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徽音对上顾锦嘉专注的视线,下意识往右侧偏开头,避去两人的视线交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思及今天发生的一切,更不知道能说什么。
因而,室内有一瞬间的静谧。
顾锦嘉凝着她的侧脸,“你睡得很不安稳,可是做噩梦了?”
夏徽音蹙眉,许是因为发热和做噩梦的缘故,总感觉浑身乏力,脑袋也很沉,有种失重感。
“是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什么梦?是否与我有关?”顾锦嘉敛眉低声询问。
“没有。”夏徽音侧头说话间,额上的锦帕不小心滑落下来,落在她脸颊右侧。
她默了一瞬,从被子里伸出手,打算将锦帕放好,然而,她的手指刚碰到锦帕,另一个人也同时碰上了锦帕。
两人的手指在同一处相触相交,夏徽音一怔,手指轻动便要缩手,可顾锦嘉的动作却比她更快,他顺势覆上了她的手,宽大的手掌轻而易举的笼住她的整个手背,将她整只手尽握掌中。
他的手指温热,连带着夏徽音都觉得自己冰凉的手指好像可以这么被他捂热。
察觉到自己所想,夏徽音的神情登时变得更为复杂。
她为什么要想到这些,她应该挣开他才对。
夏徽音想着,不耐地屈指握拳撞上他的手心,心神烦乱,“放手。”
可她却不知,以她此时的力气,在顾锦嘉眼里,她并不是在撞他的掌心,而是在轻轻柔柔的蹭着他的掌心,类似撒娇的猫儿。
可想归想,顾锦嘉也不想在她生病之时还故意惹她生气,因而观她面色,适时放开了手。
他重新捡起被两人冷落的锦帕丢进水盆中,伸手覆上夏徽音的额头,手掌轻贴,查探她额上的温度,又在夏徽音想拍开他的手时,自己主动收回手。
似乎没有那么烫了。
恰巧此时门外响起了三下叩门声,顾锦嘉心中了然,和夏徽音解释道,“是顾七,应该是你的药已经煎好了。”
“你等等,我去把药端进来。”
顾锦嘉走到门外,从顾七手里接过汤药,稳步端进屋内。
他把药碗放在桌上,步至夏徽音床前,弯腰想扶她起来。
手刚触到她的肩膀,就被夏徽音阻开了。
夏徽音不太自在的提高被子掩好自己,她外面只穿了寝衣而已。
“顾锦嘉,你回去吧。”
“我已经好多了,不喝药也可以的。”
顾锦嘉眉头紧锁,显然不赞成她的话。
他单手撑在床沿外边,俯身看着夏徽音,束起的长发随着他俯身的动作倾滑而下,落在夏徽音枕边,与她的几丝黑发交缠在一起。
“徽音,你是自己喝还是由我喂你喝,你从中选一个。”
“没有第三个选择,你若拿不定主意,便由我亲自喂你。”
夏徽音望着顾锦嘉近在咫尺的脸,莫名的压迫感骤降,大约是为了缓解这种压迫感,她突然伸出双手盖住了他的眼睛,就势把他的脸推远。
推开之后,虽稍感轻松,可因此而触到他脸庞的那种触感却一直残留在她手上,温温热热的。
他整个人好像都是暖的。
顾锦嘉看着夏徽音,愣愣地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他也没想到,夏徽音会这样推开他。
这是她第一次碰自己的脸。
她的手软软的。
虽然顾锦嘉极其留恋脸颊上的触感,可他依旧还惦记着正事。
顾锦嘉手指轻压,“徽音,你可做出选择了?”
夏徽音摊手在被子上揉搓了一会儿手掌,闻言道,“我自己喝。”
她若是不喝的话,真的怕顾锦嘉会强行亲自喂她,那场面,光想想便极为不自在。
顾锦嘉虽早知她的答案,可她真说了之后,心内又不可避免地生出一丝失落。
因为她未说之前,他确实存着可以亲手喂她喝药的可能。
无他,他只是想与她多亲近一些罢了。
虽然这次不行,可他有足够的耐心,不急于这一时。
顾锦嘉想着,去桌边把药碗端了过来。
他端着药碗坐在床沿边,对夏徽音道,“徽音,起来喝药吧。”
夏徽音应声,抱着被子坐起身,倚在床柱上。
也因而,能清楚地看到顾锦嘉端着药碗,提勺缓缓搅动碗里的汤药,渐渐把碗中的热气散去。
整个过程都很认真。
夏徽音看着他好看的眉眼以及他认真的神情,双手不自觉的揪住了被子。
“我自己来吧。”夏徽音道,嗓子微干。
顾锦嘉抬眸看她,把药碗递了过去,“药还有点烫,你小心些。”
“我知道。”夏徽音应,好歹她也喝过那么多次药了。
夏徽音接过汤药,轻轻吹了吹,接收到顾锦嘉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时,捧碗的双手下意识收紧。
她抿唇看他,轻声道,“顾锦嘉,无论如何,今晚还是谢谢你。”
第22章 糖块
顾锦嘉眸光一顿,看着她道,“先把药喝了吧。”
夏徽音嗯了一声,把勺子拿出来,举碗仰头,几口喝尽了碗里的汤药。
中药的味道一如既往的苦,夏徽音皱眉想着。
顾锦嘉主动收回她手上的碗,静置一旁,又从宽袖中拿出了几颗糖块,他将糖块握在掌中,递到夏徽音面前。
“含上一颗糖就不会那么苦了。”
夏徽音怔住,盯着躺在他掌中的糖块,不自在的揪紧了被子,缓声道,“我平时喝药之后,鲜少吃糖的。”
“因为徐大夫说过,吃糖会影响药性。”
她之前就是因为喝完药后,偷摸着吃糖,被她爹爹抓住了,因此还被训了几顿。
“是吗?”顾锦嘉手指蜷起,合住了掌心的糖块。
这是他特意为她准备的糖块,可如今好像用不上了。
夏徽音颔首,“是啊,何况现在是深夜。”
晚上吃糖不太好。
顾锦嘉似是想明白了,他把糖块重新收起来,“我去替你倒碗水。”
说完,顾锦嘉起身走到桌边,执起水壶倒了一碗清水,他刚端起水碗,便蹙紧了眉。
水冷了。
他蹙眉看向夏徽音,夏徽音不明所以的回望,起初还不明白他怎么倒完水就站着不动了。
直到看见他覆手至水碗上方,而碗中也渐渐飘起热气后,才稍微回过味来,他蹙眉不动是因为水冷了。
不过,夏徽音的视线好奇地转到顾锦嘉手上,这样看起来,他内力好像很好。
竟然还能这样热水,真神奇。
须臾,顾锦嘉才端着温热的水碗走到夏徽音身边,“喝点水吧,水温应该正合适。”
夏徽音接过,低声言谢,“谢谢,麻烦你了。”
等夏徽音喝完水,他自然地接过碗,低声询问道,“身体感觉如何了?”
夏徽音伸手提高被子,“比刚醒来时好了很多。”
“如此便好。”
顾锦嘉说完,瞥见她左腕上的翡翠手镯时,又慢声道,“徽音,你双手带着的分别是不同的手镯,感觉不太好看,你不妨把其中一个镯子摘下来?”
顾锦嘉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夏徽音就想起自己右手被强行套上了一个镯子,还摘不下来。
想生气,又因为发热提不起生气的精神,何况真生气的话,她气到的还是自己,再者说,自己今夜发热,也是他在照顾。
可即便如此,夏徽音依然想怼他两句。
夏徽音朝他举起右手,“我也想摘一个,你帮我把这个银镯子摘下来如何?”
顾锦嘉低眉看她,“这个摘不下来的。”
夏徽音放下手,“既如此,你为何还要提?”
顾锦嘉心想,自然是因为想把你套牢。
但他没答,而是低头盯着她的眼睛,“你今日已同我道了三声谢,可有想过要如何谢我?”
“你想要什么?”
“把翡翠手镯摘了。”
夏徽音犹豫地摸上翡翠镯,她挺喜欢这个翡翠镯的,而且还是她哥哥送的。
至于顾锦嘉送的银镯子,好看是好看,可她总觉得有压力,因为镯上所隐藏的涵义,而且,他送镯的方式也极其强势。
想到如此种种,夏徽音回道,“我不太想摘,你换另一个要求。”
顾锦嘉默,她连摘翡翠镯都不愿,何谈他的其他要求,其他要求只会比摘镯子更难让她做到。
眼见平和的气氛即将再度变僵,顾锦嘉沉默一会儿,终还是道,“这个要求先存着,日后我想到了,再同你说吧。”
他不想因为这件事,毁了两人之间难得的平和,不值得。
夏徽音不知他想了这么多弯弯绕绕,闻言只道,“那你想到了再和我说。”
顾锦嘉垂眸,答了声好。
夏徽音见此,掩嘴打了个哈欠,没心没肺道,“我想睡了,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