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嘴一张,噼里啪啦就是一堆。
夹杂着十七八岁的她不会用到的词,这让盛景玚意识到在他变老变成熟的同时,其实祈真一也在不知不觉学习了新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那几年是谁在陪她打发时间。
“祈真一,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嘴皮子越来越溜了?”
真一顿时被噎住。
盛景玚笑:“上车。”
他长腿一跨,骑上单车,又似笑非笑着问:“还想坐前面?”
这话问得真一脸登时绯红。
原来那会儿他就对自己的心思一清二楚啊。
真一差点哀嚎。
太要命了,那短短的一个礼拜她到底都说了哪些虎狼之词,干了哪些色胆包天的事啊,十八岁的她真是勇士!
真一的记忆随着盛景玚的调侃再次拉到出事前一天……
盛景玚载她回家,她没坐后座,而是坐在前面的横杆上。
说来,两人其实没什么亲密接触,哪怕是她坐在前面,盛景玚也很君子地没有接触到她一根毫毛。
但那种被人环抱着的感觉,就像被人特别用心的保护着,仿佛吃了一百颗糖,甜到齁。
真切的让她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谈对象。
难怪知青们就算不打算跟村里年轻人结婚,也会跟他们聊聊人生,压压田坎,做别人眼里谈对象的事。
无疑,这种行为确实让她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看得目瞪口呆。
村里其他姑娘甚至在背地里说女知青们行为不检,放浪得很。
但真一却觉得她们给自己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很惊奇。
还很羡慕。
羡慕她们的热情大方。
她们漂亮,自信,谈吐之间特别有文化,除开偷奸耍滑和眼睛长头顶上瞧不起山里人的少数几个,真一对其他知青都抱着憧憬的态度。
也是当知青来了后,真一才模模糊糊的感觉到,出生和眼界对一个人的影响其实是巨大的。
她可爱、淳朴、善良,在父母兄弟眼里,她是最好的姑娘。
甚至在寨子里的叔伯婶子中间,真一的名声也非常好,毕竟她长得不难看,性子也和善,从来没传出过她和嫂子吵架的消息。
但当她站在谈吐自如、引经据典的知青面前,她不自信,她畏缩,甚至感到自惭形秽。
她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学的太少了,哪怕没钱上学,如果自己想学总该有办法的。
在这种跌跌撞撞、自我摸索的阶段,真一遇到了盛景玚,这才做出了一系列大胆热情的事。
现在想来,只觉得好笑,还有种“原来我还干这种事”的惊叹!
真一也就别扭了一会儿,就侧着身体大大方方坐上后座:“才不要坐前面呢,硌得屁股疼。”
当然,后座也颠得屁股疼,但比较起来,还是要好一些。
“等我回到身体就努力赚钱,到时候买四条腿的车,那肯定不硌人。”
盛景玚:“到时候你载我?”
真一脆生生地夸下海口:“没问题!谁让咱们是朋友嘛。”
吹牛还不忘夹带私货,盛景玚对她这点小心眼不生气,反正也左耳进右耳出,不想跟她争执。
真一见他没反对。
当他默认了两人关系的新定位,松口气后越发淡定坦然。
“走了,你抓好。”
她将爪子从坐垫下的支架收回来,轻轻揪着盛景玚的衬衫。
盛景玚嘴角扬了扬,平静地提醒她:“衣服不牢,这条路又不是水泥路,一会儿颠来颠去你把我衣服扯皱巴了。”
真一偷偷翻了个白眼,小气。
她缩回手,特别有志气的什么也不抓了。
没想到下一秒,温热的大掌就抓起她的手往前一拉,环在盛景玚精瘦的腰上。
真一觉得这样太亲近了,不符合她心里对“朋友”的定义,就要撒手,就听盛景玚戏谑道:“几年没见,祈真一你越来越矫情了啊。”
嗯,激将法嘛,她知道。
但她就吃这一套啊。
“谁矫情了,抱一抱而已,你小看我。”
盛景玚语气带笑:“我哪敢小看你。”
他什么直白的话都没说,但真一就觉得他什么都说了,他肯定在内涵她。
就好气。
盛景玚带着她到昨天提过的温祖庙买麻圆,除了麻圆,还有豆浆和一些小吃。
真一只能闻味儿,看着盛景玚吃得一脸满足简直嫉妒死了。
觉得他不仅变得比以前话多,还变坏了,从闷葫芦变成了蔫土匪。
“为什么这家店可以做买卖,不是投机倒把吗?”
周围还有不少来吃早餐的人,真一没想惊艳众人,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自然,两人是靠得极近的。
盛景玚也学她一样小声回答:“不是个体经营,看到招牌没,是挂在街道办下面的,其实和国营饭店没什么区别,只是这里不做大菜,只做小吃。”
真一恍然大悟,还想问盛景玚这是挂羊头卖狗肉还是咋地,突然“啪——”地一声。
有人用力拍在他们这张桌上。
蘸酱都洒出来了。
随后一个尖利年轻的声音嚷嚷道:
“表嫂,你不是送元青和幼珊去学校了吗,怎么在这里?还有,他是谁?你给我表哥戴绿帽子??”
祈真一:???
作者有话要说:
红顶寨是个环境较为封闭,但相对淳朴的山寨。
没有迫害知青的事,真一看到的只是红顶寨的知青风貌……
第18章 ·
祈真一满脸懵逼,抬头。
眼前的女同志怒气腾腾地看着她和盛景玚。
那表情还点奇怪,咬牙切齿怒发冲冠,但眼神里又透着一股兴奋。
好像在说:没想到吧,我抓到你的把柄了。
真一眨了眨眼,倒也不气,反倒因为被认错觉得好玩。
“你是??”
“你居然装不认识我,你——”
尖利刺耳的声音戛然而止。
朱芝芝看清她正脸后,脸上的愤怒瞬间变成错愕,尴尬,还一点点怀疑人生。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侧脸跟祁珍几乎一模一样,为什么正脸就不像了呢?
不,也不是说长得不像,眼前的姑娘和表嫂祁珍脸型五官几乎没变化,顶多皮肤白了点,看着更加青春蓬勃。
但奇怪的是,就是能让人一眼就辨认出她们不是一个人。
朱芝芝傻眼。
感受到周围吃早餐的客人都兴致盎然地盯着他们仨,她被臊得脸通红。
脚趾用力扣在凉鞋鞋底,恨不得立马逃离社死现场。
她深呼吸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你跟我表嫂长得太像了,我以为……以为她在外头别的男人,做了对不起我哥的事呢!真的对不起啊,同志。”
说完,很诚意地鞠了一个躬。
随后,她又转过身,礼貌地跟饭馆里其他客人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刚才太惊讶,嗓子没把门咋咋呼呼,影响到大家吃饭了。”
大家伙儿也没啥打扰不打扰。
甚至觉得吃饭还能看乐子听听别人家密辛,这日子挺美的。
何况这姑娘不是无理搅三分的人,臊成这样也没直接跑掉,而是坦然道歉。
礼貌担当的人,谁不喜欢呢?
“啥影响,没的事。闺女,你刚才说啥,你表嫂给你哥带绿帽子了?”
“老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她要真的对不住你哥,你也该悄悄摸摸告诉他啊。”
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连声附和。
还婶子乐呵呵地伸出了八卦的触角。
“哎呀,你那嫂子真跟这小姑娘长得像吗?那得多年轻啊,你哥多大了,是二婚还是头婚啊?”
这人一说,旁边的人就笑她:“你扯太远了,万一是隔房亲戚呢?不过也不一定哦,长得像又没关系的也不是没,你还记得芽儿胡同的……”
“哎呀,你一说我想起了。其实我觉得这女同志长得还挺脸熟的,像电影里游击队的小花……”
扯着扯着就到别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