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桦就要给,还是被同学扯了下衣角才恢复清醒,警惕道:“你钱呢?”
骆窈突然疑惑:“什么钱?”
“投资我生意的钱啊?”纪桦急切地追问,仿佛已经看见自己躺在金山上的场景。
却见骆窈皱起眉头:“投资生意的钱不是说好你借我么?”
“那我还没赚着钱怎么借你?!”纪桦瞪大了眼。
骆窈却翻了个白眼:“都没赚着钱我投资空气啊?”
“欸不是……”纪桦不知道她怎么突然翻脸不认人,急得团团转,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抖了抖那张欠条,“这上头不是写着嘛?我欠你八万。”
骆窈恍然大悟:“对啊!你欠我八万都没还呢,怎么又让我拿钱投资?!”
男生急得哇呀呀乱叫,还是一位穿着碎花裙的同学好心提醒:“纪桦,你被骗了。”
纪桦:“一边儿去!!!”
他指着骆窈,像是西游记里被猴哥戏弄的妖道国师,气急败坏道:“你个死丫头片子!”
纪亭衍拢起眉心,警告道:“纪桦。”
纪桦对他哥还是有点怵的,但如今一股憋屈劲儿闷着无处发泄,偏生骆窈还在火上浇油:“我可是你的债主,你还不了钱你哥替你还,等同于你哥也是你的债主,现在两位债主都搁你面前呢,说话给我放尊重点儿!”
“妖道国师”不堪受辱,气愤地撕碎皱巴巴的欠条,想要“斗法”:“我今天就得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说道什么?谁的道行深吗?
骆窈拍了拍挡在自己身前的纪亭衍,冲他笑了下,然后抬手问纪桦:“这是什么?”
纪桦没好气:“矿泉水!咋的!”真当他是傻子啊!
骆窈敛去了眼角的轻松,精致的五官染上些许锋利,眉眼下压,双唇紧抿,握着那瓶矿泉水用力。
突然,砰得一声在耳边炸响,蓝色的瓶盖冲上天空,而后又掉在似泼开一朵水花的地面上,晃了几圈才停止。
众人呆若木鸡,愣愣地看着塑料瓶在那只纤细白皙的手中扭曲变形,四周倏地安静一片,紧接着就听见谁倒吸凉气和咽口水的声音。
这姐姐吃了啥啊,力气这么大!
“再废话,这就是你。”骆窈冲纪桦扬了扬下巴,心里暗骂一句。
早知道多喝掉几口了,差点翻车。
不过再中二的戏,效果还是得做足。
骆窈晃晃瓶底的水,嫣然一笑:“还借钱么?”
借个屁啊!纪桦的骨气跟气球似的一戳就破,结结巴巴道:“哥……哥,我今晚住同学家,就不回去了!”
说完,脚底抹油跑了。
骆窈看着散了场的舞台,弯腰捡起地上的瓶盖,对上一双神色复杂的眸子,然后纪亭衍转过身去:“……你衣服湿了。”
骆窈低头,上衣果然多了几处不同大小的水渍,因为颜色浅,隐约透出里面的形状,她当即用帽子遮了遮:“没事儿,一会儿就干了。”
……
回去的路上,纪亭衍几次欲言又止。骆窈大概能猜出来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他对弟弟为何如此冷漠,她为什么要帮他,再加一个的话……
徒手捏矿泉水瓶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考虑到他们俩的关系还没有到非解释不可的程度,又错过了合适的时机,再张口便觉得突兀。
骆窈对此倒很无所谓。
就目前的相处来看,纪亭衍断不是个冷心肠的人,否则他不会对着薛峥的小学生功课都耐心有加,自己提出帮忙后,他更是慷慨相助,牺牲难得的假期陪她来借书,所以千错万错都是纪桦的错。
当然了,即便纪亭衍心有阴暗也没什么,毕竟爱屋及乌,就算是一身黑的乌鸦都影响不了她的偏心,更何况纪亭衍分明是只仙气飘飘的白鹤,虽有黑色的初级飞羽,长身玉立时仍然通体洁白。
至于徒手捏矿泉水瓶嘛……骆窈低头虚握了一下自己的手。
或许是刚才占到便宜力量迸发了吧!
太阳已然当空,热辣辣地烘烤大地。
下车时,纪亭衍帮骆窈撑开伞,走了一段路,突然道:“谢谢。”
谢她帮忙怼自己弟弟?还是谢她没有追问?骆窈目视前方,扬声道:“我也要谢谢阿衍哥帮我的忙,要不然对着这么些书我得看好几个月。”
这是谦虚。纪亭衍看得明白,小姑娘虽然缺少知识储备,但思维跳跃灵活,一点就通,功劳归她自己。
他把伞又往那头倾斜了些,又说:“抱歉。”
为他的弟弟的无礼,还是可能给自己带来的麻烦?骆窈对“梦中情手”同志十分宽宏大量,再一次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我也要说声抱歉,刚才没多想就出手了,阿衍哥别嫌我多管闲事。”
她太过善解人意,倒显得自己别扭又嘴笨。纪亭衍垂下眸子,将小姑娘精致的侧脸尽收眼底。
她生得极好,鼻尖挺翘,红唇潋滟,脸颊被热出了一层红晕后滑落细汗,似乎能透着光瞧见细小的绒毛。
纪亭衍此前更多注意她的声音,从没像现在这样一笔一画勾勒她的样貌,睫毛微微颤动,开口问:“手没事儿吧?”
“有事儿。”
突然来的爽快打得纪亭衍措不及防,忙问:“我看看。”
骆窈便从善如流地抬起手,掌心向上。
看吧看吧,我的手可疼了,要牵一牵才能好。
纪亭衍细细打量了一番,没发现什么伤口和异常,眉心微蹙:“是哪里疼吗?”
“不是。”骆窈这才侧头看他,上翘的眼眸波光流转,“是你还没给我电话号码。”
第14章 要不是为了钱
事实上纪亭衍根本不用担心给骆窈带来麻烦,就他弟弟那个小破胆,吓得两天都没回家,郑敏又急又气,想让他去把小儿子捞回来,但纪亭衍早已经回研究所了。
而骆窈也正式开始实习。
第一天上班她兴奋过了头,生物钟晚了些,导致早功减半,被老太太指责了一番,说她没计划没定性。
骆窈虚心接受批评,穿了件正直干净的白衬衫,下身是浅蓝格子半裙,合适的职场人着装,昭显自己对劳动的重视。
科学频道原来总共也就两个人,编辑姐姐临时动了个手术需要修养,所有的活都落在了梁博新身上,这才招了两个苦力。
啊不是,实习生。
骆窈以前虽然没有上过班,但也知道像她们这种级别的菜鸟一上来肯定要经历一段时间的打杂生活,可大概是她这位新上任的师父已经不堪重负,竟然敢直接放手让她和涂涵珺做节目。
“台里的意思呢,是先试验一段时间再考虑咱们的改版方案,所以周六的内容就交给你们了。”
梁博新拿着她们交上去的选题翻看了会儿,头也不抬地问:“这些选题你们个人倾向于哪个?”
涂涵珺抿出颊边的酒窝:“通信卫星。”
年初国家成功发射了一颗实用通信广播卫星,趁机会让大家了解相关知识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梁博新点点头,问骆窈:“你呢?”
骆窈莞尔:“安全隐患。”
“为什么?”
骆窈摸了摸鼻子:“因为现在正值暑假,我们可以在此期间做一系列的科普内容,比如食品安全、交通安全,或者以地点分类的家庭、学校、野外存在的安全隐患。”
“有些可以老调新谈,有些则是听众尚未察觉或者平时不注意的,但需求性强。”
涂涵珺转头看她:“做成一系列的话,我们咨询采编的时候也会更方便些。”
梁博新摸了摸下巴:“我怎么觉得你们这是想偷懒呢?”
这回骆窈很坦荡:“开学我们也是要请假的,如果内容不够就得师父继续顶上了。”
哪有人第一天上班就说自己要请假的?涂涵珺睁大眼看她,随后又瞄了瞄梁博新,表情有点紧张。
好在梁博新对此并不反感,反而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接着,他刷刷刷在选题纸上划了几下,然后分给她们两人:“这是我建议你们先去做的选题。因为之前已经有了相关的背调,对你们后期创作设计会有帮助,到时候申报也轻松一些。”
“不过骆窈刚才提醒我了,你们开学按例可以请假一周,那正好趁现在有时间多积累些新素材当备用稿。”
骆窈嘴角抽了抽。
梁博新到点要去录音,让她们俩跟着去观摩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始了他的放养计划,临走还不忘记鼓励道:“年轻人不要怕锻炼,有需要随时找我。”
“当然我希望你们不找我。”
骆窈:“……”
她看着梁博新潇洒不羁的背影发了会儿呆,涂涵珺默默凑过来道:“你刚才可真敢说。”
骆窈哭笑不得地落眉:“可能连累你也加大工作量了。”
涂涵珺眨眨眼:“这有什么?原本我们就是来积累经验的呀!当然要多做事了!”
好吧,人家比我有思想觉悟。
骆窈跟着她往外走,又听对方凑过来小声说:“不过师父毕竟是我们上级,你以后说话还是得注意点儿。”
其实骆窈觉得,以梁博新的性子应该不至于会计较这些,不过涂涵珺这话也没说错,她以前没工作过,确实不能以过去的社交经验一概而论,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接下来的日子骆窈便开始学着去熟悉流程、外出采编、参加听评会……她和涂涵珺相辅相助,当然她从对方那里学到的更多,毕竟自己再怎么恶补专业课,也不如别人扎扎实实的多年基础。
而且涂涵珺看起来虽有点腼腆,采访时却跟换了个人似的,文笔也是大开大合,小小的身材热情无限倍大,这或许就是职业的信念感和使命感吧。
骆窈自认没有她那样的觉悟,上班忙得脚不沾地,下班也闲不下来,一有空就只想在床上躺着,脑袋放空,剩下一句感叹——
要不是为了钱……
唉,她多少有些理解“社畜”一词的由来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年代不像三十年后那般竞争激烈节奏快,大多数人都可以抱着“安于一隅”的想法生活。
虽然这里头带着她的偏见,毕竟像涂涵珺这样的人绝不是少数,他们有理想有抱负,即便只是一颗小小的螺丝钉,也要努力发光发热。
……
可必须要承认的是,当成稿通过,一期节目录制完成的时候,骆窈依旧发自内心地生出巨大成就感。
她恨不得像薛峥一样到处炫耀分享,但最后还是控制住了,只分享给了亲近的人。
熟悉了工作内容后她也能余出一些空闲时间,从图书馆借来的书马上就要到期,她去了趟传达室,拨通了研究所的电话。
“你好,燕城生命科学研究所。”
“你好,我找纪亭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