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活着, 呜呜呜……你还活着。”
安雅莫眼眶泛红,压抑着哭音。
长达半个月的阴霾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她们再也担不起失去S级哨兵和A级向导的惨痛了。
幸好, 季沉嫣苏醒了。
这一刻好似雨后初霁、天光乍晴,一切阴暗都被驱散。
安雅莫随即站起身, 用全身的重量将躁动中的哨兵推出了房间:“季沉嫣,控制器就在你的手里, 打开它!”
轰——
撞击传来, 墙壁凹陷,尘粒伴随雨雾外扩。
安雅莫制服住了碍事的家伙,又回望向后方, 希望能给那两人争取时间。
结合热刚开始, 这两人还能保持理智。
若再隔五分钟,便要彻底被热浪吞噬了。
抓紧时间谈谈啊。
暴雨从军部监狱的孔隙中跌落下来, 浓重的湿气弥漫在空气里。
房间内的两人遥遥相望, 仅有四五米的距离, 却好似隔了天堑。
季沉嫣才刚刚苏醒,眼瞳浮现几分迷惘之色。
她的反应比之前迟缓了许多, 困惑的尝试着挪动手指, 明明想为谢绝解开止吠器和束缚带, 可此时连控制手指、按下控制器按钮都成了艰难。
机械连接的部分,冰冷又坚硬。
为什么左手不听使唤……?
季沉嫣低迷的情绪突兀的沸腾起来, 无措、彷徨、痛苦也随之而来。
是了, 她想起来了。
她永久的失去了左手。
直至身处同一境遇, 季沉嫣才明白了禹双成的感受,她讨厌冰冷的机械臂。
可此时哪怕沮丧低落,季沉嫣也不愿被谢绝看出来,她挤出一个笑容:“还好你没事。”
那句话如划开空间的利刃,深痛的戳向了谢绝。
他眼眶赤红,用尽全身力气道:“有事的……是你啊。”
脆弱的伪装和逞强被谢绝的话撕扯,季沉嫣强忍的泪水砸落下来:“呜……我该怎么做……我现在连控制手指都做不到了,我明明……明明想为你解开那些束缚。”
谢绝心如刀割,声音发颤的说:“都是……我害的。”
吃下自己向导的罪恶,仍然铭刻在他的脑海。
挥之不去、永不磨灭。
他从渴望变得害怕她的靠近,若是自己再一次伤害她怎么办?
自己背负太多不堪和肮脏,和轮椅上的季沉嫣有着云泥之别。
当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的心脏像是疯了一样的疼痛,喉咙里难忍的发出了悲鸣。
他根本不敢再看她一眼,害怕克制会被轻易打碎。
短暂的沉默,就好似一场凌迟的酷刑。
空气化作了一把又一把的小刀,每吸入一口,便会直戳肺部血肉。
季沉嫣低落的心情,在听完谢绝的话之后,却变成了阴沉。
她和自己较劲儿,费力尝试着操控机械手臂,最终一根机械手指终于动了起来,按下了解锁按钮,谢绝身上的束缚带顿时断成了几节。
做到了!
季沉嫣虚弱又倔强的扶着轮椅,双腿抖颤的站立了起来。
还未等她面露惊喜,又因失去力气而重重跌在了地上:“唔……!”
她的呼疼,立即激起了谢绝的反应。
谢绝心脏都要骤然停止,想要伸手去扶却又停滞:“我会伤害你的,戚淮说得对,我跟任何人在一起,都是一场灾难。”
从前的谢绝像是一团冬日的火焰,倔强着不肯熄灭。
而如今的他却像是凛冬的大雪,苦涩而毫无生气。
季沉嫣忽然生出了万分心疼,强忍着疼痛向他走去:“谢绝。”
她的身体多处都包裹着纱布,用脆弱纤细的身体朝着他伸出了双臂。
“抱抱我吧。”
谢绝因她的一句话,便好似被最坚固的锁链捆绑。前方有着巨大的引力,身体不受控制的一点点抬头看向了她。
他实在无话可说,只觉得所见并非真实。
“你怎么……不懂呢?”
谢绝的眼瞳里藏着深沉的伤痛,哽咽着喊道,“我会伤害你的。”
极力的克制。
季沉嫣纵使走得跌跌撞撞,竟不知何时抵达了他的面前,用湿濡的眼睛看着他:“我好不容易活下来,你不想抱抱我吗?”
掩藏的感情仿佛被细小的针刺穿了一样,犹如泄洪一般向外涌出。
他怎么忘记了?
她总是可以天然的拿捏他。
他颤抖着,眼眶泛起湿热,就像是干裂的土地久逢甘露,感情和本能都在迫使他靠近她。
谢绝几乎是半跪着凑到了她的面前,然后朝着她伸出了手,做出了拥抱的姿势。
铃——
锁链的响声,将谢绝惊醒。
两人只隔几寸,却到底没能拥抱。
他依旧是那个阶下之囚,她的左手机械臂更在提醒着他,到底做了多么过分的事。
季沉嫣瞧着他停下了动作,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她一步向前,犹如小动物般眷恋的埋到了他的怀中,笑着说道:“你看,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你被绑住了,我没有啊,只要一步,我就能抱到你。”
只要一步。
谢绝眼神微闪,告诉自己只片刻放纵,加深了拥抱。
失而复得,倦鸟归巢。
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被她融化了。
疲倦的精神一旦放松下来,他便闻到了她身上爆发的香气。
是向导素?
现在向导素才刚刚复苏,许多功能都不为人知。
高匹配的哨向之间,原来可以闻到这样甜腻而上瘾的味道,比以往浓烈数倍,勾得人即将要丧失理智。
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被牵动,眼瞳晦暗难明,快速浮现过一丝深沉,再也无法忍耐的深吸了一口。
贪心的第一口,便是沦陷的开始。
花香还是阳光的气味,他已经分不清了。
中断的完全刻印再度重启,半个多月前还无法显露的两只精神体,渐渐露出了实体,在纠缠的瞬间,便将结合热推至了巅峰。
季沉嫣的面颊泛红,眼神几分迷离,早在刚刚靠近的时候,就被完全刻印影响了。
她闻到了海潮的腥味。
至高的匹配度,错误的影响到了哨兵和向导的各个感官。
两人只对视了一眼,眼神便好似黏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了。
推迟的结合热,燃烧了每一个细胞。
这并非突如其来,而是蓄谋已久。
季沉嫣双手攀附着他的后颈,取下了他面颊的止吠器,湿哒哒的呼吸分外滚烫:“我们的完全刻印,好像跟一般哨向不太一样?”
谢绝的双手都被锁链绑死,刚刚取下止吠器,他便给了她一个深吻。
向来都是他更急不可耐。
刚刚接触到她的唇瓣,热度便在上升,内心像是被快要被烧干的水。
两株本该在黑暗里腐烂的植物,被一缕阳光惊醒,抵死纠缠着朝上生长,成为向死而生的生命。
谢绝着迷的看着她的一切,精神海强行和对方对接,碰撞,激荡,借由精神体之间的连接,向她大面积‘哺育’能量。
之前季沉嫣那么重的伤势,没了夏娃之卵她本该立刻死亡,却活生生被完全刻印给救了回来,自然需要一些特殊的手段。
初始感染物已完全被他掌控,在他体内成为新的稳定循环。
哪怕季沉嫣不愿意,今后他也会强迫她掠夺自己的生命力。
谢绝:“现在我不想回答,帮我做最后的解锁。”
一把摧枯拉朽的野火烧了过来,季沉嫣体会到了可怕的失控感,低沉的嗓音在耳边环绕,呼吸喷在了她的脖颈上面,被牵扯进入旋涡之中。
被谢绝触碰的皮肤,快要燃烧起来。
季沉嫣眼睫微颤的按下了最后的解锁按钮,锁链全数断裂。
谢绝沙哑道:“乖。”
谢绝隔着她脖颈的黄铜戒指,一同亲吻到了她的锁骨,温柔而爱怜。
不仅是这里,还有她的左手。
每一处由他所毁坏的,他都想要亲吻。
季沉嫣像是湿漉漉的水草:“没、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