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锋军在前方开路,一路过去,拖出长长的尘烟。
步兵们整齐一致地走在先锋军后面,并排的两人趁着伍长不注意,时不时说两句悄悄话。
左边人问右边的将士:“哎兄弟,你是想吃大盘鸡还是葫芦头?”
右边那人是卫临旧部的,目视前方,小声回道:“我以前在长安吃过葫芦头,味儿腥膻,不好吃。”
左边那人道:“你是没吃过我们夫人做的葫芦头,啧,味道那叫一个香,肉汤鲜美,大肠绵软滑韧,掰碎的馍块泡软后漂浮在香浓的肉汤里,又解馋又管饱,吃上满满一大碗葫芦头,一整天都有力气。”
说完,他砸吧几下嘴,似在回味一般。
右边人听得直吞口水,接着问道:“大盘鸡和鸡捞面又是啥?”
左边人嘿嘿笑了两声:“到时候你吃过就知道了,保证吃了一回还想吃第二回 。”
右边那人边走边碎碎念:“杀敌两百大盘鸡,杀敌三百焖羊肉。”
本来只是他一个人小声念叨,结果旁边的人听见了,也跟着一起念,然后一传十,十传百……以至于整个队伍都念了起来,整得跟相声贯口报菜名似的。
大家念归念,却半点没耽误脚程,相反还越走越快。
……
战鼓雷鸣,号角嘹亮。
狼烟烽火下,冲锋的将士们手握长矛,戳死一个念一句鸡捞面,砍一刀念一句焖羊肉。
蓟州是被鲜卑族人占去了,守城的将士自然都是鲜卑族人,他们没有匈奴族人善战,也没有匈奴族人狠戾,就连匈奴族人都打不赢燕昭手中的兵,更何况这些弱于匈奴族的鲜卑族人,他们更打不赢燕昭手中的将士。
半日不到,蓟州便被攻下了。
入城后,张恽带领的虎狼军如秋风扫劲草一般虐杀鲜卑族将士。
结束后,普通士卒欢喜地在伍长那里上报自己斩杀的敌人数量,伍长向什长上报,什长向百夫长上报,百夫长报给校尉,校尉报给将军。
统计下来,平均每个人都杀了十个以上的敌人。
那些大将就更不用说了,每人至少杀了百人。
有不少将士都直呼过瘾,甚至还有人觉得没杀够,想要再多杀一些。
在将士们冲锋作战的时候,苗兰带领火头营的人正在后营做大锅饭。
先做最基本的饭食,稀粥小菜配大饼,每张饼子上都带着几粒芝麻,增添了酥香味。
打完仗,大家就该吃饭了,所有人的伙食都一样,包括燕昭,奖赏饭便留到下一顿再吃。
做完基础饭食,苗兰便着手准备奖赏饭。
她打算加两道菜,黄豆焖牛肉和酸辣羊杂汤,牛肉用的是带筋的牛肉,黄豆是干黄豆,早上就拿出来泡发着了,酸辣羊杂汤用的自己腌制的酸芥菜。
午饭燕昭是在中军大帐内和张恽、聂羽以及应闲他们一起吃的,边吃边商谈战事。
苗兰也在,她就坐在燕昭旁边,他们商谈战事,她便在一旁听着,偶尔燕昭也会询问她两句,多数时候,她只是听着,因为她确实不懂打仗之事。
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只不过在燕昭身边久了,随着燕昭东征西战,再不懂也懂了不少。
张恽大口咬上一口饼,吃完又大口喝了口稀饭。
粟米和白米混合熬煮的稀饭,熬得米汤不稀不稠,飘着一层清香的米油,大口喝上一口,满口留香,温热的稀饭从食道流入胃里,令人通身舒畅。
吃完大饼,喝了大半碗稀饭,张恽舒适地抹了抹嘴:“主公,我军将士的战力现在是越来越强悍了,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呀。”
应闲放下碗筷,捋了捋胡须,点头道:“确然如此,但是……”他看向燕昭,“但这也是一个很大的隐患啊。”
张恽问道:“应先生是不是多虑了,我军将士越来越强,岂不是更好,能有什么隐患?”
聂羽道:“应先生的担忧不无道理,如今这些人被训练得像是一群杀人兵器。在战乱时,用利益吊着,于我们确实有用,指哪儿打哪儿所向披靡,可一旦战乱结束,要如何安顿他们?”
应闲接话道:“是呀,天下一统后,要如何安顿他们,这是件大事呀。”
张恽道:“能怎么安顿,百夫长以下的解甲归田,按照军功给予田地和赏赐。”
应闲语气平缓道:“张将军可计算过跟随主公的兵马有多少,将军级别的有多少,校尉级别的又有多少?上到将军下到士卒,凡是上阵杀过敌的,个个都得封赏,大到封王拜将金银万两,小到良田百亩布帛数匹。天下初定,能有多少钱去封赏呢?”
聂羽跟着道:“即便是封赏了,也会有人嫌赏赐不公平。那些嫌弃不公的,结合起来便是隐患。战时他们是对外的刀,太平时便是向内的箭。”
张恽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虽是大老粗,但不是傻子,经过聂羽和应闲的提点,也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
“那……这……”他看向燕昭,一时无言。
燕昭却没发话,淡笑着看他们商谈。
见张恽呆呆地看着自己,他笑道:“看我做什么。”
张恽道:“主公,我不要赏赐,打完仗,要是还活着,我回老家,有两亩田能吃饱饭就行。”
应闲笑着道:“就算张将军不要,别人还能不要?”
聂羽道:“我也不要。”
燕昭哈哈一笑:“吃饭吃饭,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天下定了再说。”
他笑声爽朗,可眼底却毫无笑意,甚至透着蚀骨的寒意。
苗兰看得心里一紧,她低下头,瞬间觉得毫无食欲。
“你们慢慢吃,我吃饱了。”她站起身,端着碗往外走去。
外面风轻云淡,碧空万里,阳光暖暖地照着。
营区内,将士们三五成堆,大家围在一块,蹲在地上,端着饭碗吃得喷香。
有人吃口饼子喝口稀饭,又转头跟身旁的人说上几句话。
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熟面孔,有不少校尉、百夫长,苗兰都认识他们,而他们也认识苗兰。
看到苗兰出来,大家都站起身打招呼,一个个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看向苗兰大声喊着夫人。
苗兰笑着回道:“大家继续吃饭,晚点给你们做好吃的。”
众人高呼:“多谢夫人。”
苗兰点下头,在营区内走了走,便又回了后营。
她刚到后营,燕昭便找了过来。
“午饭吃饱了么?”燕昭问她。
“吃饱了。”苗兰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因而语气也有些冷淡。
燕昭走上前从后面抱住她:“生我气了?”
苗兰扯了下唇角,笑得僵硬:“没有,我哪敢生你的气。”
燕昭在她耳后亲了亲,咬耳低语道:“别气了,气坏了身子我心疼。”
苗兰用胳膊肘推他:“你松开,这么多人看着呢。”
燕昭松开她,摸摸她的脸:“没吃饱再去吃点,别因为跟我置气就饿着自己。”
在燕昭转身离开时,苗兰叫住他:“燕昭。”
“夫人有何吩咐?”燕昭转过身笑着逗他。
苗兰问道:“你能守住最后的底线吗?”
燕昭握拳捶了捶胸口:“这里永不变。”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大结局了,晚安~
第98章 结局
两军对垒, 匈奴族骑兵开道,万马奔过尘烟漫起。
燕昭命□□手在前方扫射,前排冲锋的匈奴骑兵还未近身便倒了下去, 后排骑兵继续冲杀,快冲至跟前时, 燕昭立即命长矛手正面击杀, 战马和人齐齐倒下。
残酷的战争帷幕正式拉开,眼前的战场瞬间沦为一台大型绞肉机,鲜血飞溅,尸横遍野, 兵卒们一波接一波地倒下, 如麦田里熟了的麦子一茬又一茬地倒在农户的镰刀下。
三个月,加上这次,总共十八场战役。
在此期间,燕昭督战的同时, 还命人不间断地去抢夺劫掠戎狄人的牛羊, 此举彻底激怒了戎狄各族。
于是匈奴族、鲜卑族、月氏族、羌族,几族联盟, 一致对抗燕昭。
此番戎狄几族联盟出兵三十万,目的是想倾全力灭掉燕昭,这已经是他们所有的兵力了, 此战亦是决战。
若这一战输了, 那他们这几族, 百年内别想再恢复元气。
而燕昭正是考虑到这点, 所以这三个月内, 他使了声东击西一招, 甚至不惜用下三滥的招数去劫掠戎狄的牲畜, 为的就是逼出戎狄所有兵力。
他要在雁门一次性歼灭戎狄,让他们再无喘息的机会,至少百年内无力再犯中原。
即便他死了,也能保中原百年太平。
半日的功夫,鲜血染红了大地,脚下的尸体堆叠如山。
无论是人还是马,一层叠一层,满目赤红,腥味冲天。
……
“夫人,甲号粮仓的稻米还剩下二十袋,粟米也只有五十袋了。”杜清丽带人查验完甲号粮仓的军粮后向苗兰汇报。
陈婉紧跟着回道:“乙号仓的稻米还有十五袋,粟米还有二十袋。”
白蓉道:“丙号仓无稻米,粟米还有十袋,小麦还有三十袋。”
十座粮仓全部汇报完后,苗兰沉默良久不说话。
军粮不够了,最多还能坚持五天。
可偏偏南方接连半个多月暴雨不断,多处地方出现了塌方,雨水冲垮了北上的路,押运粮草的兵马被困在半道不得前行。
该怎么办呀,苗兰急得一嘴泡。
在这种关键时刻,断粮那可是致命的危害。
然而在人前,她却不敢展露丝毫情绪,怕动摇军心。
“军粮一事,谁都不许往外透露,违令者斩。”她冷声警告。
薛绍点头打配合:“夫人说的在理,军粮一事,绝不能让将士们知道,都把嘴管严了。”
苗兰两手交握,看向吕俏:“你去跟大帅秘密汇报,让他安排些机灵的人,趁乱把战死的马搬回来。”
如今军中大家仍然称呼燕昭为“大帅”,当初和卫临打赌称王之事,事后他没再提,因为那日在场的将领都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是设计斩断卫临的臂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