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而降这一口黑锅,绝壁不能忍!
这号丧般的动静把田翩翩和王氏也都招了过来。
王氏是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双双?”田翩翩震惊地看着张幼双。
张幼双刚从床上蹦下来,穿着件单衣顶风狂奔,这风风火火的模样,瞬间把水乡温柔羞怯的姑娘给看呆了。
田翩翩甚至都不敢靠近她,站在门口担忧地问,“你和婶子这又是咋啦?”
“谁偷你俩的钱了!就你俩这几个子儿谁稀罕!”张幼双一把推开田翩翩,扭过头,边跑边喊:“我自己卖字挣的钱关你屁事!”
周霞芬:“就你这破字还挣钱!这话你说去不觉得心虚吗!”
张大志暴跳如雷:“你有本事就别回来!”
挥臂一扫,捞起她桌上的东西往窗户外面丢。
张幼双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谁不跑谁这个时候是傻逼!要不是为了户籍,她才不在这狗窝里住呢!
然而,刚跑出去没两步,身后忽地又响起个惊讶的大嗓门。
噼里啪啦,又有什么东西被张大志一股脑地全扔了出来。偏不巧有个什么轻轻巧巧的,散发着点儿香气的小物件落在了王氏怀里。
对方愣了一下,大叫了一声:“诶呀这不是承望吗?!”
张大志丢出来的竟然是只绣着丛墨竹的小荷包,竹子旁边儿还歪歪扭扭地还绣了个“陆承望”三个字。
“双双,”王氏攥着荷包,嗓门大得几乎十里八乡都能听个一清二楚,“你这荷包上怎么绣着承望的名字啊。”
将这荷包倒出来一看,里面竟然还装了张平安符。
田翩翩一愣。
张幼双也是一怔,脚步一顿。
等等……不是这么狗血吧??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没有狗血,只有更狗血。
张幼双一愣神的功夫,像只小牛犊似的一头撞上了个宽阔的胸膛。
头顶上炸响个清润动听的嗓音:“双双?”
对方被她这冲劲带得往后倒退了几步,紧跟着,张幼双的脑袋就被对方给扶了起来。
鼻尖萦绕着股淡淡的墨香,一抬头,对上陆承望近在咫尺的脸,张幼双脚底一个踉跄,差点儿跪了下来给陆承望拜了个早年。
那一瞬间,张幼双真的,深深地感觉到了什么叫宇宙的恶意。
也就在这一瞬间,张幼双她脑子里猛地撞入了个画面。
画面里是夕阳西下的老街。
本尊“张幼双”那个自卑的小姑娘,紧张地徘徊在巷口,攥着荷包左右张望。
荷包是本尊亲手绣的,每一片竹叶都好似寄托了少女这卑微的爱意,平安符是她特地不辞辛劳跑到了庙里求的,为的就是能保佑陆承望他能考中秀才。
她喜欢承望哥哥。
她长得没有翩翩漂亮,家境也不好,还有个总是欺负她的弟弟。
只有陆承望不嫌弃她,不嫌弃她年纪大了还嫁不出去,还会温柔地教她念书写字。
多少次,她都徘徊在陆承望下学的那条路上,想要把这荷包给送出去,紧张得浑身冒汗,脊背好像有火在烧。
夕阳下,陆承望缓缓走了过来,青年嘴角噙着点儿浅笑,背着书箧,温温柔柔地同邻里左右打着招呼。
本尊她刚鼓起勇气迈出一步,却正好看到了田翩翩从远处跑了过来。
她生得娇小可爱,眉眼弯弯,似嗔似喜,雀跃又自然、大方地同陆承望说着什么话。
画面一转,本尊黯然地收起了荷包。
这股自卑、失落和痛苦是如此深入心扉,几乎引起张幼双灵魂的战栗,心上像被人狠狠地拧了一把,又酸又涩。
一直到脑子里这一幕散去,她差点儿都没能从回忆的沼泽里拔足。
张幼双心里沉甸甸的,一直有意忽略的问题又从脑子里钻了出来。
她为什么会看到本尊的回忆,这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姑娘,如今又身在何处?是不是穿越回现代去了。
这感同身受的爱慕与痛苦,张幼双张了张嘴,难受得几乎快喘不上气来,眼睛也忍不住红了。
这“张幼双”会不会也是她“张幼双”的前世呢。
就在张幼双还沉浸在回忆里,恍惚难过之时,陆承望忽地又开了口。
“双双?”
张幼双猛然回神,抬头撞入了陆承望的眼睛。
他看起来惊讶和尴尬极了,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同她四目相撞的刹那,又慌忙移开了视线。
现在的气氛十分微妙。
周霞芬瘫坐在地上号丧。
众人探究的视线一直往张幼双和陆承望两人之间飘。
田翩翩……对了!田翩翩!
张幼双扭头一看。
这姑娘远远地站着,怔怔地看着她和陆承望,咬紧了下唇,眼睫一颤,看样子都快哭出来了。
这个可怕的修罗场大三角。
陆承望明显呆掉了,哪怕再迟钝看到这荷包他也该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陆承望一阵如坠梦中般的恍惚,他做梦也没想到双双竟是喜欢他的。
青年俏脸煞白,眼神惊愕,看着张幼双竟然有点儿恐惧和复杂。
看把这可怜孩子给吓的。
什么叫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就叫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更特么坑爹的是受本尊的影响,她眼睛这个时候还红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试问还有比这更抓马的事儿吗?!!
置身于修罗场正中,张幼双面无表情地默默蹲下身。
“让我缓缓——”
“承望……呃,承望哥,我说我不喜欢你你信吗?”
陆承望:……
好在这个时候周霞芬自觉抓到了把柄,拍着大腿又干嚎起来。
“要死了,家门不幸啊!怎么出了这么个小贱种啊!”
“偷家里的钱也就算了!没出嫁就惦记上男人了!你个贱没廉耻的小淫|妇!你不得好死!”
嗯,众人当然不会以为是陆承望和她暗通款曲。
陆承望是什么人!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优质潜力股,想嫁他的姑娘能绕老街一圈儿,犯得着和她这个“大龄剩女”勾勾搭搭吗?
按理说陆承望这个时候明哲保身最为合适,又或许是周霞芬实在骂得太难听了。
一向好脾气的陆承望都忍不住变了脸色,厉喝道:“周婶子!”
周霞芬愣了一愣,又开始玩命儿的干嚎。
田翩翩怔怔地看着陆承望将张幼双护在了身后,眼眶泛红,往后倒退了一步。
张幼双面无表情从陆承望身后探出个脑袋出来,扬起声调:“你这嚼舌头老蛤蟆!就你这几个棺材本也不想想我看得上吗?!这钱都是老娘我自个赚的!”
陆承望:……他突然觉得头开始痛了。
周霞芬气得一个倒仰:“你说你这钱是你挣的!你大字不识几个!拿什么和人家这念过书的抢生意!”
“小蛤蟆!你恁骗口张舌的好淡扯!”
偏就在这时。
人群中忽地响起个惊疑的大嗓门。
一路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找到了老街这儿,吴昌刚一踏入老街,立刻就傻了眼:“诶唷!怎么这么多人啊!郎君你快来看呐!”
众人这视线齐刷刷地汇聚了过来。
吴昌也懵了。
面前这情况,怎么貌似看起来有点儿不对劲?
“呃……你们这儿可有个叫张幼双的娘子?”
就连原本还在号丧的周霞芬都止住了干嚎。
大老远就听到这号丧的动静,吴修齐甫一下轿子,就忍不住皱起了眉。
男人是足白靴,穿着件红青色暗花纱绣十二团鹤纹的直身,腰白鱼坠儿,面容沉静,手指上戴着个青玉扳指。
却说众人瞧见吴修齐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可不是吴家大郎吗?!
越县统共就那么点儿大,吴家这好似地头蛇一般的存在,吴家大郎吴修齐谁人不识谁人不晓?
就算那没见过吴修齐的,听着左右交头接耳的动静,也了然了大半。
却说吴家大郎眉头一皱,眼睛一扫,周霞芬都愣愣地噤了声。
吴修齐又问了句:“敢问张幼双张娘子可在?”
言语温润,倒是颇为有礼恭敬的模样。
一片鸦雀无声。
吴修齐目光梭巡,落在了对面那一袭青色直裰的陆承望身上。
陆承望瞳孔一缩,心里飞快地掠过了个连他自己都惊诧的念头。
看起来倒是个读书人的模样,吴修齐唇一动,正准备开口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