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摊大哥都不好意思往外掏了,这洋葱皮是给还是不给。他在老家读过几年书,能说会算,哥哥在这当团长,才把他弄这找了个工作,他对外从不提他是一团刘团长的弟弟,做事待人更是和善,就怕给哥哥惹麻烦。
现在他是要站哪边啊!
眼前这个皮肤蜡黄眼睛灵动的姑娘,他不认识。另一位他可太了解了,胡娇娇是文工团的副队长,爱人是二团的赵营长,这家人捧高踩低的功夫可是一绝。
卖菜的刘二柱,是供销社里最好说话的,也是胡娇娇日常贬损对象,买菜让她自己挑,她嫌脏,帮她挑好,她又要说故意拿坏的给她。
要不是不想给哥哥惹事,就他这东北性格,早爆发了,这不,胡娇娇继续啧,刘二柱看眼前这姑娘是个面善的,他今天还就站回队了。
刘二柱大把大把使劲往周淼布袋里塞,虽然不知道周淼要来干嘛,也许用来烧火,反正不值钱的玩意,有人要,他就帮个忙。
“大哥,够了够了,谢谢啊,我姓周,叫三水,是贺副团长家的,以后要是遇上什么麻烦,去最东边那户找我,有时间了,到家里做客也行,我手艺还不错。”周淼看卖菜的大哥是个正直的,想交个朋友,再说也为了她和另一位交恶,到底是她的原因。
包子使劲点头:“姨姨做饭最好吃,记得来哦。”
馒头递给刘二柱一颗糖,“叔叔吃糖,吃完糖就开心了。”
这颗糖,可是馒头从东河村一路带过来了的,火车上都没舍得吃。
“这俩孩子真乖。”刘二柱接过馒头的糖,和周淼说,“我比贺副团小几岁,就斗胆攀了这门亲戚,以后我就叫嫂子了,以后嫂子想吃什么菜,我提前给嫂子留,以后不用这么赶早。”
周淼太开心了,这个朋友交值了,看着后面迟迟不走的那位,喜滋滋地摇摇头,周淼想拐弯去肉摊,却被后面那位揪住了领子。
“你有毛病吧。”周淼最讨厌有人对她动手动脚,尤其是被讨厌的人。
胡娇娇以为周淼刚来岛上会夹着尾巴做人,前面一直没爆发,觉得是个好欺负的,怎么突然变脸了。
胡娇娇长吐一口气,把脸拉得楞长,一定要比她更不好惹,“从乡下跑这来收垃圾,真丢贺副团的脸。”想了半天憋出这句来。
“你给我松开,要不然你手腕断了,我可只算防卫,可不算攻击。”周淼后头侧着脸说,眼睛瞟到艳红嫂就躲在人群里,嘴角带笑,怎么哪哪都有她。
周淼心情不爽,使劲往前走,胡娇娇还不松手。
胡娇娇觉得她攥住的不是后衣领,是我能欺负你的气质。
“你都说我是乡下的了,那我会些拳脚,打你一顿,也没啥罪过,你都看不起乡下人了,那我这个乡下人干什么都情有可原,我是乡下人呢。”
周淼话音刚落,胡娇娇立马缩手,真怕自己被打。
“姨姨,不打架吗?”包子把怀里的大葱递给馒头,双手扒着胡娇娇的裤子,等周淼一说话,他就准备用力。
“打架是草包干的事,聪明人都用嘴。”周淼把包子的拳头掰开,和他碰碰手掌。
馒头也要碰手掌,周淼索性蹲下来和孩子互动,完全不在乎后面已经气得冒烟的那位。
周淼临走前,好心附赠一句,“管闲事使人变丑。”
周淼接着去买猪肉、鲅鱼和鸡蛋,卖鲅鱼的那位大伯热心提醒,“刚和你斗嘴那个叫胡娇娇,也就敢欺负供销社的刘二柱,觉得二柱没后台。你是副团的媳妇,她怎么还找你茬?”
“谁知道呢,心丑多作怪。”周淼说这句时,胡娇娇还跟在后面,管她听没听见,就是说给她的。
周淼出了供销社,她在供销社的战绩就有了两个版本。
胡娇娇向外散播的是,贺建军娶了个粗鲁的乡下婆,没礼貌,还爱占便宜。
供销社的人和后面来买东西的说的是,胡娇娇又找人茬了,幸好贺副团娶的乡下媳妇是个嘴皮子利索,能文能武的。
正在被人议论的周淼因为在供销社花的时间过长,回家做了个蛋花汤,地锅上烙了个玉米饼,青萝卜切成丝放盐放醋,分成两份,一碗放青椒,一碗没放,小孩子还是少吃辣,怕包子馒头上火。
这么简单的早餐,也很受欢迎。
饭后,贺建军去上班,周淼开始煮布煮洋葱皮,草本染色其实还需要明矾,但是没有,也能凑合,包子馒头全程围观,生怕会错过。
但周淼嘱咐他们,“不能在外边说咱们用洋葱皮染布的事,以后你们穿着黄衣服出门,就说,白布放时间久了,受潮变黄了。”
包子:“这不是说瞎话吗?”
馒头跟着点头。
“这叫秘密,只是现在不能说,等你们长大了,就可以说了。”
等你们长大了,正好是那十年,那时的荒唐会教你们,隐瞒是自保,时间到了,秘密依旧是秘密。
感觉太阳爬坡变快了,周淼开始准备午饭,包子馒头要帮忙,周淼没让,给他们写了四五六七,让他们在本子上写两页就可以吃饭了。
白菜炖肉贴饼子,贺建军进门就闻到香味,加快往屋走,眼睛余光看到艳红嫂又扒墙角,“艳红嫂,你中午不做饭啊。”
贺建军不想和艳红嫂把关系弄僵,毕竟和沈副团都是一团的,在部队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他媳妇这偷听偷看的毛病,真烦人,有时间点点沈副团。
“俺家老沈不回家吃饭,我吃早上剩下的。”艳红嫂还想追问,贺副团怎么有时间回来,但贺建军进屋的速度没给她机会。
“艳红嫂又偷听了?”周淼在厨房早就听见了。
“嗯。”
贺建军不想吃饭时,聊不喜欢的人。
结果饭桌上,周淼聊起他更讨厌的一个,胡娇娇。
周淼问他:“你和胡娇娇有仇吗?”
贺建军不好回答,上辈子他决定领养包子馒头后,家里需要一个女主人,胡娇娇给他介绍了她的妹妹胡小美,相亲一周后,他和胡小美就结婚了,婚后,只要和胡小美有时间聊两句,胡小美就提,要把他姐夫赵营长调一团来。
贺建军一直拖着没帮忙,心里甚至很反感,和胡小美的关系也不好。
算算时间,胡小美现在应该就在她姐家住着。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洋葱皮染布,科普来自网络。
第10章 我要吃肉
周淼看贺建军不说话,给他夹了块肉,但就是迟迟不放下。
贺建军看着那块肉,感觉那就是自己,吞咽口水,坦白交代,“可能是她有妹妹想嫁给我,但我娶了你。”
“你和胡娇娇的妹妹相过亲?”周淼问得很随意,还有空盯着包子馒头不能偷吃太多肉,只让他们吃碗里的那几块。
贺建军感觉到杀气,“没有,我就是听到了风声,但我没搭理。”
贺建军总不能说,自己是重生的,所以知道这些,这一世,胡娇娇有了这心思,但还没跟他提,他就娶回了周三水。
“没事,知道原因就行了,吃完你睡会儿。”周淼开始收碗筷。
贺建军不太习惯这么好说话的周三水,跟在周三水后边,突然伸出手摸摸她脑门,哦,没发烧。
“怎么了,不就不能温柔贤淑小鸟依人?”周淼一个眼神瞪过去。
“这有点像你了。”贺建军舒服了,上楼睡了。
“等一下,把手表给我,我到点叫你。”周淼追上去,直接上手解手表。
“周三水,你什么时候能矜持点。”贺建军虽这么说,但手伸得很自然。
“我要是只对你矜持,你就要小心了,行了,快去睡,别墨迹。”
周淼让包子馒头也去午睡,剩下的她收拾。
原来当家庭主妇是这样的,每件事都不大,半天下来事真都不少。
下午家里很安静,贺建军去上班,包子馒头跑出去玩,但活依旧不少,上午染好的布要多次清洗,晚上要炖的鱼要提前腌好,翻好的地要下种子,刚有点功夫能歇会,包子哭着回来了,馒头气鼓鼓。
“姨姨,沈耀祖他骂你是乡下人,不要脸,还装蒜?”包子扑进周淼怀了,闭着眼睛干嚎,没眼泪。
周淼把包子放下来,全身检查一遍,连个指甲盖的红印都没有,“别假哭,说吧,闯什么祸了。”
包子闭嘴不说话了。
“馒头你说。”周淼把头转向馒头。
“姨姨,装蒜是什么?”馒头低着头,掀着眼皮看周淼,像无辜的小白兔。
“装可爱没用,坦白从宽。”周淼用力憋住表情,千万不能笑出来,威严不能崩。
“可爱是什么?能吃吗?”馒头真诚地发问了。
周淼没打算回答这问题,而是追问,“沈耀祖说姨姨坏话,你们打沈耀祖了吗?”
馒头摇头。
周淼接着问:“沈耀祖打你们了吗?”
“他想推我,但我提前跑了。”馒头的语气里藏着点骄傲。
“那你能告诉我,沈耀祖是谁家小孩吗?”周淼刚问完。
院门响了,好吧,不用问了,人家找上门了,还是这两天内见了好多次的艳红嫂。
“就是他扒我裤子,让我被狗蛋狗剩笑。”沈耀祖都快把手指戳进包子脑门,怒气冲天。
包子又扑向周淼,但周淼没接。
“包子馒头,站好。”周淼一声令下,吓得沈耀祖也不哭了。
“沈耀祖,你说,你是不是说我是乡下人,说我不要脸了。”周淼在问沈耀祖,眼神却盯着艳红嫂不动。
“我们耀祖没说。”艳红嫂把耀祖拉到身后护着。
“那我们包子也没扒。”周淼眼神依旧盯着艳红嫂。
沈耀祖看他娘后退半步,立即跳出来承认,“我骂了,包子也扒了,狗蛋和狗剩都看见了。”
“哦,真是诚实的孩子,姨姨再问你,骂人的话从哪学的?”周淼上前半步,眼神盯着艳红嫂不变,“艳红嫂,你说你儿子是从哪学的呢?”
“俺哪知道。”王大娘当然不会承认,她已经开始后悔找上门了。
“这也简单,我拉着沈耀祖,一家一户的问,看谁在教坏孩子,孩子是祖国的花朵,怎么能被有心人带坏呢。”周淼牵着沈耀祖的手就往外走,王大娘立马把沈耀祖抢过去。
“你说谁教坏孩子呢,你在菜市场捡洋葱皮,就是在丢乡下人的脸。”王大娘说得理直气壮,还带点委屈。
“你是不是还要说,因为我给乡下人丢脸了,所以大家就更看不起乡下人,更看不起身为乡下人的你了。”周淼看艳红嫂快哭了,有点不忍心,缓和了句,“是你自己先看不起乡下人,才觉得大家看不起乡下人,我觉得我出生乡下,我挺光荣。”
周淼终于理解艳红嫂身上的矛盾感,艳红嫂想找周淼搭话因为自己是乡下人自卑,发现周淼不是时,就觉得自己被抛弃。
她看到周淼在供销社被歧视,又冒出开心,左等右等,等周淼亲自上门,和她抱团取暖,却迟迟没等到,骂街的话,被儿子学了去。
周淼推开栅栏门,请艳红嫂带沈耀祖出去,包子馒头凑一起窃喜。
“包子馒头过来,咱们算算咱们的账。”人前不训子,家里随便训。
把他俩提溜进屋里,开始好好算账。
“包子,你说你错哪了?”周淼坐在小板凳上,让包子馒头立正站好。
“姨姨,我没有打架。”包子觉得自己有理。
“还不如打架呢,你从哪学的扒人裤子?”以前周淼就发现包子最爱用这招,因为之前几次没成功,所以没在意,这回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