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萱吞吞口水,不好意思地说:“这几天多亏你照顾,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和我客气干什么?快吃饭,待会我还要回矿区上班,不能继续陪着你了。”
“矿区?你在矿区上班吗?”
“是啊。”苏园园笑着道,“上次没和你细说,我爸是矿区的厂委干部,我妈是工会的办事人员,这几天正是忙的时候,再加上我那两个弟弟快要高考了,全家都忙着照顾他们两个,所以没时间过来看你。”
“那没事,还是高考重要!”姜萱真心地说。
六六年就要废除高考制度,现在是1958年,能赶上这个时候的高考,只需四年就能大学毕业,顺利分配工作以后,说不定还能成功避开未来的动荡呢。
动荡时期远在将来,她真正该担心的,而是近在咫尺的三年饥荒呀!
姜萱心里急得要命,却也不打算多说,如今饥荒预兆未显,又盛行浮夸之风,收音机上天天报道哪里哪里出了亩产几万斤的“卫星田”!
到处都是夏收丰收的喜报。
谁能预料到饥荒说来就来呢?
反正以后囤粮的时候,姜萱会想办法拉着这个傻丫头的。
这些日子,苏圆圆一直照顾着她,虽说是为了报答当日的恩情,但做得也足够多了。
姜萱很感激,定要好好回报她一次。
只要把户口搞定了,再想办法找一个工作,拼命赚钱拼命囤粮,把空间塞得满满的,何愁日子不过好呢?
姜萱低头一口一口喝着鲜香的鸡汤,内心无比满足。
看着姜萱不知发愁的模样,苏圆圆叹气道:“今天我又到派出所问了一回,徐公安说还是没有找到你的家人,也不知道后面怎么办?”
住院要花钱,前期的药费和住院费都是苏圆圆掏钱帮忙垫的。
后来姜萱醒来,便把背包里的钱拿出来,态度强硬地还了苏圆圆垫的钱。
幸好当初卖手表换来的六十多块钱很耐花,这个年代物价极低,在医院住了半个月,也就花了三十块左右。
姜萱暂时不用发愁钱的事儿。
只是户口的事儿,怎么还是没着落呢?
姜萱紧紧皱着眉,喝完鸡汤,看着苏圆圆离开病房,犹豫再三,最后踩着拖鞋,一个人小心翼翼下了床。
后脑勺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时不时晕眩的情况也好多了,起码没有脑震荡之类的后遗症。
走进洗手间,简单梳洗了一下,镜子里出现一张苍白的脸,额上缠着绷带,后脑勺还贴着一块厚厚的医用纱布。
有些丑。
姜萱倒不在意一时半会的丑,只要伤口彻底痊愈,纱布再丑统统都能拆掉,她担心的只有一点,后脑勺受伤的那片地方,会不会秃……
仙女是绝对不能秃头的!
姜萱问过医生,医生也没给她一个确定的答案,说得模凌两可,总之全看运气。
吓得姜萱两天没睡好,天天晚上做噩梦,梦到自己秃头的场景。
心累地叹口气,扶着墙壁,慢悠悠地走出病房。
她住的病房是单人间,在三楼,走廊里的人很少,大多安安静静,男人靠着通风的窗口抽烟,女人坐在长椅上闭眼小憩。
姜萱想去二楼,最好能撞见当日在开水房说过几句话的老太太。
她和老太太简单说过自己的来历,依旧是千里寻亲的那套说法,如果对方愿意出面给她作证,这样徐公安那边,想必应该不会怀疑她的身份了。
只是去哪里不好,直接去二楼溜达,未免太刻意了一些。
姜萱心里思索着,脚步不紧不慢,来到了医院楼下的花园,随便找了一个显眼的位置,然后坐下来晒太阳。
六月份的天气,温和明媚,阳光晒得身上渐渐发暖,让人昏昏欲睡。
姜萱托着下巴,目不转睛望着前方,只求能够幸运地撞见那个老太太。
没等多久,远远的,一个瘦巴巴的黄毛小伙眼睛发亮,冲着姜萱跑了过来。
姜萱:……???
黄毛的头发枯黄枯黄,年纪不大,瞧着吊儿郎当的,但似乎也没恶意,站在两步远的地方,紧张地搓搓手,打听道:
“那什么……你是姜萱同志,对吧?”
姜萱疑惑,“你认识我吗?”
“认识啊,我见过你!你还记得我洲哥吗?郑西洲!就是花钱买了你手表的那个!”
姜萱捂着头,已经不想说话了。
第10章 连你的对象都能忘了?……
说起来,江东市也是一个挺大的城市,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到郑西洲?
也不对,这次碰到的不是郑西洲,而是他的小跟班黄毛……
黄毛很激动,“姜萱同志,我记得那天你不是说要去火车站的吗?怎么还在江东市呢?”
“哦对了,你……你的脑袋怎么了?”
姜萱只能面带微笑,温声细语的和他说:“很抱歉,我的后脑勺受过重击,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什么?不记得了?那你还记得洲哥吗?”
姜萱无辜地摇摇头。
黄毛瞅着她,忽然灵机一动,猛地拍了下大腿,焦急道:“那你现在是什么情况?一个人住在医院养伤?”
“是啊。”姜萱说。
“姐啊!你在医院安心养伤,我马上带洲哥过来接你回家啊!”
姜萱:……?
眼瞅着黄毛一溜烟跑远,屁颠屁颠的,乐得仿佛捡到了一个大便宜?
姜萱眉头直跳,预感不太好。
不等她继续担忧,眼前又出现了两个人影,其中的老太太格外眼熟。
正是那天在医院的开水房,和姜萱说过几句话的老太太。
老太太还记得她,笑着道:“小丫头,我们又见面了。”
可不是又见面了?
姜萱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不显任何,茫然地问:“老太太,你之前见过我吗?”
“你忘了?那天你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睡觉,我们在开水房见过一面。”
姜萱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旁边的女生一脸惊讶,抓着她的手激动道:“姜萱!”
姜萱:……???
你又是哪位?怎么也知道我的名字?姜萱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忘了一段记忆。
仔细想想……嗯,她的记忆绝对没有缺失!
那么有问题的,应该就是对方了。
姜萱回过神,认真打量眼前的女生,浓眉大眼,样貌清秀,一双杏眼怯怯的,似乎有些胆小。
“你认识我。”姜萱语气肯定。
姜二妮顿时陷入僵硬,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做了一件傻事,于是干笑道:“是、是啊,我认识你。”
她当然认识姜萱。
上一世,她不小心摔下斜坡,意外伤到了脚腕,虽然疼得厉害,但也没当一回事,拿红花油随便抹了两天,谁知道居然落下了跛脚的后遗症。
那时她好不容易和大队长谈了对象,出了这种事,大队长也嫌弃她,当即和她断了联系。
姜二妮心如死灰,幸好有一个柱子哥喜欢她,天天拿着小礼物送给她,最后两人摆酒席结了婚,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只是后来闹饥荒,饿肚子的生活太难熬了,大人都饿得熬不住,更不用提老人小孩了。
夫妻两人一合计,决定冒险去山上挖陷阱,抓到了几只野鸡兔子,大着胆子到城里寻摸黑市,正巧遇到了姜萱。
一个想赚钱买黑市粮,一个忍不住嘴馋想吃肉,于是交易非常顺利!
一回生二回熟,慢慢的,姜二妮也和姜萱混熟了。
两人同样姓姜,命运却截然不同。姜萱长得明媚艳丽,住着小洋楼,骑着自行车,还有一个对她极好的郑西洲。
姜二妮却是在农村过着穷苦日子。
好在她性情温和,胆子又小,最多是羡慕,倒也没有嫉妒的心思。
更何况,在饥荒的年月里,她得了姜萱的太多帮助,恩重如山,一辈子都还不清。
看着姜萱额上的绷带,姜二妮神色焦急,关切道:“你的脑袋怎么了?受伤了吗?严重吗?”
“不严重,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姜萱说。
“那就好。”姜二妮松口气。
老太太纳闷了半天,“二妮儿,你也认识这个小丫头?奶奶怎么不知道?”
“奶奶!”
好不容易绕过了这个话题,你怎么又提起这茬了?
姜二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干巴巴地说道:“以前我不是来过城里吗?那时候我见过她一面,见过的。”
乔老太闻言,倒也没怀疑,笑着道:“那就是有缘分了,那天奶奶去开水房打水,也和她说过话哩。”
“是、是吗?”姜二妮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姜萱。
姜萱一眼便能看出二妮儿在说谎!
这个小丫头,不知道怎么认识她的,但是应该没有恶意,相反,似乎很关心她呢。
姜萱心思微动,默默打起了小算盘,转念道:“我脑袋受了伤,以前的事情全都忘了,但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你们认识我,那应该也认识我的家人吧?”
“忘了?什么叫忘了?”姜二妮没反应过来,“你是说,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是啊,这几天我也很发愁,我的身份证明不知道丢哪了,一时半会的,派出所的公安同志也找不到我的家人。”
姜萱目光殷切,“你们认识我,是不是也认识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