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寒说着又握住了她的手,用行动表达着自己的支持的鼓励。
颜芝仪:……
男主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骨子里竟然也是个直男癌患者?
男主对她有没有幻灭颜芝仪不知道,她是有点幻灭了,看来嫁给男主也不是从此高枕无忧,想要过上自己梦想中的权臣夫人生活仍然任重道远啊!
不过这大概才是人间真实吧,什么都没付出就想在古代拥有一个完美无缺的24孝老公才是痴人说梦。
颜芝仪这么安慰着自己,吃了顿清淡的晚饭回房倒头就睡,翌日早早起床收拾,带着男主迎着朝霞回娘家,待到天黑之前就必须返回陆家。
其实回门也可以在娘家住下的,只要小夫妻不睡一间房,多住几日都无所谓,只是颜芝仪没办法住在颜家逗留哪怕一晚,因为回门的第二日,她就要背上行囊跟男主进京了。
第二十四章 这不比回现代当996的社……
翌日清晨,依然是薄雾笼罩的浔阳江头,渡口停靠着并不算多的船只,码头却仍是人群熙攘,人们带着浓浓的离别不舍、面上还要强自欢笑送别亲友。
颜芝仪也淹没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
但这一回自己却是被送别的对象。
半年前在同样的清晨和地点送别男主时的记忆仿佛历历在目,颜芝仪还记得当时复杂交织的心情,和大部分人一样有着不舍和祝愿,希望陆时寒此去前程似锦,万里归来颜愈少。
颜芝仪就不期待再相逢依旧如故之类了,毕竟她当时坚信自己很快就要穿回去了,会对男主的离开感到不舍但是一点也不期待相逢,并且离别的愁绪也远不如她对回家的渴切。
然而生活往往充满着各种黑色幽默,当初那样坚信不疑的颜芝仪未曾想过自己非但再也回不去,甚至这么快又来到了这个她以为永远都不会再相见的码头。
而此时此刻又站在熟悉的江头,颜芝仪再也无法把自己当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已经身处历史的洪流,她不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
未知让人恐惧,但也昭示着希望和真实。
颜芝仪终于真切感受到了离别意味着什么。
离别意味着此去山高水长归期不定,不知何时、亦或是此生还能不能衣锦还乡——颜芝仪以前对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归属感,直到离别在即,她才如梦初醒,江州,也是她的故乡,眼前这些殷切看着她的人们,都是她血浓于水的家人。
但她醒悟的太晚,或许未来与他们重逢的那一刻,很多东西都已经物是人非。
想到这些,结婚那天都没掉眼泪的颜芝仪终于忍不住,在一干亲朋好友、包括六十多还拄着拐杖出来送他们的老爷子老太太面前,突然汪的一声,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颜太太也是强忍着泪水,被她这么一勾,眼泪便也想决堤的水龙头般汹涌而下。
正在另一侧同家人亲友告别的陆时寒听见动静回头,只看到母女俩旁若无人抱头痛哭的感人场面,就好像他们不是进京赴任而是要生离死别一般。
陆时寒不免吓了一跳。
他知道妻子平日看着柔弱不能自理,其实是少见的外柔内刚,他们订亲多年、自小相识,他就没见她哭过,哪怕每到冬天她几乎日日把药当水喝,甚至他日夜兼程从京城赶回来、害怕只能见她最后一面的时候,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所以成亲当天她没有像其他新娘一样哭倒在母亲怀里不肯出门,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可现在她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哭不已,陆时寒难免紧张多虑,也无法再安心同亲友寒暄告别了,只得向他们告了罪,步履匆匆来到颜家人这边询问:“这是怎么了?”
颜芝仪和颜太太抱头痛哭,根本无暇关注他,陆时寒只好看向颜老爷,他可亲可敬的好岳父。
然而好岳父这会儿也在强忍悲伤,眼睛里还有泪光,无法回答,还是颜大哥主动解释了一句,“无妨,小妹只是第一次离家远行,有些不舍而已,许是哭一哭便好了。”
陆时寒却觉得这个答案多少有些敷衍,仪儿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要跟他进京,这两日还在兴致勃勃收拾东西,怎么可能会因为离别就哭得这般毫无形象?
单纯如男主哪里知道,某些人的反射弧就是有这么长呢。
不过颜子荣好歹是大舅哥,陆时寒纵是给人扣了口锅,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好一下下抚着颜芝仪的背,像哄小朋友般耐心安抚道:“好了好了,不哭了……”
这便是成了亲的好处了,当初只是未婚夫妻的他甚至不敢牵她的手,浅尝辄止般握一下便匆匆松开,就怕没把握好尺度从此让人们看她的眼神都变得不对。
而如今他们新婚燕尔,即便他这般亲密的半揽着她,周围也都是善意和欣慰的笑容,并无一人投来不妥的目光。
陆时寒分神感受了一下周围的反应,见情况还好也就放心了,继续安慰怀中的人。
然后就发现他越安慰她哭得越大声。
人的情绪一旦破防,就不是理智能控制的了,颜芝仪也不想这样,但就是控制不住寄几,男主越是温柔安慰她哭得越来劲,最后甚至不经过大脑的哭嚎:“我不去京城了,只想留在家里,呜噫噫呜……”
陆时寒脸色一变,这话哪怕是开玩笑也很严重了,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强忍愁绪的颜老爷再无半点离愁,板着脸喝道:“都嫁人了还这般胡闹,快把眼泪擦一擦,同你爷爷奶奶道个别就回船上去,别耽误了启程的时辰。”
信奉和气生财、从来笑得像弥勒佛的颜老爷这是第一次对闺女疾言厉色,颜芝仪吓得眼泪分分钟憋回去,瑟瑟发抖之际,刚才还和她抱头痛哭的颜太太也瞬间不伤心了,用帕子嗯了嗯眼角附和道,“你爹说得对,快些上船吧,这么晚也该出发了。”
颜芝仪:……
她娘这收放自如的演技,奥斯卡女主角见了都要直呼内行。
最贴心的还是陆时寒,在颜芝仪被父母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对待时,唯有男主始终对她不离不弃、坚定不移站在她身旁。
当然,如果他不那么健步如飞般拉她去船上就更好了。
男主那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般“绑架”她的架势,搞得颜芝仪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私下跟她爹娘排练过了,她爹娘一声令下上船,他就头也不回扛着她上船?
最过分的是他们已经站在船头等待船家调整船身方向、好扬帆起航时,她娘抱怨的声音还隐隐约约从码头飘上来:“这孩子真不懂事,都嫁人了还胡咧咧……”
颜芝仪:……
原来他们只是短暂的伤心了一下,只有她真情实感哭成了傻逼?
虽然不至于生气,但颜芝仪也确实因为这个小插曲,离别的愁绪被冲淡了很多。
当船顺风而下、开始跟码头拉开距离时,她更是放下了最后一丝郁闷,站在船头朝岸边的亲人使劲挥手告别,直到距离越来越远,她已经看不清那边每一个人的脸,依依不舍的放下手,这才发现太使劲,导致两只手臂都有些隐隐酸胀。
将她捏手肘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身为过来人的陆时寒上前一步,拉过她的手便上下仔细的按捏起来,口吻也是一派沉稳淡定,“妹妹不必太过忧心,在京的官员每五年有一次探亲假,家里距离京城虽路途不算近,官道却还算平坦宽敞,租好些的车马,十五日也足够往返,说不定还能在家小住两三日。”
颜芝仪被按得很舒服,便也懒得回船舱了,把头一歪靠在男主肩上,兴致勃勃的问:“为何还有探亲假?”
虽然穿越几年她已经无数次对古人的智慧折服,仍然没想到他们还有探亲假这么先进的东西。
这不比回现代当996的社畜香吗?
“本朝以孝治国,探亲假起初是为了让远离父母三千里以上官员所设立,每三年能有三十日假期,让大家得以回家尽尽孝道、聊表心意。后来先帝又开恩,让离家五百里以外、不足三千里的官员每五年也得一次回乡探亲的机会。”
颜芝仪听得直点头,“先帝仁慈,连这种小事都能考虑到。”
她觉得确实挺难得,古代能有探亲假这样先进的制度,窥一斑而见全豹,这里应该是一个开放包容的朝代。
虽然这只是小说构建的世界,她所学的历史中没有名为大齐的朝代,但如今已经身处其中,不管它是真实的历史或是小说,开放包容总好过礼教严苛,这样她未来生活也能多很多幸福感。
颜芝仪突然期待起了未来。
她尚且这般欣慰,土生土长的陆时寒只会更加为自己所处的时代自豪,眉眼间终于有了属于这个年纪的意气飞扬,郑重的点头:“嗯。”
正是因为本朝政治清明、几代帝王勤政爱民,他才会这般期待出入朝堂、施展一番抱负作为。
颜芝仪不知道男主内心的激荡,她听完三十天探亲假和十五天探亲假的区别,又好奇起了另一件事,“那咱们家离京城有多少里?”
陆时寒:“远不只一千里。”
颜芝仪迅速换算了一下,大概江州到京城大概在六七八百公里?
这个距离确实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放到现代开车也就几个小时,古代道路不统计车马不便,才要多花上好些天。
那么问题来了,她记得没错的话大齐朝的京城是在开封那块儿,她高中地理学的不是很好,但也依稀记得浔阳江属于长江流域,只有黄河才途径开封,已知长江黄河不交汇,那他们走水路岂不是永远到不了京城?
陆时寒被她的问题逗得忍俊不禁,但还是耐心解释道:“妹妹有所不知,京城水系发达,城中拥有数条人工运河,其中汴河直达江都,若要走水路,便可先抵达润州,润州到江都无论水路陆路都只需半日,到江都直接乘船北上。”
颜芝仪听这些地名不是很清楚,但大受震撼,觉得她这也相当于长途旅行了,很是期待的问:“所以我们这次是先去润州?”
不知道这个润州有什么特色美食。
陆时寒毫无预兆的摇头:“咱们此行到黄石港上岸,之后随镖局或商队去京城。”
颜芝仪:“黄石港又是哪里?”
陆时寒知道她一个从未出过江州城的女子,能知道长江黄河已是少有的博闻强识,因此听她十万个为什么倒也不觉失望,还耐心的解释:“黄石港在武昌府下辖。”
他还在思考要怎么同她介绍武昌府,颜芝仪却已经眼前一亮,这个她知道,热干面嘛!
……
第二十五章 要坚定不移陪他踏遍万水千……
不知不觉,在颜芝仪心里这趟京城之旅已经等同于他们的蜜月行,什么离愁别绪都暂时抛开了,满脑子只有吃喝玩乐那档子事。
说起来也不知道算运气好还是不好,上辈子到穿越前她也只是个靠爹妈养的大学狗,家境只能算一一般般,自己经济又不独立,没法像那些富二代同学一到假期就天南海北满世界的游玩,她长那么大除了出省上大学外,正经旅游就去过北京、上海、香港和三亚,还是软磨硬泡缠了父母好久才得以出行的。
这对向往旅游的颜芝仪来说并不是那么愉快的经历,那时她就决定早点毕业参加工作,自己赚了钱,全国各地任她飞。
然后还没毕业就穿到了古代,成了一名正常情况下哪也不能去、只能关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小家碧玉。
颜芝仪承认,男主青梅竹马未婚妻的身份是她这场穿越最大的金手指。
如果她不是陆时寒的未婚妻,父母大概会为她找一个稍微比自家强一点、但也好不了太多的商贾人家,因为那已经是他们在能力范围内给她找到条件最好的,可以保证她嫁人后衣食无忧、依然有仆俾伺候,然后一辈子被关在江州那样的小地方,永远不知道外面的月光会不会比江州亮一些。
那样的生活,说不定仍有许多女子羡慕,羡慕她十指不沾阳春水。
但颜芝仪想象了一下那种人生,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暗无天日。
她其实很庆幸能嫁给男主,未来的陆大人将走遍整个神州大陆,她可以跟着他的足迹完成上辈子的梦想,若是能出一本颜霞客游记,岂不是跟着男主一起青史留名了?
所以,当陆时寒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握住她的手一脸愧疚的表示这次连累她跟着他长途跋涉、吃苦受累,以后再不会如此时,颜芝仪整个人都不好,想也不想用力反握他的手,迫不及待打断他的话,“不辛苦不辛苦,只要能够跟随寒哥哥左右,我上刀山下火海也甘之如饴。”
怕这样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决心,颜芝仪又补了一句,“我这辈子只想跟你时时刻刻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了。”
所以别想着把她丢在京城或是老家带孩子、一个人上全国各地浪到起飞的骚操作。
陆时寒闻言一怔,知道她怕是想岔了,忙解释道,“妹妹误会了,我是说为了尽早回京赴任,你们只能随我一起跟镖局同行,此番未免奔波劳累。若能更从容宽裕几日,也可自赁一辆马车,即便不能欣赏到沿途风光,累了便自行停下歇脚。”
“原是为了这个?”颜芝仪对他的话还有些将信将疑,当即信心满满道,“寒哥不必担心,我早知此番进京行程匆忙,已然做好了日夜兼程的准备。且自从请荣太医诊过脉施过针,我身子已然大好,短短十来日的赶路不在话下。”
颜芝仪眼里的男主是天选之子,将来要位极人臣、备受敬仰的,哪怕初初入朝堂时没能立刻被委以重任,但也绝不会如其他同年那般默默无闻,半生郁郁不得志。身为主角的排面,他永远不缺表现历练的机会,外派任职都是家常便饭,所以作为他的家属,她还没进京就做好了跟他走遍全国的准备。
殊不知初出茅庐的陆状元跟普通人并无不同,对官场前程既感到踌躇满志又隐隐有着忐忑不安。
他将要入职的翰林院是天下读书人心目中的圣地,和大范围的科举取士不同,能通过考核选入翰林院的前辈,几乎都有着经世济民的才能和远大抱负,然而其中能够崭露头角、出人头地的又有几人?
据陆时寒所知,翰林院会从每一届新科进士中选拔文学优等者与善书者共六十人,加上一甲三人,因此每三年便有六十三人得以入翰林,可是三年后能够继续留在翰林院当值的却寥寥无几,而即便有幸留下,也多是默默无闻。天下人皆知翰林院是培育首辅宰相的摇篮,殊不知多少年才出一位首辅。
他们这些新科进士眼下春风得意、风光无限,入了朝堂怕是掀不起丝毫风浪。要论十年寒窗金榜题名,满朝文官哪个不是进士出身?便是一甲进士也是每三年换一批,君不见那么多状元榜眼探花都被淹没在了人才济济的翰林院之中。
陆时寒不是妄自菲薄,但他对未来确实毫无把握,他能做的就是坚守本心,哪怕在翰林院蹉跎数年、怀才不遇,也不能忘记自己的理想抱负,并且不要错过任何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是以陆时寒还真没想过举家外放那么遥远的事情,没有get到颜芝仪未雨绸缪的决心。
见她说得信心满满、一点没意识到这趟旅途的艰辛,陆时寒虽不想危言耸听,但还是要警示告诫一番,好叫她心中有数,到了那日不至于过于惊慌失措。
“妹妹未曾出过远门,想是有所不知,长途跋涉若能与镖局同行,一路上再无宵小敢来侵扰,自是安全无虞,且路途遥远,镖局之人熟知路线和方位,总能找到可投宿的客栈或是村落,不至于叫我们在荒郊野外过夜,最要紧便是镖局擅长赶路,能规划好行程且避开不必要的弯路,节省许多时日。然则有利有弊,镖局中人训练有素,日行千里不在话下,普通人想要追上他们不掉队,只能全力赶路、不得停歇。再有,除了你我,想必一路也有其他需要跟随镖局的同行者,人多口杂,此行怕是有诸多不便。”
听着男主的介绍,颜芝仪不由想象了一下,一群素不相识的旅人跟着镖局车队长途跋涉、日夜兼程,期间少不了需要跟人打交道,比如拼车吃饭,甚至是夜里休息将怎么分配?
这简直比旅行跟团还可怕,跟她想象中的旅行一点也不像。
颜芝仪承认她开始担心了。
可是要坚定不移陪他踏遍万水千山的牛逼都吹出去了,此时自然不能露怯,要是男主一看她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以后条件好了外放任职也不放心带上,岂不是很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