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鲸被系统吵得脑壳痛,好半天才回她:“不会的。”
白秋姝察觉出不对,坐起身问:“身体不舒服吗?”
岑鲸:“大概是太累了吧。”
白秋姝心想也是,她们早上逛西苑,中午收拾屋子,下午去考试,根本没时间休息,岑鲸的身体怎么撑得住,于是她赶紧躺下,说:“那我不吵你了,早点睡吧。”
岑鲸:“好。”
岑鲸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等,等到白秋姝呼吸平稳,她才张口,让系统闭嘴。
濒临崩溃的系统:【闭嘴?你居然让我闭嘴?你知不知道,再过两个时辰你和我都要死了!!】
岑鲸:“现在知道了。”
系统嚎啕大哭。
岑鲸无奈,索性不再管它,起身下了床。
系统见她穿衣服出门,终于停下哭声,问:“宿主你要去哪?”
岑鲸:“你猜?”
系统不想猜,它只想活。
这会儿差不多亥时三刻,也就是十点半左右。
宿舍楼里许多房间灯都熄了,岑鲸绕过乌婆婆的房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宿舍楼,前往书阁。
书阁建立在西苑最边角,是一座三层的圆形建筑。
这会儿书阁大门紧闭,谁都进不去,可岑鲸能。
因为书院的建筑图纸是她参与绘制的,她在书院许多地方都设置了密道暗门,作为她偷偷送给书院学生的礼物。
现在回头看看,这真是一件非常不靠谱的礼物,比反派系统送她重生还不靠谱。
她一路畅通无阻走到书阁顶层,推开窗户,被夜色笼罩的京城就这么展现在她眼前,如同一头沉睡中的巨龙,哪怕静谧无声,依旧能给人带来心灵上的震撼。
系统从岑鲸推开第一扇书阁暗门开始就安静了下来,它不曾了解过岑鲸的过去,也没想到岑鲸行走在西苑,就跟逛自己家似的,来去自如。
直到岑鲸站在窗户前,俯瞰这座恢弘寂静的国都,它才终于意识到岑鲸不是它完成任务的工具,而是一个人,一个有过往、有来历的人。
死到临头,疯过哭过的系统也认命了,它沉下心,询问岑鲸:【宿主,能跟我说说你的过去吗?】
过去……
岑鲸出了会儿神,摇头说:“忘了。”
系统:【……】
忘了你还能把西苑密道暗门记这么清楚?
系统怀疑岑鲸在驴它,于是换了个角度去问:【那宿主来这,是想最后再看一眼京城的夜景吗?】
岑鲸反问它:“你知道书阁下面有什么吗?”
系统进行扫描,发现书阁地底下有一条密道,密道很长,通往城郊。
它如实回答岑鲸,岑鲸又问:“你说过,一旦你自爆,我就会粉身碎骨,死无全尸,是吗?”
岑鲸在“粉身碎骨,死无全尸”八个字上咬了重音。
系统还没猜到岑鲸的用意,懵里懵懂地应了声“是”。
岑鲸近乎冷漠道:“只要我在你自爆之前通过密道抵达城外,就不会有人找到我的尸体,更不会知道我死了,他们只会奇怪,一个今日刚入书院的学生,为什么会凭空消失。”
……
长公主府。
“叶监苑告假一月去了衢州?”萧卿颜白天忙于公务,晚上才有时间听人跟她汇报书院里发生的事情。
安如素:“是,听说同他妹妹有关。”
萧卿颜头疼:“那东苑便暂时交由你和卫先生来协理。”
女子插手东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一向表现温婉的安如素却没有说一句推辞的话,直接就应下了。
随后安如素又拿出一卷卷轴,递给萧卿颜,说:“今日书院新来了三名学生… …”
安如素本想提一提岑鲸的样貌,不过心念一转,她又将此事瞒下了。
书院里头有不少岑府旧人,那些人若因岑鲸的样貌偏心岑鲸也就罢了,要是身为书院院长的长公主殿下也因为一副皮囊而格外偏心某个学生,还是个成绩不行没什么才华的学生,对书院来说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萧卿颜不知道安如素在想什么,她接过卷轴,展开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岑鲸”两个字上,第一反应便是——
这名字取得好。
鲸,海中大鱼也。其大横海吞舟①……
岑鲸把系统吓到失语,趁着片刻的清静又好好欣赏了一番从高处眺望的风景。
等时间差不多了,她就下楼,去找书阁底下的密道。
但就在她拉起书阁地砖的同时,耳边突然又响起了系统的声音,透着死里逃生的狂喜——
【叮!长公主萧卿颜:好感+3】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尔雅》中的一段:“鲸,海中大鱼也。其大横海吞舟,穴处海底。出穴则水溢,谓之鲸潮,或曰出则潮上,入则潮下;其出入有节,故鲸潮有时。”
《小剧场之长公主》
岑鲸:萧卿颜非常讨厌我,甚至不允许书院挂我的画像。
系统:叮!长公主萧卿颜:好感+3
岑鲸:……?
第5章
夜风骤起,书阁外响起一阵枝叶碰撞的哗哗声响。
岑鲸蹲在密道口,问系统:“你们系统难道能篡改攻略目标的好感值?”
系统暴怒:【当然不能!请不要怀疑系统的专业性!】
岑鲸心想也是,要真能这么做,系统也不会在过去几天里各种鬼哭狼嚎,求爷爷告奶奶地催她去做任务。
那为什么会凭空涨三点好感?还是萧卿颜那涨的,太离奇了。
岑鲸想不通,询问系统,系统也不知道。
但幸好,她早已不是那个遇到疑问无论如何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岑吞舟,想不通就不想,死不了,那就姑且活着好了,只是白折腾一场有些累,问题不大。
岑鲸又将地砖盖了回去,原地休息片刻后,她慢吞吞站起身,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可惜回去的过程并没有出来时那么顺利,她在能绕开乌婆婆房间的那条路上,遇见了乌婆婆。
那道矮小的身影就这么静静地立在走廊中央,像是在等谁,却又没有东张西望,似乎笃定了自己不会等来任何人。
她无声地伫立在那,直到看见岑鲸从走廊另一侧出现,浑浊的眼睛因错愕而睁大,眼底顷刻间就冒出了水气。
大约是夜晚容易让人脆弱,又或者是岑鲸太像那个谁,出现的时间地点也太过巧合,让她心底浮现了一抹过分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抵不住这抹想法的诱惑,颤抖着朝岑鲸迈了一步,想要张口呼唤一声“老爷”,却又怕对方不会应她。
岑鲸本还想要怎么搪塞过去,见她如此,又想到白天她给自己研的墨,心突然就软了。
反正……反正只是个老人,还是这世上难得不嫌弃她坏,并且记挂她的老人,给她一点安慰,又不会怎么样。
岑鲸一步步走到乌婆婆身旁,动作熟练地搀着乌婆婆,慢慢往她房间走去。
乌婆婆愣愣的,任由岑鲸动作,干枯的手覆在岑鲸手背上,仰头看着岑鲸的眼底满是期盼。
但那期盼实在太不现实,就像用澡豆搓出的泡沫,轻轻一戳,就会破掉。
岑鲸没有将那泡沫戳破,她开口,问乌婆婆:“大晚上不睡觉,杵在风口做什么?”
陌生的女子声音,用的却是她熟悉的语调,带着些微的无奈,叩响了记忆的大门
岁月留下的沟壑被泪水浸润,乌婆婆轻颤着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时带上了一声嘶哑的笑,却也让泪流得更多了:“上了年纪,总是睡不踏实。”
她动作迟缓地擦去眼泪,接着道:“想起你说,这里专门留了条路,可以给学生半夜偷跑出去玩,就过来看看。”
岑鲸:“……”
原来是我杀了我。
乌婆婆:“这些年我也时常半夜过来看看,就没见过哪家姑娘会大半夜不睡觉偷跑出去,头一次抓着人,结果却是抓到你了。”
岑鲸:“……要扣分吗?”
乌婆婆用第二声的“诶”诶了一下,说:“我老太婆头昏眼花,就看到有人经过,没看清是谁。”
没有人会讨厌被偏爱的感觉,岑鲸也不例外,可她还是说:“包庇不好。”
乌婆婆觑着眼瞧她,她终于忍不住笑道:“包庇我可以。”
乌婆婆也跟着笑了,湿润的眼底映着廊下灯笼的光,比天上的星子还好看。
走到乌婆婆的房间,岑鲸替她推开门,说:“时间不早,我就不进去坐了。”
乌婆婆闻言,没有强留她。
就像方才一路走来,她没有各种询问确认坐实岑鲸的身份,也没有问岑鲸为何能死而复生,还一下就变成了个年仅十五的小姑娘,更没有问岑鲸大半夜跑出宿舍去做什么。
就好像只要岑鲸还活着,其他什么都无所谓了一般。
岑鲸想了想,决定告诉她:“或许哪天我会突然不见,到时候你可别因为这个难过。”
乌婆婆:“好。”
岑鲸又笑了:“这么想得开?”
乌婆婆轻叹:“都这把年纪了,有什么好想不开的。你要去哪,什么时候去,都没关系,哪怕再也不见,只要知道你还好好的,老婆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
回宿舍的路上,系统悄悄冒头,小心翼翼地问岑鲸:【宿主会为了老婆婆,好好做任务活下去吗?】
岑鲸:“不做任务,能活一天算一天。”
系统没什么是非观,但这并不妨碍它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谴责岑鲸,好站在道德制高点,逼迫岑鲸去做任务:【你既然不肯好好活着,就不应该跟老婆婆相认,万一你又死一次,老婆婆又要难过一次,太不负责任了。】
岑鲸听它用了“相认”一词,问它:“你知道我的过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