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常元老哥也真是的,本来和和气气的一桩事,非得搞得动起手来?
章常元看着院子里黑压压的一片,脑子顿时清醒了。
他本来还想嘴硬,可一瞅老二黑着一张脸,就差和他直接翻脸了,也不得不住了嘴。
而章启铭也“刷地一下”白了脸。
即便他在外面读书多年,可也知道宗族势力的厉害。乡里解决问题,除了讲理讲公道之外,比的就是拳头。
人多势众,说的就是这个理儿。
徐甜甜呢,开始还有点担心。
可看到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没来由的踏实起来。果然,不过是两声哨音,就召来了这么一大帮子人马?
这时候,她真的体会到了娘家人的厉害。
也难怪乡里喜欢生孩子,尤其是要生几个男孩子,来壮壮门户。
这没遇到事情,还好。
可一旦遇到事情了,就要靠着男人出马打头阵,壮威势呢!
还有,爹可真是狡猾啊,处处都留着一手。
第15章 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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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人多势众,力量自然也大。
章启铭与徐翠翠的离婚书和分家文书,顺顺当当地签了下来。
临到冬娃娘签字盖手印时,她犹豫了一下。
她记得翠翠是会写自己名字的,可又害怕一出手就露了马脚。于是,由章存贵代为签名,她用大拇指沾了点印泥,在名字上盖了一枚红通通的指印。
从此,她就是个自由人了。
对未来生活的谋划,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事情已了,双方都收好了离婚书和分家文书。
徐永泰站起身来,呵呵笑着。
他对章家诸位说了几句客气话,就抬脚出了屋子。
他站在屋檐下,冲着院里的老少爷们拱了拱手,大声说道:“徐家湾的弟兄们,今儿跟着你哥出来一趟,可是辛苦了!如今这边的事已了,请众位先上船歇息,赶明儿我徐永泰请大家喝酒!”
一席话,说得众人哈哈大笑。
领头的那位壮汉,大手一挥,一众人马就跟着他鱼贯出了院落。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章存林这才松了口气。
心知这徐永泰还算讲理,并不是要存心闹事。可对爹惹出来的麻烦,只能再赔个不是。随后,又当着众位族人的面,认冬娃娘为闺女。
徐甜甜也很机灵,立马站起身来。
侧身行了一礼,开口喊了声:“爹!”
她这么做,主要是为了冬娃。
今后的日子,还得依靠章家的门第过活。在乡里和镇子上,没有家族依托日子会很艰难。无论如何,她得给冬娃创造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
现在毕竟是解放初期,并不是她想咋样就能咋样的。
章存林也是个要面子的,再说对冬娃娘一向很看重。
他当场受了翠翠一礼,认下了这个闺女。
还发了狠话,说:“日后,谁敢欺负我家闺女,我可不愿意!”这番话是说给爹听的,也是说给在座的族人听的。
从今往后,冬娃娘不再是他家的儿媳妇了,而是闺女了。
闺女由爹护着,任谁也不敢小瞧了。
见事情已了,章家的几位长辈和两位中人,也呵呵笑着拱了拱手,告辞离开了。
而章老爷子虽然板着脸,却又无可奈何。
他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就一摔门,走了。
启宽一见,赶紧追了上去。
他得代表爹把爷爷送回家,顺便再宽慰几句。章启铭白着一张脸,也想跟着出去,可见爹拿眼瞪着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又坐了下来。
看到屋里再无外人,章存林又拿出三千元来(三毛钱),塞到了徐志和的兜里。
让他给乡亲们买碗茶水喝。
徐永泰哪肯要这笔钱?
可章存林存心要给,死活推让了一番。
最后,才点头让儿子收下了。
他明白收了这份礼,就意味着和和气气、不再追究。
本来,他对章老二就没什么意见,俩人也算投缘。况且,翠翠还在章家,这关系万不可闹僵了。
这面子上的事,还是要讲的。
*
徐永泰和章存林又说了两句客套话。
知道他和启铭还有话要说,便叫上志和和翠翠,一起出了屋子。
刚下台阶,就听到冬娃扯着嗓子在喊:“姥爷——”
他抬眼一看,见冬娃正趴在西厢房的窗台上,眼巴巴地朝外瞅着。见姥爷和娘看过来,就高高地举着小手,急得不行。
徐甜甜赶紧过去,向凤芝道了声谢。
就拉着冬娃的手,出了屋子。
冬娃见了姥爷,上前一把揪着袍子,不肯撒手。
惹得徐永泰哈哈大笑。
这小家伙,知道和他亲近了?
徐永泰跟着闺女和外孙儿,进了隔壁的厢房。
一进屋,就关起门来。
他看着闺女,柔声问道:“翠儿,真不跟爹一起回去?”徐甜甜搂着冬娃,点了点头,说道:“爹,这边的情况您也是知道的……”
她心里明白,徐家湾护短不假。
可真要回去了,就是自家人了。徐家是个大族,族规在那里摆着呢。只要进了庄子,那些封建礼教还不把她给压垮了?
即便爹娘再疼爱,也搁不住环境使然。
所以,这徐家湾是不能回的。
况且,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冬娃。
这是她的儿子,她又岂能丢下不管?
见闺女态度坚决,徐永泰只好叹了口气。
他细细叮嘱道:“翠儿,日后若遇到困难,就给爹捎个口信过去,万不可自己忍着……还有,那青沙河上过往的船只,都要经过徐家湾,你这边有事儿,就去河边言语一声……”
“爹,翠儿都记住了……”徐甜甜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对爹是既感激,又佩服。
今天这一招威力颇大,可花费也不小。
虽然是乡里乡亲,帮忙是应该的。可这船是租的,日后还得请乡亲们好好吃一顿,或送点东西意思意思,这又是一笔开销。
这几年,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可爹为了她,却舍得。
乡里有句老话,叫“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可爹和娘呢,却时时刻刻把她挂在心里,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爹是个聪明人。
无论是学识还是见识,非常人可比。
像这样的人才,窝在乡野里实在是太可惜了。
而爹的性子,一向洒脱豪迈。
外表看着像个文人,骨子里却像个混社会的,得罪人也是在所难免。马上要面临着“土改”了,希望这一关能顺顺当当地过了。
想到此,她又问了问家里的情况。
知道爹那边已经找人写了文书,准备分家。两头大牲口和那头脚驴也悄悄送到了牲口市场上,托人去找买主。
爹还准备在县城里赁间房子,把宅子里的家具、值钱的物件运过去。对外只说,穷得揭不开锅了,得卖了家具给娃交学费。
听了爹的一席话,徐甜甜这才放了心。
剩下的,就是希望爹能出去谋个事,不能继续在乡里搅合了。
她知道在村里教书,不算个正经营生。以后,最多属于民办教师那一类的,与公办教师相比,工资福利待遇可是差远了。
爹这么真心待她,她也得好好回报才是。
坐在一旁的徐志和,只是静静地听着。
在爹面前,他的话一向很少。
现在,他在县里读高中,明年就要毕业了。
家里已经准备给他说亲了,可他打心眼里不大愿意。
可这话,和爹娘却说不通。
按照乡里的习俗,恨不得一到十四岁就给娃说亲,好早早地定下来。他今年十七了,在乡里算是晚的,即便再往后拖,也拖不过年节了。
徐甜甜对这个兄弟,虽然印象不深,可都是徐家人,就想帮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