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收留傅长缨两天,不算啥大事。
这边晚饭正吃着,楼上傅家闹翻了天。
“她也不是故意的,你打她有什么用?”
傅国胜没想到这时候了他媳妇竟然还护着这丫头,“她不是故意的?你竟然还好意思给她开脱,那我倒是想知道,我当时说要给爸妈打电话,这死丫头怎么说的?”
薛红梅一下子被问住了。
长缨不见了踪影,他们问遍了孩子的同学朋友,都没消息。
当时国胜想要打电话问问看,看长缨是不是去乡下爷爷家了。
畅畅说,“爷爷奶奶身体不好,万一知道姐姐离家出走,他们的身体能受得住吗?”
当时她还觉得,幺女长大了,考虑问题都这么周全。
可不是周全吗?
生怕拆穿她的谎言。
薛红梅的手一松,傅国胜已经拎着鸡毛掸子抽在傅畅身上。
细细的杆抽得人生疼,傅畅涕泗横流,“妈,救我,我错了我不想死啊。”
薛红梅看着哭成泪人的幺女,心一横挡在了女儿身前,直面怒气冲天的丈夫,“你干脆把我打死算了,是我没教好孩子!”
……
上海火车站热闹非凡,大红横幅四处飘展——
到广大农村去,开辟新天地。
知识青年去农村,贫下中农一家亲。
傅长缨刚到站台,就有人帮着把行李箱给拎到车上。
钟婶看着笑盈盈的年轻姑娘,帮着捋了下她额角的碎发,“到了乡下记得多看多学,要实在受不住,就跟婶子写信。”
傅长缨这几天都住在钟婶家,跟钟婶亲厚许多,“我知道,回头等我把那边建成新农村,到时候接婶子你去玩。”
钟婶听得直乐呵,“好,那婶子等着这一天。”
她话音刚落下,就看到傅家那三口过了来。
钟婶叹了口气——
这几天,傅国胜他们两口子没少去她家,但长缨这孩子心里委屈啊。
没见。
她也由着这孩子的性子,连带着行李都是自己去傅家帮忙收拾的。
现在还不见吗?
谁知道这次回去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而且想要回来,还不得爹妈运作安排工作吗?
真要是闹僵了,影响的还是长缨自己。
“长缨。”
傅长缨笑了起来,眉眼如弯月,“婶子你放心,我不跟他们吵。”
其实她也没那么难过,就是怜悯原主。
但同情归同情,该从傅家爸妈身上要钱,绝不手软!
她去的可是沂县,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薛红梅觉得女儿瘦了,整个人都憔悴的很,“长缨……”
一旁傅国胜看着女儿,齐腰的长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剪掉了,如今穿着一套明显改瘦了的绿军装,跟换了个人似的。
“爸妈你们来送我呀。”傅长缨没事人似的开口,还上前拥抱了下父母,“我很高兴,你们还认我这个闺女。”
这话说的薛红梅眼泪啪的就落了下来,连忙抓住女儿的手,“长缨,是畅畅调皮,你爸已经教训她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傅畅还不跟你姐姐道歉?”
傅畅一脸的不甘心,可她不道歉的话,妈肯定会停她的零花钱。
就是为了那些零花钱,忍了。
“姐,对不起,我不该胡闹,藏起你留的字条。”
傅长缨笑着揉了揉傅小妹的脑袋,“你还小嘛。”
“就是,她还是个孩子,你别跟她置气,你们可是亲……”
傅国胜的眼神打断了薛红梅的话,当妈的反应过来自己多说多错,连忙拿出个钱包,“这个你拿着,别委屈了自己。要是钱和票不够用,就跟爸妈打电话写信。”
傅长缨迟疑了下,接过钱包看了眼,她连忙推了回去,“这太多了。”
薛红梅把钱包往女儿兜里塞,“你快收好了,回头一定要多往家里写信知道吗?”
这几天,她各种找人帮忙兑换票,地方粮票尽可能的换成全国粮票,为的就是让女儿手头宽绰些,回头少吃点苦头。
自然,也存着几分补偿心理。
傅长缨当然明白其中道理,“可这也太多了,爸妈你们把钱都给了我,自己怎么过?”她忧心地看了眼一旁的傅小妹,“今天还是畅畅生日呢。”
拿出钱包,傅长缨看都没看抽出几张钱和粮票,“咱家每年都要给畅畅过生日,今年我借花献佛,请客给畅畅庆祝生日好了。”
傅畅听到这话原本撅着的嘴松弛了下来,还算傅长缨有良心,记着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要知道,她的生日可是家里的头等大事,哪年爸妈不都给她庆祝?
今年倒好,因为傅长缨的事,爸妈直接把她过生日这件事给忘了。
勉为其难的,傅畅伸过手去接钱。
还没碰到,手被人狠狠打了下。
傅畅一脸委屈,“爸,你干嘛打我?”
薛红梅也瞪了爱人一眼,“你有完没完!”姐妹俩亲近,不好吗?
只是看到他脸耷拉下来,薛红梅顿时变成缩头的鹌鹑,不敢吭声。
傅国胜把钱和票拿过塞到钱包里,“你不用管她,下乡好好学习好好劳动,钱不够花就给我写信打电话。”
倒没像薛红梅那么糊涂透顶。
不过傅长缨也知道,愧疚维系的父女亲情没有持久性。
当然,她也没指望就是了。
眼下嘛,傅长缨看着遮掩不住怒意的傅小妹,大方的送上祝福,“畅畅生日快乐。”
傅畅咬牙切齿,“不用你假好心。”
傅长缨闻言一愣,下一秒眼泪挂在脸上,捂着脸往车上跑。
傅国胜脸黑如锅底,一巴掌甩在了幺女的脸上。
他从没对家里孩子动过手,何况是傅畅?这一巴掌吓傻了薛红梅,“傅国胜你干什么?”
站台上乱成一团。
与欢送知青的盛大场面格格不入。
傅长缨坐在车厢看热闹——
畅畅,喜欢姐姐送的生日礼物吗?
真希望你能记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打孩子是不对的。
但,有的孩子就欠揍。
第4章 敌意
从沪市出发的知青专列在轰鸣声中启动,车上的知识青年们嚎啕大哭,泪水打湿了胸口的大红花。
站台上送别的亲人也泪流满面的小跑着追火车,渐渐被甩到了后面。
傅长缨上车稍早一些,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窗外。
不管怎么说当初的沪市还都是远东第一大城市,如今背井离乡去革命老区,听说还很多山沟沟,能望山跑死马的那种。
知青专列上,一阵阵的哭嚎声不断。
坐在斜对面的年轻姑娘红着眼圈,手里头拿着一本书,得把脖子拧一百八十度才能看清内容。
傅长缨倒是看着正好,如果她这姑娘再把书往自己这边送送就更好了。
“你不伤心吗?”
忽然间被正对面的人问了一句,傅长缨恍惚了下。
“她爹妈一向不待见她,有什么好伤心的。”
这声音有点熟,傅长缨又瞅了眼才反应过来,斜对面拿倒了书的女青年不就是原主的同学郭春燕嘛。
知青下乡的消息传来时,郭春燕十分笃定,“我爸妈给我安排了工作,我不用下乡。”
她这话是特意说过原主听的。
谁让这俩女孩是班上的第一第二,每次考试都别苗头,总想着压对方一头呢?
郭春燕在家里十分受宠,在这一点上稳压原主。
不过这种得意没持续太久——
郭春燕工作的名额被她妈给了舅家表弟。
表弟是舅家唯一的男孩,怎么能下乡?
忽然间被扔到插队名单上的郭春燕傻了眼,好在有个比她更惨的。
郭春燕擦去眼角的泪痕,“听说你为了不下乡还跳河威胁你爸妈,对吧傅长缨?”
提问的女青年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听说还要跑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