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芝芝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她明明见了祁珍就烦,但对这张和祁珍相似度高达九成的脸又感到好奇,还一丢丢怀疑。
——这世上真的会这么相像的两个陌生人吗?
双胞胎也不一定能像成她们这样吧。
朱芝芝特别想跟真一套套近乎,暗戳戳的想着,万一真沾亲带故没准还能从她嘴里问到祁珍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个,同志,我能跟你们坐一桌吗?反正我就一个人,就不多占一张桌子了。”
温祖庙面积大,但他们只卖早餐,所以来这里吃饭的人特别多,座位经常不够用。
这家店虽没挂国营饭馆的牌子,但大家都知道这儿是公家的地盘。
温祖庙里供着一位历史名人,战国时期主持过平江最名的水利工程平江渠,平江渠惠及周边几个省份。
而东川作为平江管辖下的县城自然也是平江渠的受益方。
直到今天,因着平江渠和红溪河的存在,东川依然是全省最富的几个县之一,哪怕在大饥|荒那几年,山河的东川饿死的人远远比其他省少。
在这种普遍对平江渠感恩的情况下,温祖庙得以保存完好。
为了避免温祖庙被红小兵、革委会一些人找借口拆掉,这才将里面改造了一番,把戏台拆了,下面的院子直接改造成早饭馆子,卖包子馒头豆浆油条这类,量大还实惠。
深受东川本地人的喜爱。
这么一来啊,钱闲又懒得做早饭的就喜欢跑到这儿吃。
那些不舍得到国营饭店奢侈点菜的,又想享受上馆子的乐趣的人便会到这里来买顿早饭。
所以,朱芝芝想拼桌的话并不算突兀。
她想认识真一。
恰好,真一也好奇她嘴里的表嫂是不是祁珍,两人可谓一拍即合。
真一扬起笑脸心无芥蒂道:“可以,坐就是啦。”
盛景玚抬眼睨了她一下,对上她眨巴眨巴的大眼睛,没吭声默许了。
朱芝芝听她同意,赶紧挨着真一坐下,叫了半笼小笼包,一碗稀饭,一杯甜豆浆。
而后便托着腮打量真一的脸,忍不住感慨道:“你真的跟我表嫂好像,但你的眼睛跟她不一样,你的眼睛更漂亮,更干净,就像……书里写的雪山的湖泊一样。”
“谢谢你的赞美,不过,真的这么像吗?”
真一眨了眨眼,恍若随口问问。
盛景玚听罢,唇角微勾,长了心眼子的祈真一还是很可爱。
他自顾自吃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破坏祈真一套话,回头又赖在他头上。
别怀疑,现在的祈真一真能干出这样的事。
真一对他如此眼色的行为确实颇为赞赏,殷勤地将豆浆递到盛景玚面前,眼睛却看着朱芝芝,拼命展现自己多心无城府:“其实,我瞧你也面善得很,跟我多年前的小学同班同学点像呢。”
“叫,叫什么来着。”真一蹙眉,佯装思考:“哦,叫白美珠。”
她的确个叫白美珠的同学。
不怕穿帮。
朱芝芝一愣,旋即笑道:“那咱俩真缘,你跟我表嫂长得像,我跟你同学长得像。对了,我名字里也一个朱,我叫朱芝芝,朱元璋的朱,芝麻的芝。”
真一小脸上满是遗憾:“我还以为真遇上老同学了,挺多年没见,都快记不清她的脸和名字了。”
“我叫祈真一,祈福的祈——”
话未说完,朱芝芝咋呼出声:“祈???那你认识祁珍吗?”
祈这个姓并不多见。
朱芝芝印象里就只祁珍的娘家人是这个姓,而眼前这个女同志跟祁珍不仅姓相似,名字也相似,都带“zhen”。
朱芝芝摸了摸下巴,狐疑的看着真一,好似要将她每个五官拆分着跟祁珍对比。
越对比,就越心惊胆战。
实在太像,太能迷惑人了。
真一也配合地做出惊讶的表情。
摇头:“不认识,我家就我一个人了,祁珍就是你表嫂吗?”
“嗯,她跟你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真一腹诽,那当然了。
祁珍这个小偷用的就是她的身体,能不相同吗?
而她现在的脸则是按照魂魄的模样削的,至于高的几公分纯属私心,她就羡慕人家的大长腿,就想长高一点。
为了达成长腿美人的愿望,她撒娇耍赖缠了老柳树大半个月,特意让他把自己的身体做得高挑苗条。
朱芝芝想了想,又说了一句:“就是……看着比你大几岁,下巴稍微圆润点,除了这两点,你们气质差别也很大。”
以她妈的话来说,祁珍就是大伙儿最喜欢的儿媳妇类型。
长得好看但看着温和,不像些姑娘那样艳俗。
为人处世也很手段,从不咄咄逼人,也不在丈夫和婆婆之间挑事,不仅能照顾好男人,还把孩子教得乖巧机灵。
总之呢,就是温柔贤惠、宜家宜室的典范。
但朱芝芝就是觉得她这人假模假样,眼睛里掺杂着太多算计,就连笑容的弧度,也可能练过无数遍,故意做给大家看。
背地里她还给祁珍取了个诨名——假笑怪。
说起假笑怪跟她的恩怨,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第一桩仇来自一只瓶子。
明明姨父喜欢的瓶子不是她摔破的,祁珍却往她身上扣黑锅。
她倒不笨,没明着说是她干的,但遮遮掩掩犹犹豫豫的说她那天去过凌家,跟直接了当点她名字什么区别?
姨父当时没提这事,而是过了大概两年在大家伙儿吃团年饭时突然夸她懂事,说她不像以前毛手毛脚。
起初她还挺开心的,被姨父表扬就意味着她的压岁钱能多一点。
结果在其他叔伯追问她的囧事后,姨父才说起了花瓶的事。
那时朱芝芝都懵了。
桌上那么多叔叔伯伯,虽说取笑她时是对小辈的亲昵,没带任何恶意,但她还是被这黑锅砸了个头冒金星。
合着自己莫名其妙被扣了一个锅两年啊,要不是姨父突然说起,她都不知道祁珍背后算计了自己一把。
在这之前,她从没得罪她。
毕竟祁珍嫁进来那年她刚上初一,还是个只会找大人要零花钱买糖买冰棍的小屁孩呢。
当然,她们处得不好也不止这一桩事,陆陆续续还别的,事情都不大,甚至对她没什么实质性伤害,顶多害她被大人们说几句。
骂她时还让她向祁珍学习,这着实把她恶心得够呛。
后来,朱芝芝就经常找祁珍的茬。
屡战屡败,越挫越勇。
事情还特别邪乎,不知道祁珍背地里做了什么或是跟姨妈他们说了啥,大家都觉得她喜怒无常,无缘无故找祁珍麻烦,而祁珍温柔大方,始终包容她的无理取闹。
就连亲妈都不相信她。
朱芝芝都快呕死了。
这才在看到真一那高度相似的侧脸的刹那,便轻易误认为祁珍,迫不及待就嚷嚷出来了。
“你人真好,我刚才那样冲动差点坏了你名声,你居然不生气。这一点你也跟她不一样,她那人就是藏着坏,面上笑嘻嘻的,看着对你很好的样子,其实暗地里还不知咋给你捅刀子呢。”
真一心想,你还挺敢说的。
居然跟刚认识的陌生人吐槽你嫂子,真是心宽似海。
不过这姑娘冲动归冲动,第六感还挺准的,凭直觉就能断定祁珍不是好东西。
真一:“……听你说得我都好奇了,真想见识见识。”
谁知朱芝芝比她想象的还要单纯,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特别节奏:“算了吧,你想见她,她肯定不想见你,我那表嫂……啧。”
递给真一一个“你懂”的眼神。
真一:???
你倒是说清楚啊,说话说半截真是把人给急死了。
“听你的语气,你表嫂脾气很不好吗?”
她问得随意,仿佛并不在意朱芝芝回答:“咱俩投缘,我说话你别嫌不好听啊。”
这时候,小笼包来了。
朱芝芝夹起一个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包子,在醋碟里蘸了蘸,嗷呜一口咬进嘴里,被小笼包里的汤汁烫得嗷嗷叫,偏生还舍不得吐出来,那样子别提多逗了。
她还不忘吸气跟真一说话:“没事,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也觉得跟你很聊得来。”
也就脸长得相似,她觉得祈真一比祁珍讨喜一百倍。
朱芝芝向来一码归一码,不爱玩迁怒那一套,在讨厌祁珍的同时,她对巧合多多的祈真一并不反感,甚至还点喜欢。
跟她说话挺自在的。
真一:“就算你和那个叫祁珍的不合,刚才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她给你表哥戴绿帽子还是些欠考虑,万一吃饭的人里认识你的人呢,如果他们真的以为祁珍了野男人,四处传播谣言,等你姨妈知道这话是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的,肯定会生你的气。”
“嗯嗯嗯。”
这话把朱芝芝感动得眼含热泪,狂点头。
只差喊一声姐妹,你最懂我了。
“你说得对,我太冲动了。”
也是因为她对上祁珍一次也没赢过,所以遇上祁珍的事就特别急躁。
朱芝芝看着真一,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几圈,突然想出了一个缺德的主意。
“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吗?”
朱芝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