯火。
他来到石崖下,正想让小花师姐代为通报,上方的吴清婉便已经察觉,从崖畔探出头来,开口道:
“凌泉,你上来。”
吴清婉依旧是一袭淡绿长裙,但较之昨天不同的是,眼角带着古怪笑意,目光也不再带着距离感,就好似长辈看着比较亲近的晚辈。
左凌泉成为了驸马,自是明白吴清婉为何用这种目光看他,他颔首示意后,从瀑布旁边的蜿蜒石梯,爬上了悬崖上的平台。
平台从崖壁开凿而出,规模不大不小,除开一栋木屋便再无其他建筑。
此时落日西斜,崖底竹林已经昏暗无光,但悬崖上方还能看到半轮红日,落日余晖把瀑布飞溅的水花点缀成了金黄色,场景如梦似幻。
左凌泉踏上石坪,便瞧见吴清婉侧坐在悬崖边的石台上,坐姿说不上正式,却又不显懒散,身侧还放着一壶清茶、两个竹杯,配上背后的山水美景,还真有几分世外仙子的出尘之感。
左凌泉自幼向往修行中人,对这位目前来说见过最厉害的高人,心中自然带着敬意,不紧不慢来到石台附近,抬手一礼:
“吴前辈。”
说话间抬眼瞄了下吴清婉。
昨天过来,左凌泉只是站在石崖下,距离较远并未看仔细。
此时彼此距离不过三五步,能看到这位栖凰谷的掌房师叔,眉若柳叶眼似秋水,艳红朱唇更透出成熟女人该有的婉约与韵味,但最让人注意的地方是,其面白似羊脂软玉,肌肤如婴儿般细腻,比寻常人看起来要‘干净’很多。
这个‘干净’不光是表象,而是干净到骨子里,浑身上下不染半点风尘,以至于让人感觉,用来点缀的胭脂水粉,都成了亵渎这份纯净的俗物,抹在这张脸上只会成为瑕疵。
左凌泉出生富贵之家,美人自然见过不少,但这么‘出尘’的确实是第一次见。而且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这位吴前辈……
好大……
左凌泉本身并无轻薄亵渎之意,但这就和男人长得太高,站在人群中必然会吸引目光一样;吴清婉穿的还是较为修身的裙子,侧坐的姿势,使得衣襟上的布扣都给绷出了折痕,呼之欲出,让人想不注意都有点困难。
左凌泉只是惊鸿一瞥,便自知有些无礼,迅速偏开了无心的目光。
吴清婉目光也放在左凌泉身上,见他抬眼瞄了下便把目光偏开,还以为这小娃儿害羞,不由勾起嘴角笑了下。
吴清婉六岁起便呆在栖凰谷,身上没有那么多市井气,也不讲究这些世俗客套,抬手在石台旁拍了拍:
“你是姜怡的驸马,都是自家人,不必这般拘谨,过来坐下吧。”
左凌泉见此也没有客套,在石台旁边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个茶壶。
“吴前辈消息真灵通,早上才定下驸马,吴前辈便已经知晓了。”
“我和姜怡她娘是同乡,也是姐妹,姜怡管我叫小姨,她六岁起便由我带着,招驸马这么大的事情,我岂会不知晓。不过我确实没想到,姜怡这么直接就选了你当驸马,你们莫不是以前便已经暗生情愫?”
吴清婉给左凌泉倒了杯茶后,稍显好奇的看向左凌泉。
左凌泉摇了摇头:“就初五那天晚上见过一次,当时不知道公主身份,冒冒失失还得罪了公主。公主为什么选我当驸马,其实晚辈也不得而知。”
吴清婉只当左凌泉不肯说这些儿女情长的私房话,微笑道:
“你天赋极好,喜欢修行,和姜怡差不多,她选你也不奇怪。不过,我有点担心她追不上你,你如今走到那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