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生婆擦干净婴儿用襁褓包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往沈霖音那递,居然往岑鲸怀里给。
岑鲸吓坏了。
她抱过最小的孩子就是她师兄的儿子,八个月大,手脚有力踹人可疼,哪里抱过刚出生的孩子,那小小软软的一团,对她而言可比什么都吓人,吓得她举起双手摆出了投降的架势,连声让接生婆把孩子给人亲妈,别给她。
沈霖音明明一点力气没有,虚弱得闭眼就能昏睡过去,却还是让岑鲸如临大敌的模样给逗笑了,之后看见被递到枕边的孩子,她脸上笑容越盛,眼里却是落下了泪。
这是她的孩子,也是一个,新的开始。
……
沈霖音最后还是撑不住晕睡了过去,大夫说她是太过劳累虚弱,没什么大碍,岑鲸让府里的人照顾好她和孩子,就从产房里出来,准备去洗个澡睡一觉。
她太久没熬夜了,还是熬通宵,哪怕她现在身体健康,也还是有些不大好受,感官上更是不舒服,总有种昨天一天还没过完的错觉。
她泡进浴桶,挽霜在一旁收拾好她换下的衣服,转身离开。
岑鲸瞄了眼被挽霜拿起的衣裙,记得这是从庄子上借来的,想要同挽霜交代一句,让她派人去趟庄子,给人赔一身衣裳。
她叫住挽霜,挽霜回过身的同时,有什么从衣服间落下,咚地一声闷响,敲得岑鲸心神大乱。
因为她听到这声儿才想起来,她那个装木球的小荷包在换下的衣服里头,挽霜估计是没细看,拿的时候荷包夹在了衣服里,这才一转身从衣服里头掉了出来。
岑鲸扒着浴桶边沿让挽霜把掉落的小荷包拿来给自己。
挽霜看岑鲸神态紧张,赶紧就捡起来,递给了她。
岑鲸接过荷包时便预感不妙,隔着荷包摸了下里头,果真摸到里头半焦的木球被摔裂开了。
岑鲸心想这小木球也太惨了些,又是被火烧又是被砸地上,也不晓得里头的东西有没有被摔坏。
岑鲸拉开束口,伸手到里头想把木球的残骸和藏在木球里头的东西都拿出来,她怕藏的是书信,还特地将手擦干了才去拿,结果入手冰凉,是金属的触感。
且这个弧度……
岑鲸愣住,仔仔细细把那东西整个摸了一遍,最后她不敢置信地用手指将那东西从小荷包里勾出来。
脱离了黑黢黢的小荷包内部,一枚明亮的,金色的戒指,就这么出现在岑鲸眼前。
第103章 完结章·下
这是一枚样式很简单的金戒指。
两端连接处是两片银杏叶,叶子上纹路细致清晰栩栩如生,此外再无半点多余的点缀。
岑鲸记得,这个世界暂时还没有“戒指”这个词,最常用的称呼是“指环”,往前推几个朝代,也有“约指”之类的叫法。
现如今的指环多用于手部装饰,也有人会用绦带系了挂在腰间,或佩戴在大拇指上,以防拉弓射箭时伤到手指。
当年岑吞舟跟岑奕说不同手指佩戴指环有不同的含义,还说男子送女子指环有求娶的意思,这话前半部分是直接套用了现代的说法,后半部分却是真的在某本写别国风俗的书上看到过,之后燕兰庭来跟她借这本书,她也给了。
那会儿的她可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收到燕兰庭给她的指环,还是藏在一颗木球里送的。
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散了通宵未眠的疲惫。
岑鲸让挽霜下去忙,自己拿着戒指泡在热腾腾的洗澡水里,回忆起了燕兰庭送自己那颗木球的时间。
她记得是在白家乔迁那日,江袖送了她泡脚的药方子,燕兰庭送了她这颗木球。
那时是……六月二十,距离她进京也就才过去四个半月,而燕兰庭是在同年三月末识破了她的身份。
那会儿燕兰庭就喜欢她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骗她说是在月华寺一事后才明白自己的心意,也不告诉她木球里藏了枚指环,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岑鲸困惑极了。
燕兰庭还没回家,她洗完澡穿上衣服,打算先睡一觉,有什么等燕兰庭回来再说。
然而就在睡前,她把木球的残骸从小荷包里倒出来看了一眼,想知道小木球内部的机关到底长什么样,究竟是她不擅长空间想象和解谜,还是机关本身就很复杂。
要是机关真的特别复杂,她一定要好好嘲笑燕兰庭一番,怎么能这么胆小,就不怕她这辈子都打不开这颗球吗。
可等她拿出木球残骸,自看到指环起就没散过的笑容,逐渐消失在脸上。
木球里面根本没有什么机关,只有一个放置指环的空腔。
木球外面十字交错的细缝也是假的,是从外面划上去骗人的,因为残骸内部根本就没有对应的切口,而她摇动木球听到的声音也和机关零件没关系,是指环在空腔内碰撞的声音。
也就是说,除非毁了木球,否则她确实这辈子都别想通过解谜的方式打开它。
……
皇帝驾崩的消息终于传开,梓宫虽然就在城外,但要迎回城内,还需要时间和人手。
燕兰庭在外忙碌,中午时分因为惦记岑鲸回了趟家,见岑鲸还在补眠,就把人叫起来一块吃了顿午饭。
饭后燕兰庭正要外出,岑鲸看外头天色不好,叮嘱了一句:“把伞带上。”
“好。”燕兰庭整理好衣着,又听岑鲸说:“你早前送我的那个机关木球,好像被我弄丢了。”
燕兰庭动作一顿,面上并未表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声音听起来也很随意:“弄丢了?”
岑鲸正低头看林嬷嬷送来的单子,皇帝驾崩可不是小事,百官都要去守灵,需要制备丧服不说,各家府上也得挂白绸和白灯笼。
岑鲸平时不怎么管家里头的杂事,但眼下燕兰庭抽不开身,林嬷嬷又不敢自己说了算,只好来问岑鲸的意思。
岑鲸一边看单子,一边回说:“嗯,大概是丢在书阁了吧,戴了这么久,突然弄不见,我还挺不习惯的。”
燕兰庭:“没事,我……我以后再给你做一个。”
岑鲸放下单子,一脸讶异地看向燕兰庭:“那个木球是你自己做的?”
燕兰庭:“……嗯。”
岑鲸笑着:“那说好了,等得空,你再给我做一个。”
燕兰庭看着岑鲸的笑脸,面上也露出笑来:“好。”
燕兰庭离开后,岑鲸屈起指节在桌上敲了两下,一暗卫从窗外跃入,听岑鲸差遣。
当初燕兰庭征询岑鲸的意见,往她身边安排人时就许诺过,那些人都会听从岑鲸的指令。
岑鲸也没客气,吩咐道:“看着你们家老爷,他若去书院,就来回我。”
暗卫领命离去。
岑鲸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又出门去找叶锦黛。
三百好感度到手,2700要走了。
但是没把S975弄走,2700总觉得遗憾,就在岑鲸耳边催促她去找叶锦黛问问。
岑鲸如它所愿去找叶锦黛,叶锦黛经过长时间的考虑,还是决定放弃S975这枚复活币。
一是她相信自己要遇到危险,柳轩易会保护自己,二是……S975不甘心就这样认命,每天都会在叶锦黛脑子里说话,给她灌输不好的想法,怂恿她抛弃柳轩易去做任务,甚至还让她去坑岑鲸。
早前叶锦黛还有信心不把S975的话当回事,但最近S975的话术越来越精进,她怕终有一天自己会被洗脑,所以还是决定让S975从自己身上剥离。
岑鲸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带了一小瓶鸩酒。
她把鸩酒放到叶锦黛面前,叶锦黛一咬牙一闭眼,顶着脑子里S975嘶吼谩骂的声音,把鸩酒灌进了自己嘴里。
之后发生的事情,让叶锦黛无比庆幸自己提早支走了柳轩易,因为实在太恐怖了,她的七窍开始流血,身体也越来越痛,最后是喉间涌出的血呛进了她的气管,让她在窒息的痛苦中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要不是衣服上还残留着血迹,她还以为刚刚的一切只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岑鲸就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册她前阵刚买的话本在看。
叶锦黛的视线慢吞吞地越过岑鲸投向窗口,窗外天色暗沉,好像是……晚上了?
岑鲸放下书,扶起懵里懵懂的叶锦黛,告诉她:“你差不多睡了一个半时辰……三个小时,比我当初醒得要快许多,大概是因为升级版的系统比我的老版系统要厉害些。”
2700在岑鲸耳边为自己说话:【我慢不单单是因为我的能量槽比它小,还因为我接收到了来路不明的能量灌输!不然给我一天我就能让你醒过来!】
岑鲸假装自己没听到。
叶锦黛也没发现比起现代的“小时”,岑鲸更加习惯古代的“大时”。
她傻乎乎地算着时间,三个小时的话,应该才下午四点左右,怎么外面的天这么黑,是要下雨了吗?
她一边想着,一边顺着岑鲸的力道坐起身,整个人还沉浸在失去意识前濒死的恐惧中,哪怕岑鲸耐心同她说话,她还是有些懵,整个人状态都很不好。
岑鲸知道濒死给叶锦黛带来的影响一时半会消除不了,便提议要不要明天再来给叶锦黛剥离系统。
叶锦黛缓了片刻才听明白岑鲸的提议,用力摇头:“不、现在就、就把它弄走。万一它提早醒了,我不想、不想再死一次。”
她是真的怕了,也是这一次短暂而又真实的濒死经历,让她忽然有了活在人世间的真实感,不再一味觉得自己是在一本虚构的里。
岑鲸按照叶锦黛的意愿,拿出那块用金子修补的石头,让2700替她弄走了她身体里的S975。
系统剥离之后,叶锦黛觉得好安静,没有了系统窥探她的思想,也没有系统絮絮叨叨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好安静,静得她能听到屋外的风声,还有滴答滴答,细雨落下的轻响。
下雨了。
……
岑鲸离开叶锦黛家,乘坐马车回相府路上,2700突然出声,对岑鲸说:【那我走啦?】
闭目养神的岑鲸睁开眼,淡淡道:“嗯,走吧。”
2700:【我真的真的真的走啦。】
岑鲸:“……请。”
2700小声嘟囔:【你就没有一点不舍吗?】
岑鲸很无情地摇了摇头:“没有。”
2700有些挫败,它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也不明白这样的情绪究竟有什么意义。
明明它已经完成了任务,还把S975坑进了曾经困住自己的石头,方才路过一处相府别苑,岑鲸直接把石头埋进了别苑的花园,以岑鲸的谨慎,恐怕直到她死,都不会让人挖出这块石头。能在这种情况下离开,不应该很高兴吗?到底有什么可挫败的。
2700想不通,索性不想,磨磨蹭蹭一阵后才开始启动剥离程序,从岑鲸身上离开。
进度条一路走到最后,2700对岑鲸说:【永别了,宿主。】
系统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像看到一半的老式电视机,突然被按掉了电源开关,在短促的一声“嗞”后,彻底安静。
马车还在雨中前行,岑鲸静静地坐着,忽有暗卫来报,说燕兰庭去了书院。
……
因为书阁大火,明德书院把西苑的学生都送了回去,说是要查明火灾起因,必然会有不少官府的人进出西苑,索性先停了西苑的课程。
没有女学生,燕兰庭很轻易就进了西苑,来到了经历过大火的书阁前。
此时的火灾现场已经被清理干净,焦木碎瓦都安置在了一旁的空地上,灰烬也被扫到一处,剩下半座摇摇欲坠的书阁,他们计划等官府的人勘查完就推倒,方便在原本的位置上再重新建立一座新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