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嫣强忍着疼痛点头,她不知道谢绝此刻的暴走率有多少,但现在的她无法通过为别人净化而释放掉能量,人选便只有谢绝。
众人便看到了恐怖的一幕,磅礴的净化之力涌向了谢绝,又急又快,多得吓人。
谢绝额间冷汗,低哑的说:“没关系,我并不难受。”
并没有任何的痛苦,反倒是难忍的快感。
季沉嫣睫毛颤动,强烈的快感席卷而来。
两边的精神海正在咬合,完全刻印的威力,为她平分了危机。
精神丝好似一根蓝色的神经,串联了整个精神海世界,似乎把精神海世界异化成了另一具血肉。
然而进展中的晋化,又再度陷入了中断。
畸变种从精神海里挣扎而出,它每走一步,那冲天的火柱便多一根,炙热的温度喷薄而来,将所有的水汽全都烤干了。
谢绝强忍着快感,呼吸间都是热气,知道该换成他来为季沉嫣争取时间了。
自从回到西部基地,之前不怎么动用的第二异能反倒成为了常用技能,而此刻他忽而动用了第一异能。
极致的覆盖。
周围的水系异能哨兵越多,对他越是有利,冰系、水系、但凡跟水有关的哨兵,被迫成为这场大战的助力,竟不自觉的发动了异能。
满天的雨滴和冰珠,再度布满整个空间。
一招变换,何其惊人。
只要有线虫在,那些水系异能的哨兵本该成为他的食物,谢绝此刻却完全不需要。
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谢绝阁下的暴走率被清零了!难道真的是S级向导?”
“天呐,这才多久?S级向导太神了!”
哪怕如此强势的谢绝,也未能遮挡住向导的光芒。
众人看得热血沸腾,不知不觉间雨停了,极光又再度降临。
绚烂的极光,是灾难日的象征,所有人都对它心生畏惧。
然而这一刻,恐惧一扫而空。
极光犹如一条绿色的光带,照在谢绝的脸上,为他增添了诡谲神秘的气息。
谢绝单手握拳,所有水系异能一拥而上,弥漫在空气里的水珠抽离冰化,成为数万冰箭,以最暴力的方式压制住了对方的火系异能。
炙热的空气再度冰冷,地面结出了漂亮的冰花。
彻彻底底的碾压。
直至看完整场战斗,众人再度刷新了谢绝力量的认知。
畸变种身体被多出贯穿,鱼鳞一片片撕扯了下来,空气里充斥着难闻的鱼腥味。
它无力再反抗了。
季沉嫣力量松动,也在此刻彻底完成了晋升,精神丝海洋重归平静。
虎鲸的眼瞳里透着悲哀,那是主人情绪的表达。
裴剑站在高处,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一幕。
当初封燃离开的时候,他便知晓绳子已经绑住,跑多远,只会勒得更狠。
深受束缚的想要逃离;野性不羁的人想要被驯服……
他的眼中带上些许悲悯,仿佛穿过了时间,预判到了两人的结局。
果不其然,还是变成了这样。
季沉嫣目光复杂,一步步的走向了他:“封燃。”
周围全是废墟,碎掉的砖块、荆棘铁丝、以及冷硬的子弹壳。畸变种以半跪的姿态,久久不肯倒下。
她终于靠近了他,
“我……看到……颜色了……”
“你是……暖的……”
他在最后看到的色彩不是冰冷而是温暖,不过可惜却是由畸变种的眼瞳所带来。
她听懂了他的抗拒,也听懂了他的嘶哑,更听懂了他的发抖。
就像是受伤很久的孩子,从不被允许疼痛,
宛若濒临死亡的蝴蝶,哪怕疯狂煽动翅膀想要逃离,却依旧被灰白色的蛛网束缚其中。
季沉嫣忽的掉下了眼泪,大脑被过多的信息给塞爆。
消失的记忆回来了。
由他消失的记忆,也由他刺激回来。
一因一果,一饮一啄。
从前的种种,父亲、母亲、封燃、所有的一切,接近二十年的幸福和甜美,也带来了同样的沉重和痛苦。
她无声的痛哭了起来,看到那只畸变种就此失去生命体征。
豢养的金丝雀自愿回归鸟笼,就好像他从来不曾出逃。
她看到了记忆深处,被母亲温柔的拥抱,那是由封燃亲手为她带回来的礼物。
“崽。”
母亲笑得蔫儿坏,揉着她的小脸。
她也曾经对这个世界感到厌烦和绝望,而女儿的出生,是她对人类最后的求爱。
—
又是一夜急雨。
最煎熬的24小时总算过去,前线不再有漏网之鱼。
季沉嫣脸色苍白的回到了军部大楼,额头温度滚烫,又发起了高热。
她迷糊中叫着父亲和母亲,大脑因接收了过多信息而无法处理。
没隔多久,便有大批医疗人员赶来。
在看到季沉嫣的现况时,无不摆了张臭脸。
“裴长官,你们军部是不是不太珍惜向导的命啊?”
“这些向导的净化量,全都差一点被吸干。”
对方阴阳怪气的语气,裴剑却只能苦涩一笑。
“还有季沉嫣,听说她刚才晋级了?”
史无前例的S级向导,众人的眼神不禁变得灼热。
谢绝冷了脸,做出戒备的姿态。
这群家伙,难道当他是死的吗?
安雅莫正在为一名向导抽血,警告着他们:“喂,别看了,那两人刚刚完全刻印,医疗队里有哨兵,你们也应该清楚完全刻印的威力。”
众人:“……”无话反驳!
哪怕馋得流口水,其余人也不敢在谢绝面前晃悠,生怕他跟蝎子似的蜇人。
真是护短得要命!
待危险远离,谢绝才摸着她滚烫的额头:“……还有我。”
季沉嫣从极寒地狱里回过神,喉头带着酸涩,便往谢绝的怀中更加缩了缩。
“我想起了很多事……”
“我喜欢溜去母亲的研究室玩儿,累了就耍赖皮趴在她的腿上睡觉,她总是一脸疲倦和愁容,并没有其他人说的那样活泼又暴力,对我却总是耐心又温柔。”
“我的枪术和体术都是母亲教的,她对我这方面尤为严格。”
“她好像一直在藏着我,害怕被谁知道我的分化方向是向导。”
“等母亲离开之后,父亲也同样藏着我,让我不要暴露天赋,做一个平凡的向导。那几年他根本不敢爱我,害怕在我身上放太多的注意力。”
“现在我才知道,他是怕我被选中。”
季沉嫣极力克制着,诉说着点点滴滴。
谢绝听得入神,这是他从未参与的季沉嫣的幼年时代。
裴剑沉默着看着这一幕,便下达命令,让那些熬了数日的士官下去休息,仅留下值班的几个人。
待作战指挥中心的灯光再度暗淡,裴剑抵达了窗台,望向满目疮痍的西部基地。
寒风灌了进来,吹拂着他的发丝,他的脸上多出几分怅惘和悲悯。
还可以重建。
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这是他仅有的支撑。
裴剑回过头去:“抱歉。”
季沉嫣:“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
裴剑:“想了很久……还没有为这件事而为你道歉,你……后悔了吗?”
他指的是谢绝。
直白的问话,宛若一把刺来的利剑。
“后悔。”
谢绝紧抿着唇角,似乎忍耐着莫大的痛苦。
季沉嫣话语一转:“但也不想重来,这样也好。”她想要拥抱这个孤独而满目疮痍的灵魂。
两个饱尝痛苦的人,在互相学着给对方温暖。
他和她都是不曾拥有自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