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在,在城外……”
德贵汗都出来了。别看殿下平常笑眯眯的,对下人也和气,可他知道,殿下是外柔内刚的人。真要动怒,那谁都吃不消。
“城外哪里?”
“在,在,在……”
德贵擦着脑门上的汗,“在,在城外遐思湖。”
“哦?那倒是个不错的地方。正好家媳今日要去店铺盘账,不回来吃饭。本宫与驸马两人吃着也没意思,便也是遐思湖上走走,喝点酒,吃船上人家的小菜吧。”
“这……”
德贵头皮发麻了。千算万算的,就没算到姬君不在家。更没算到的是,公主居然想去遐思湖。
听这口气,定是知道什么了。他眼睛偷瞄着陆婳,心里暗暗琢磨:总不会这么巧,被小公主看见了,误会了吧?
想到这里,他一咬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刚想开口替主子解释一二,却听公主道:“行了,不用再行大礼了。先回自己屋里待着去,等我把那臭小子抓回来,一起问罪!”
“殿下,误……”
“行了,回去吧,来人,将他看着。驸马,咱们走。”
“好!”
一行人怒气冲冲地坐上马车,往城外遐思湖而去。看完去年账本的左玉坐在马车上,挑开帘子,见到公主府的车朝城外驶去,心下好奇。
这个点了,出城做什么?难道是出什么事了?心里一紧,忙让王平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驸马挑着车帘往外看,忽然见着后面有车在追,一看也是公主府的车,顿时汗都下来了。
他忙放下帘子,大惊失色地道:“殿下,不好了!被家媳撞上了,她追过来了。”
公主也是大吃一惊,想了想忙道:“不能给她知道。让停车,就说友人临时相邀,咱们去赴宴的。”
“那,那友人叫什么?咱们对下词。弟媳聪慧,可别被她看出来了。”
陆婳也急了,“我怎么会在车上?这怎么解释?”
“对,不能这样说。”
公主一蹙眉,想了想后又道:“算了,你们俩附和就是,我来说。”
车停了。没一会儿,左玉的声音传来,“娘,公爹,你们去哪呀?出城怎么不多带几个侍卫?”
“是玉儿呀?”
公主掀开帘子,笑着道:“怎么这么巧?婳儿婆家的表亲来了,临时相邀,我们去吃个饭就回来。”
“是啊,是啊。”
陆婳探出头,笑着道:“弟妹,怎么这么巧?可要同往?”
“多谢姐姐相邀。”
左玉福身行了一礼,“既是姐姐婆家的表亲,那我去就不合适了。”
顿了顿又道:“娘,公爹,出城还是多带几个人,你们就带三四个人,要出了事可了不得。”
“玉儿放心。”
公主心虚,可脸上不显,“就在城外新城内,无歹人的。对了,我让人做了饭,你赶紧回去吃饭。”
“谢谢娘。”
左玉行礼,倒也没再多想。虽说临时相邀听着有点不合礼仪,但其实人与人熟了,也未必会严格遵守礼仪那套。因此,那样就显生分了。
左玉坐上了车,离去了。她一走,陆婳便松了口气,道:“娘,弟妹还是那个弟妹,亲亲和和的,但我怎么总觉心里虚得不行?好像被她看一眼,就没什么秘密了。”
“她斗百官、斗乡绅又刚刚破了惊天大案,这气度行事早已非常人可比。”
公主也觉得左玉从池州回来后,整个人都有些不一样了。平常说起某件事,思虑得明显多了。
其实,她也不知这是好还是坏。按她的想法来,女儿家是该聪明些,但要是思虑太多,她总觉有些太辛苦了。当然,眼下也不是想这些的事。因为只要想到左玉这般辛苦操持,做着可史书留名的事,而自己儿子携妓游湖……
她便觉有种想一棍子打死儿子的冲动!免得伤了儿媳妇的心后,还要遗臭万年!
“不说,赶紧去。将那混账给抓去别院,好好教训。”
“要的,要的。”
陆婳连连点头,“得狠狠收拾,不然下次还犯。弟妹那人,即便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但这心里的疙瘩总是留下了。这疙瘩要留着,还如何好好过一辈子?”
“娶个女圣还不满足……”
驸马眼睛红红的,“他难不成还想娶仙女?文不成、武不就的……别说咱们是皇亲国戚,就家媳的学识、人品、名望……便是嫁到王府当王妃也是使得。听说他人不见了,瞒着咱们偷偷跑去前线找……这一路吃的苦,受的惊吓……”
驸马用力攥紧军棍,“我家的家风决不能传到他身上,一定要将他打醒了!”
公主:……
城外遐思湖上,李顺福挨在墙角站着,看着低眉顺眼的表面下已是狂风大作。
姑娘请出楼了,但这姑娘明显有想法。就这半个时辰,他点了点,抚发、翘兰花指等动作都做了三十二次了。可惜,他家侯爷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只顾趴在船舱窗边看了。
而比起这个白折腾的姑娘,李顺福觉得自己更可怜一些。他已能想象到自己的下场了。
没能拦住主子犯浑,那就是罪过。
没能拦住主子犯浑还帮着协助的,那是罪该万死。
所以……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臀,细长的眼忽然就红了。上次在池州也受了点伤。这旧伤才刚刚好又要添新伤,这命咋这苦啊!
“来了,来了!”
陆岺兴奋地叫了起来,“是公主府的车!哈,快,奏乐,跳舞!你,过来……不,我过去!”
陆岺站起身,走到那名唤傅舒云的青楼女子身边,“你别动,等会等人快进来了,就把手搭我胳膊上。对,对,就这样,别缠太紧,身体别靠过来!”
陆岺将人推远些,有些不悦道:“不要占我便宜,我可不是那种色鬼。行了,别那样看着爷,等事成了,自有好处。伴伴,去甲板上看着,等娘子到岸边了你就喊。”
为了让左玉能看见自己,他这船就没离开过码头。不然等船游到了湖中,左玉还得坐船过来,那多麻烦?
所以船还是停岸边好。这样李顺福站甲板上,左玉一眼就能知道自己在哪条船。
想着自己的安排,陆岺咧嘴,得意的笑了。
书不是白读的,个子也不是白长的。他虽然没左玉聪明,但自己肯用功,遇事还琢磨,现在办事也能周全了。
李顺福依言站甲板上去。一边哀悼着自己即将被打坏的屁股,一边往岸上看。可等他看清楚马车上的纹饰时,两腿就颤了起来。
“侯,侯,侯……”
他吓得赶紧转身,可哪里晓得车上的人已经看见他了。
“站住!”
见李顺福要跑,刚下了车的驸马顾不上去扶公主下车,直接操起军棍,飞奔到岸边,直接跳上船,想把李顺福给抓住。
可跟着混世魔王混的李伴伴这些年的打也不是白挨的。他身子灵活,在驸马跳上船那一刻,便冲进了船舱,大喊道:“小侯爷,快跑!来了,不……”
“来了!”
陆岺身子一震,容光顿时焕发,一把端起酒盏,抓起傅舒云的下巴,眯起眼,露出猥琐的笑容,“嘿,美人,今天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哎哟哟,这小手真滑……”
这台词、神态表演本是不会的。但自从和夏书玉演了一场后,就都从夏书玉那学会了。
他感觉自己的演技无懈可击,刚想回头看看左玉的表情,却听见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起。
“你,你,你这畜生!”
驸马冲进来,见儿子那熟门熟路的样子,气得肺都要炸了!
他爹、他几个兄弟都是重色之人。家里的妾侍无数,外面的风流不断,而他便因着父亲的重色从小吃尽了苦头。当了驸马,按照国朝的律法,其实他是可以纳妾的。公主也很贤德,怀孕时,也曾想将自己身边的婢女给自己。
但他都拒绝了。他吃尽了当庶子的苦,不想孩子再受这罪。不是不相信公主的为人,而是在这个处处讲尊卑的世界,哪怕嫡母慈爱,父亲疼爱,但身为庶子也会有许多的苦楚。
他不想孩子受这份罪,跟公主讲明白后,他们俩便约定,以后若有儿子也不许纳妾。他跟公主都吃过类似的苦头,既都受过这样的罪,那便没必要让下一代再吃一遍这样的苦。
现在儿子居然携妓游湖,且这熟门熟路的样子明显不是第一回 了,这如何能让他不震惊,不愤怒?
爹的坏毛病居然隔代传到了儿子身上,若是搞出私生子出来,那不是比庶子还惨?
而陆岺一听这声音,也是懵住了
这声音怎么有点像爹的声音?他慢慢回头,眼睛逐渐圆了。
“爹?爹!你,你怎么会在这?”
“我怎么会在这儿?”
驸马冷笑着,“我要不过来,你准备做什么?逆子,吃我一棍!”
他说着提起棍子,冲着陆岺就打了过去。
“不,不!”
陆岺跳了起来,在船上飞快跑了起来,“爹,爹,你别生气,我,我可以解释!”
“解释个屁!”
驸马气坏了!都被抓现行了,还敢狡辩?
“给我站住!你这逆子!今天不打死你,我叫你爹!”
“救命啊!爹,你听我解释啊!”
陆岺吓得到处跑,在船里转了个圈便跑到了船舱门口,刚想跨出去,便见自己娘站在了门口。她手里拿着个擀面杖,话都没问,直接抬手,对着自己就劈了过来。
“救命!”
陆岺一侧身,堪堪躲开,可后面的驸马已追了上来,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棍子下去,“竖子,还敢跑?!”
“救命啊!”
陆岺吃了一记,疼得汗直冒,一弯腰,从两人的夹缝中蹿了过去,“你们听我解释,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是演的,想气气玉玉!”
“你说的都是什么屁话?!”
公主都忍不住爆粗口了,拿着擀面杖追着陆岺,“气儿媳?!你这鬼话扯的一点脑子都没有!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蠢?!你再跑试试?!给我站住!”
陆岺哪可能站住?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按照他过往的经验来看,站住的是傻子!当务之急就得跑啊!不然会被打死的!
驸马与公主到底上了年岁,而陆岺的基本功不错,三下两下的,竟是给跑出了船舱。但等他跑出去后,他又傻眼了!
船怎么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