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的是,就算景徽帝在这,楚攸宁也照说不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高呼——
“圣旨到!陈子善接旨!”
除了楚攸宁,所有人皆是一震,莫不是圣上听闻这事亲下圣旨来整治陈子善了?
大家赶紧到前院去,来的是个不认识的小太监,以陈子善为首,所有人都跪下接旨,只有楚攸宁大剌剌往小太监身边一站,探头看了眼圣旨上的字,然后放心了。
小太监知道这是攸宁公主,也只有攸宁公主才这般我行我素,他先行了一礼才宣读圣旨。
大概意思就是陈子善此番跟着去战场,虽然没有亲上战场杀敌,但是助公主潜入越国挑动敌人内乱,并且救四公主有功,获封五品员外郎。
陈子善万没想到自己还能得到封赏,激动地领了圣旨谢恩。
员外郎虽然只是一个闲职,有商贾仕绅捐钱就能获得此官职,但怎么也算是个官身,想来陛下也是知道他不适合做侍卫才体贴地给他封了个悠闲的官职 。
不过,救四公主有功?他何时救四公主了?即便要往他身上安功劳也该是大公主啊?毕竟公主带回了大公主的骸骨。
陈父也没料到这圣旨竟然是封赏,他将一切希望寄托在二儿子身上,全心全力培养他,结果二儿子把自己弄得那么不堪,反倒是他这个从乡下来的大儿子,原以为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结果摇身一变成了五品员外郎。
“不,不可能!这个贱种怎能比得过我儿!这样的荣光该是属于我儿的!”陈夫人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一股脑地说了,又听到陈子善得了封赏,情绪有些激动,不愿意承认自己苦心谋划的一切到头来一场空。
楚攸宁幽幽看向京兆尹,“不把她带回去治罪是等我动手吗?”
京兆尹连说不敢,急忙让人押着陈夫人离开。
“子善,你这是想家破人亡吗?”陈父这时候还想让陈子善既往不咎。
陈子善嗤笑,“那是你家,不是我的。对了,我还要把我娘的牌位带走。”
陈父颓然地垮下肩膀,望着被砸得七零八落的陈府,完全没有对策,主要是陈子善有攸宁公主撑腰,纵是再多的计策人脉都不管用。
很快,小太监回宫将陈府发生的事一说,景徽帝大怒,道陈父治家不严,家风不正,停妻另娶,以庶充嫡,直接罢免其官职。
陈子善带着他娘的牌位走出陈府,最后回头看了眼陈府,多年来套在的心里枷锁彻底打开,只觉得外边的阳光是无限美好。
他郑重跟楚攸宁道谢后,又跟几个帮忙的家兵约好改日在饕餮楼请他们吃饭,然后得了楚攸宁的允许才迫不及待往家赶。
陈子善一走,楚攸宁看向姜尘,“姜叨叨,你回将军府还是回鬼山或者庄子?”
她记得姜叨叨以前是道士,下山后一直跟他们混,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嗯?公主说什么?”姜尘回神。
楚攸宁盯着他看,这么魂不守舍,好像是从景徽帝让许晗玥跟进宫开始,不对,好像是从许晗玥单独被安排一辆马车,并且就排在她的马车后面开始,姜叨叨就没怎么叨叨了,往常还爱在路上教归哥儿读书来着。
她灵光一闪,“姜叨叨,你喜欢许妹子啊?”
姜尘吓得急忙否认,“公主莫要说笑,许姑娘往后身份不同了。”
楚攸宁以为许晗玥跟他说了她的公主身份,“那又如何,喜欢就去争取。”
姜尘默了,公主是在鼓励他跟皇帝抢女人吗?
“怎么?你没信心啊?你要是觉得许妹子是真爱,我可以帮你,反正我这次功劳那么多,拿出一半来换道赐婚圣旨不难。”
作为队长,队员的终身大事也是至关重要,陈胖胖有妻有儿了,小黄书和小洛洛也成双成对,就连归哥儿都有爹了,就这姜尘孤家寡人一个,她得上点心。
姜尘哭笑不得,他若是点头了,公主真能逼圣上不得不让出许姑娘,跟圣上抢女人那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我非许姑娘的良人。此番随公主边关战场一游,我有诸多感慨,想将这些写成游记,所以接下来想回鬼山住下,那儿安静。”
当初随沈将军回京也不过是想要为改变庆国局势出一份力,如今庆国马上就要一统,他参与见证过便足矣。
楚攸宁想了想,点头,“也行,过两天我也要回去,带上小四,小四现在会说话了,你可以教他读书了。”
姜尘想说当初陛下知道他当四皇子的老师是当着玩,所以没过问,如今四皇子得陛下那般看重,他更没资格教四皇子了,好在他对此也不执着。
他点点头,拱手而去。
等姜尘转身离开,楚攸宁才想起他们刚不还在说要不要追许妹子吗?
*
另一边,景徽帝一回宫就收到绥国新君早几日就到达了的国书,道是愿接受庆国一统,让天下百姓为一家,从此再无需受战火之苦。
沈无咎并不意外,那日救了刘悯后,他故意说日后兴许能在战场上相见,为的就是让刘悯知道,打完越国,下一个就是绥国。
刘悯回去自然知道该怎么说,再加上看到晏国在火药武器面前不堪一击,就连越国这么个凌驾于三国之上的强国也被灭了,绥国新君知道庆国一统是必然的事,与其被打得亡国,还不如主动上书接受一统,反正结局都一样。
景徽帝原本还在考虑要不要趁热打铁打下绥国,没想到这绥国新君这般识相。他龙心大悦,决定封绥国新君为一方诸侯。
不过这留待日后再同群臣商议,眼下重要的是庆功宴。
景徽帝举杯说了几句开场白,封赏开始,按照功劳算的话,最先要封赏的便是楚攸宁。
轮到沈无咎的时候,沈无咎站出来,“陛下,自古都是长子袭位,臣的二哥既已回来,臣这位子便该让出来。再者,如今天下太平,庆国安稳,臣想解甲陪公主四处游历,还请陛下恩准。”
嘶!
有人惊得咬到嘴。
这沈无咎莫不是傻子,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本该获得进一步封赏,他却提出退位解甲?
沈无咎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有此打算。不单是想要陪公主,还有二哥三哥回来了,瞧陛下好似也没有要收回二哥三哥官职的打算,一门四将,哪怕陛下觉得有愧不收回两位兄长的官职,他们也不能受得心安理得,那是将沈家放在烈火上烤。
“堂堂一个公主,游历什么天下,朕不准!”
也不知道是不准沈无咎解甲,还是不准攸宁公主离京。
沈无咎抬起头,那眼神景徽帝看懂了,他拦不住他闺女,心里又是一堵。
他觉得为了往后不堵心,应该欢庆闺女离京才对。
景徽帝冷哼,“等你们有孩子再说。”
沈无咎垂下的眼眸微微眯起,陛下还未打消那个念头。
大臣们恍然想起公主和驸马成亲一年有余了,公主还未有孕,莫不是驸马当日所伤当真坏了身子?
景徽帝看到臣子们微妙的目光,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也不帮着澄清。欺负不了闺女,欺负欺负她的驸马也不错。
最后,景徽帝还是照样封赏了沈无咎。
除此外,更叫众臣震惊的是圣上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并不是要纳为妃,而是因为那才是真正的四公主!
听完来龙去脉,大臣们只会认为他们陛下有远见,不愿叫越国得意,早早就找人替代了真正的公主,如今越国灭亡,真正的公主归位。
*
今日整个京城都是沸腾的,沈家老二和老三死而复生归来叫人津津乐道,接着又听说攸宁公主往产房里一站,原本难产的妇人奇迹地将孩子生下来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公主洪福齐天。也有人说是小孩吓得自个转正赶紧出来。
然后就是一道道封赏的圣旨了,如今庆国几乎一统,各处更是需要官员治理的时候,但凡此次有功的都封赐极大。
楚攸宁还不知道她已经成了生子福星。
她回到将军府,宫里的封赏早就到了就等她回来接旨呢,还到了三道圣旨。
一道是,她获赐公主府,也就是原来属于大皇子的府邸,并增食邑五城,以及,监察百官之权不变。
这相当于将那五城划为攸宁公主的封地了,这是古往今来都没有的事,享食邑五城都能自立为国了,有大臣想抗议,好嘛,陈家的事传进来了,攸宁公主一回京又搞没一个官员,他们还是歇着吧。
楚攸宁觉得景徽帝挺上道,等于送她一个偌大的粮仓,可算送到她心坎里了。
第二道是沈二沈三潜入敌国忍辱负重多年,于此次灭越之战功不可没,由死后追封的三品将军升为二品,继续领兵镇守边关。
沈二和沈三也没料到景徽帝不但没收回官职,反而还升为二品,这不就是一门四将,这可不大妥。
最后一道才是最叫人震惊的。
镇国将军加封平越侯,世袭罔替,因旧伤复发,不再领兵打仗,沈家军由兄长沈无恙统领。
听到旧伤复发,沈家人对沈无咎的担忧盖过了封爵的喜悦,都担心地看向楚攸宁。
楚攸宁眨眨眼,“他有伤我不可能不知道,不然等沈无咎回来你们再问问?”
她可是用精神力仔仔细细探查过的,这点她可以肯定。
几个夫人觉得是沈无咎不想叫公主担心,所以有意隐瞒了公主。几兄弟倒是觉得这可能是借口,毕竟,一门四将实在是太盛了。
……
接了封赏圣旨后,沈家几兄弟到大房那边正儿八经拜见长嫂,所谓长嫂如母,他们自是敬重。
“大嫂,我和阿妍商议好了,等下一个儿子生下来就过继给您和大哥,不能叫大哥断了后。”一番寒暄后,沈无恙开口。
“就算二哥不能生了,还有我和阿锦。”沈无非握住媳妇的手,就算没商议过,他媳妇也是同意的。
沈无恙瞪眼,“三弟,你说谁不能生呢,我身子瞧着都比你壮实。”
“大嫂不嫌弃我庶子出身的话,我也愿将孩子过继给大房延续大哥血脉的。”沈无垢也表态。
沈无恙和沈无非一同看向他,“你?先娶亲再说吧。”
沈无垢晒得有些黝黑的脸难得露出羞赧之色,拱手,“那就烦请几位嫂嫂帮我张罗一二了。”
大夫人几个笑了。
二夫人说,“老五也就比老四小一来岁,是该张罗亲事了。你放心,我们定会给你物色个好媳妇。”
大夫人也说,“你也别说什么庶子不庶子的,你们兄弟几个齐心,便没有嫡庶之分。”
沈家老五打小养在嫡母名下,自来敬重嫡母,当年沈家老二老三的噩耗接连传来,老夫人病倒,老四不顾老夫人的劝阻,在院里磕了三个响头便毅然奔赴边关,一年后老夫人病故,是老五披了两层孝,一层是他自己,一层代他四哥披的,处理完后事,也上了战场。
若沈家没有出事,他也是跟在他四哥身后摇旗呐喊,当个闲散公子的。
“就算你娶媳妇也赶不上我们,老五,你有心就行。”沈无恙觉得他是兄长,这事该他来。
“谁先生出来就过继谁的儿子呗。”楚攸宁走进来,身后跟着抱着几个礼盒的风儿和金儿。
她觉得把二夫人和三夫人的老公都带回来了,就大夫人孤零零一个,得赶紧把她准备的礼物送上。
兄弟俩每次面对公主都让他们想起失忆时干的蠢事,尤其公主还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就怕她突然又提起。
沈无恙赶紧点头,“这倒是个好法子。”
要说不舍那是肯定的,但是如今大哥不在了,他为长,要过继自然是先过继他的孩子。
大夫人原本还有些怅然的心彻底平静了,她也没拒绝,只说,“就依你们说的,谁先生下来就过继谁,只是得等到他长到记事的时候,征得他的同意再过继。”
几人也觉得这样不错,让孩子知道再过继,总好过生下来就过继,等他长大了再闹出什么事来的好。
说完过继的事,楚攸宁从风儿手里拿过一个锦盒,把手里的锦盒打开递给大夫人,“大嫂,这是给你的礼物,我亲自做的,你看看。”
锦盒里铺了一层红色绸缎,上面躺着一尊巴掌大的雕塑,晶莹剔透,瞧着就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