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与酸豆角融合碰撞,一瞬间酸辣麻香在厨房弥漫开,再把蒜泥倒进锅里煸炒提味,香味更进一层,舌尖都在颤抖。
炒完酸豆角肉沫,她又凉调了一道萝卜干,最后忍痛把干煸辣子鸡丁也端了一盘出去。
当干煸鸡丁和酸豆角肉沫端出来时,玄衣男人冷冽的眸中染了几分温色,不由得摸了下嘴,意识到行为不妥,又急忙低头摸了下鼻子掩饰。
另外两个人,看着端出来的菜,眼睛都在冒绿光,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
这是什么菜,也太香了吧,要是搁在军营,还不得抢破头!
即便不为了挣军功,哪怕为了这口吃的,杀起敌来也浑身充满了力量!
苗薇和苗青两人把饭端出来,一人盛饭盛菜,一人摆碗筷。
张翠玉热切地招呼道:“恩公请上座。”又看向另外两个男人,“二位公子也请入座。”
玄衣男人微微躬身:“大娘请上座,您是主,我们是客。”
摆完碗筷,苗薇便准备下去。
玄衣男人喊住她:“小姑娘也请入座。”
最后苗兰一家人,和玄衣男人三个,都一起坐下吃饭。
说是坐,其实是跪,这个时代压根没板凳。
每人面前一张小案几,饭菜分装盛盘摆在案几上,身下垫着布团,各自跪坐在案几前,吃自己面前摆好的饭菜。
玄衣男人跪坐下后,却没急着动筷,看向上席的张翠玉,问道:“大娘是要准备离开安宁城吗?”
张翠玉叹气道:“唉,我家里那口子去得早,三个孩子都还很小就去了。这些年来,我独自一人带着三个孩子,常年备受他二叔三叔两家人欺辱,为了这点子上不得台面的家业,他们两家三天两头来闹,前不久我家大丫头才被他们家的孩子打伤了头,再不走,往后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卖房卖铺子,准备离开这里。”
玄衣男人看了眼苗兰,见她头上还包着布,心下了然,便没再说话。
他右手边的男人问道:“大娘你们打算去哪儿?”
张翠玉道:“打算去陇南投靠亲戚,我有个表妹嫁在那里。”
玄衣男人道:“陇南好,只是这兵荒马乱的,大娘你们此去要多加小心。”
张翠玉笑道:“多谢恩公提点,我们晓得哩。吃饭吃饭,饭菜快凉了,恩公请。”
玄衣男人不再多言,低下头安静地吃起了饭,动作优雅,吃得却不慢。
他夹起一块鸡丁尝了尝,面上看不出情绪,然而吃饭的动作却更快了,一口又一口。
肉沫分装在一个碗里,碗边还放着小汤匙,方便盛舀。
他抬眼看到苗兰把酸豆角舀在米饭上,于是也照做。
米香味混着酸酸辣辣的豆角肉沫,一口下去,仿若躺在稻田下晒着太阳,又像是春花在舌尖绽放,一口又一口停不下来。
玄衣男人身旁的男人,低着头快速往嘴里刨饭。
他闷着头,吃得大汗淋漓,一口气干了三碗白米饭。
吃完,他擦了擦嘴,满足道:“太好吃了,大娘你家的饭菜太香了。这要是搁在……”
他话没说完,玄衣男人冷眼一扫,他急忙闭了嘴,紧接着继续吃饭。
张翠玉笑道:“三位恩公若不嫌弃农家饭糙,就多吃点,不是什么山珍海味的值钱饭食,一些家常饭菜,仅仅管饱罢了。”
那人道:“嗐,这年月,能吃饱饭就已经很知足了。”
说完,他又起身去盛了一碗饭。
玄衣男人点了下头,表示赞同。
他沉着优雅地吃了四碗饭,吃完后,给了张翠玉两贯钱。
“不不不。”张翠玉将钱还给他,连连摆手,“恩公今晚帮了我们,一顿饭罢了,哪里值当给这么多钱。”
玄衣男人硬给她:“大娘你拿着。”
苗兰道:“公子真不用给,你给了我们也不敢多带钱在身上,带多了反而不安全。今晚您帮了我们,就算抵平了。”
玄衣男人把钱收了回去。
他嘴角微提:“不如这样吧,我让我的护卫送你们去陇南。”
苗兰一怔,连忙拒绝:“不用不用,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真的不用麻烦公子。”
玄衣道:“也不是刻意送你们,正好我家有笔生意需要派人去趟陇南,也算顺路。”
他只一眼,跟随他的两个人立马会意。
主公这是想趁机让他们混入陇南查看情势,看来主公下一步是想收复陇南几州。
于是方才直夸饭菜好吃的那人道:“正是,我们家主是做买卖的,正好有笔生意要让我们弟兄俩去趟陇南,就当是顺路了,大娘你也别过意不去。不送你们,我们也是要去陇南的。”
苗兰看向张翠玉:“娘,你定。”
张翠玉一脸感激地笑道:“那就太谢谢恩公了。”她连声道谢,随后又问道,“请问公子贵姓,来日我们家也好酬谢。”
第6章 反击
玄衣男人迟疑了片刻,才淡声回道:“贵不敢当,在下姓裴,单名一个恒字。”
他这一世的名字叫燕昭,草根出身的一方雄主,考虑到接下来要做的事,他暂时隐瞒了真名。也没用他前世的名字,用的是他前世母族的姓。
前世他母亲出身河东裴氏,父族是河东卫氏,父母二人青梅出马,自幼便认识,裴卫两家在河东皆是世家大族
张翠玉一听裴氏,便觉得是富贵之姓。
“敢问公子,可是河东裴氏?”
燕昭道:“隔了很远的一支旁支,不足一提。”
张翠玉道:“观公子气度不凡,想来也不是普通出身,果真是大家族的贵公子。”
燕昭和张翠玉简单寒暄了几声,便告辞离去。
走之前,他问了张翠玉何时出发离开安宁。
张翠玉道:“约莫卯时正刻便会离去,城门是在卯时开。”
燕昭留下了一个叫张恽的护卫,以防钟秀桃他们再次上门闹事,他带着另一个护卫聂羽离开了苗家。
燕昭走后,苗兰没急着去睡,她去厨房把能吃的都翻了出来,又做了许多炸丸子,有肉丸子、素丸子,还有油炸面果子。
当她炸好拿到堂屋打包时,张恽瞪着眼直吞口水,喉结滚了又滚。
苗兰笑着装了大半碗丸子给张恽:“张公子请尝尝。”
又将炸得酥脆的面果子放了几个在碗里。
张恽双手接过碗,笑得一脸灿烂:“苗姑娘这双手简直比仙女的手还巧,做的吃食能馋哭三军。”
苗兰听得直笑,眼睛都笑成了一弯月牙,露出齐整细白的牙齿。
她喜欢做各种好吃的,更喜欢做出的食物被人夸好吃。
“张公子喜欢就多吃些。”她将打包分好的东西装了起来,还剩了两包没装,在桌上放着。
张恽看了眼那两包没装的食物,也没多问,端着碗,蹲去一边美美的吃了起来。
他是习武之人,消耗得多,吃的自然也就多。
油果子真好吃,又酥又脆,入口一股带着芝麻的醇厚香味弥漫在齿间,简直令人欲罢不能。
张恽一边吃着油炸面果子和丸子,一边回味着鸡肉的味道,晚上的鸡肉吃得让他都连舌头都想吞了,无论是炖的还是炒的,简直是人间美味,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肉。
张恽边吃边在心里想,要是军营里每天能吃上这样一顿饭,他感觉自己一人就能干翻三千敌军。
唉,只可惜苗姑娘一家马上就要走了。而且,主公也不允许女子入军营,说是会乱了军心。
就在半个月前,主公受了重伤醒来后,突然整个人跟变了似的,还下令散了军营中的妓子。
收拾完,苗兰打着哈欠准备去洗漱休息。
见张恽端着空碗蹲在廊下发呆,她上前问道:“张公子还不歇着吗?”
“苗姑娘你们歇去吧,我刚吃完半碗丸子,在院里耍耍刀再去歇息。”
翌日。
苗兰早早起来煮了早饭。
她饭刚煮好,燕昭和聂羽过来了。
早饭是红薯稀饭,还有一盘子香葱炒鸡蛋,外加刚出锅的肉包子。
包子香香软软的,皮薄馅厚,热腾腾的从蒸笼里拿出来,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燕昭一口气吃了五个包子,三大碗红薯稀饭。
吃完后,这次他硬给了张翠玉两贯钱。
“大娘就别推拒了,有我这两个护卫跟着你们一起去陇南,你们不用担心路上遇到劫匪。他们虽然身手平平,但对付几个山野毛贼还是不成问题。”
张恽:“……”他堂堂三军校尉,竟然成了身手平平。
好吧,与他们的主公比起来,确实差了很大一截。
张翠玉没再拒绝,笑着接过:“老身谢过裴公子,你真是好人。”
燕昭道:“大娘不必言谢,我们三人吃你家两顿饭,此番去陇南的路上,我这俩护卫少不了也要吃你们的,区区一些银两就当饭钱了。”
苗兰将昨晚上打包好放在桌上的两包东西递给燕昭:“一包是丸子,一包是油炸面果子。昨天晚上我才炸的,能吃上一阵,不用担心腐坏。”
燕昭伸手接过,闻着从油纸包里传出的焦酥油香味,身上的冷冽之气都淡了三分。
“多谢苗姑娘。”
他嘴角微微提了下,本是想冲苗兰笑一下,然而他自己不知道的是,他一直保持面无表情还好点,一张眉眼凌厉冷入骨髓的脸,嘴角不经意间一扯,给人的感觉像是要立马大开杀戒的邪佞变态。
苗兰很想跟他说:你笑得很好看,下次别笑了。
但她到底不敢跟这样一个人开玩笑,于是什么也没说。
要带走的东西全部搬上车后,苗兰拿上钥匙去牙行,通过牙郎联络买主,三方一起,当面把房屋铺子等全都交接清楚。
从牙行处回来,苗兰朝着城门口走去,人还没到,远远的就看见钟秀桃正在和张翠玉吵架。
她加快步伐,跑了过去。
“大伙儿你们说说,你们都来评评理!他大伯已去世多年,这么些年,我这大嫂都没说要离开安宁,突然昨天就急匆匆地把房子和铺子全都卖了,卖了苗家祖产,悄无声息的便想离开安宁,若说没鬼,你们信吗?咱们安宁城,就如名字一样,安安宁宁,无灾无难,既没天灾,也无人祸,城里的人都安居乐业,外头战火四起,无端端的,她为什么要往外跑?”
张翠玉气得狠狠啐了她口:“钟秀桃,你少在那含血喷人!我为什么要离开,你不清楚吗?若非你和老三家,你们两家人合伙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用得着逃离这里吗?平日里,你便教唆你家孩子,打我家三个孩子,上次你家两个丫头,把我家兰丫头按在水里打,打得头破血流,我何曾找你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