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现在就算出现条蚂蝗,她都觉得比他顺眼,好歹蚂蝗光明正大地吸血。
曹建新自然看出了她瞬间冷却下去的态度,心中尤为不解。
是他刚刚说的话有问题?
还是他名字太难听?
曹建新看着她莹白娇润的侧脸,心想可能是小姑娘生性矜持,所以不大好意思跟他说话。
他还想找其他话题,她却蹙起眉,一副不耐烦的神情:“你怎么还不走?嫌插秧太轻松了吗?”
曹建新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觉得她连横眉竖眼的样子都极为娇蛮可爱。
他急忙笑说:“是我打扰你了,我道歉,我道歉。”
陈娇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进退有度,态度宽和,倒让她这番作态显得无理了。
怕的不是小人,是伪君子,而他便是个伪君子。
如果她跟那时的陈秋蝉一样,是个真正十七八的小姑娘,还真可能会因为他这幅样子心生歉意,从而放软了态度。
但她毕竟不是,而且知道他是个人渣。
见她抿着嫣红的唇瓣不作回应,眼里还流露出一丝恼火,曹建新心知自己惹她反感了,也就不再缠下去。
虽然不知她为何突然抵触自己,但以后还有机会,他如是想。
摆脱了跟蚂蝗一样难缠的人渣,陈娇弯下腰继续干活。如果是在上辈子遇到这种人,她肯定会给几分颜色让他瞧瞧,但现在……
她就是个贫农。
一群人赶在下工前,勉勉强强把一亩田完成了,这其中当然也有摸鱼的水分在。
但陈娇还是很骄傲,她对自己说:“我简直是个农务小能手!”
站在田埂上歇口气、喝口水的李亭午顿时呛住,咳嗽不止。
他压低声音对同样哑然失笑的沈骋怀说:“看来她不仅报复心重,脸皮也挺厚。”
沈骋怀声色清肃道:“不要胡说。”
“行吧。”李亭午毫不在意地耸耸肩。
陈国栋手捏着草帽扇风走来,亮出一口整齐的牙齿:“幺妹活干得怎么样了?”
“都完成啦!你看。”
陈娇骄傲地抬抬下巴,示意他看。
陈国栋随意看了下,“马马虎虎。”一转眼,瞧见她双目微瞪,好像要生气的样子,又改口:“马马虎虎的是他们,咱们家幺妹肯定是活干得最好的那一个!”
陈娇摆摆手,明明很受用,却一脸谦虚,“哪里哪里,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默默看着这一幕的李亭午吐出两个字:“虚伪。”
沈骋怀:……
陈国栋:“看来你带领得不错,那最近这阵双抢,你继续带着他们这群知青一块干活吧。”
陈娇一愣,想说不,但陈国栋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他上下瞅瞅她,说:“行了,回家去吧。瞧你这身味,咋那么怪。”
陈娇:……
你一身汗味比我还怪好吗!
第7章 第一次这么狼狈
接下来的双抢,陈国栋还真让陈娇领着这群知青干活了。
好在他们一个个还算安分,大家在集体劳动下甚至产生了一点点情谊?!
等双抢结束,从没干过那么多活的陈娇觉得自己已经是条咸鱼了。
太累了!
刘桂花却很欣慰。以前她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这些天能坚持下来实在难得,但看她精神萎靡的样子又有些心疼。
“娘知道你辛苦了,你说要吃什么,娘明天去公社给你买。”刘桂红摸摸她一头柔顺的头发,趁着别人没注意,悄悄跟她说。
“公社?”
陈娇本来趴在桌上无精打采的,一听,瞬间直起腰来,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她,“什么都可以吗?”
刘桂红手一顿,看不惯她得寸进尺的样子,转而拍了她一巴掌,“当然不是。”
“……那你还问我要吃什么!”陈娇捂着肩膀,极其委屈。
“那你当我没问吧。”刘桂红翻个白眼。
“诶诶,别走。”陈娇拉住她,期待说:“要不我跟你一块去吧?”
“去公社要走好远咯,还要早起。明天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你不睡懒觉了?”
陈娇在睡懒觉和出去玩之间犹豫了半天,咬牙点头:“我要去!”
刘桂红:“那你先去把我跟你爹的衣服洗了,我就带你去。”
“……”
咋还带条件呢!
陈娇想,反正她随便洗洗也是洗,点头答应了。然后就被刘桂红赶了出去,她说:“家里水井里的水最近上不来,你到河边洗去吧。”
陈娇挎着半桶衣服,瞪目结舌。
她堂堂美少女,气质出众,居然要跟中年妇女一样蹲在河边洗衣服?!
这,这也不是不可以……
陈娇脚步踌躇、慢悠悠地、像是散步一样不经意地走到河边。
很好,河边没有中年妇女,但她看到了沈骋怀在洗衣服。
帅哥搓衣服,头一次见。
“沈同志!”陈娇高兴地打招呼。
沈骋怀挽着裤管站在河里,水位不高,刚没过膝盖。他闻声抬头,见她直直走来,眼睛都没盯地上。
“等等,那块地方——”
噗通——
他话没说完陈娇已经噗通一下掉进河里了,毫无准备的她猛呛了一口水,但很快被人捞了起来。
陈娇咳嗽不止,踉跄了一下没站稳,在他搀扶下才勉强站好,整个人都是懵的。
头脑还没反应过来,眼睛看到被冲走的衣服,她惊叫出来:“衣服!”脚一迈,打算趟水过去,谁知河里的石头块太滑了,她险些又摔了下去。
沈骋怀拉住她,“站好,我帮你拿。”
“好好,你小心——”
噗通——
陈娇一句话也是没来得及说完,就见沈骋怀在自己面前摔进水里。
哪怕是帅哥,摔跤的样子也有些狼狈呢。
陈娇一愣,转而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
沈骋怀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看她笑得肆无忌惮的样子,声音不自觉带上点羞恼:“别笑了,衣服不见了。”
“啊,衣服……”陈娇惊愕了一下,但看到他现在狼狈的模样,还是没憋住又笑了出声。
沈骋怀胸膛起伏了几下,没忍住跟着笑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还是因为她。她倒好,笑得这么开心。
两人像落汤鸡似的坐在河里,西边的余晖穿过巍峨山峦,掺着粼粼水光落在他们身上。
如果不是自己笑得太过豪放像傻狗一样,陈娇觉得这一幕还挺温馨的。
她从水里站起来,身上的水哗啦啦地掉进河里。她看了看刚刚失脚摔下来的地方,是一处松软的淤泥块,上面长了草跟别处没两样。
陈娇问:“你刚刚站在河里,也是掉下来的?”
沈骋怀注意到她衣物紧贴身上,转过身。
“嗯,不过我滑了一下就站稳了。”没跟她一样,像扑棱的小鸟似的,一头扎进来了。
“倒霉!”陈娇叹了口气,“回去该被我妈骂了。”
虽然那两套衣服也老旧得不像话,但刘桂红和陈大富也才两套衣服换来换去,现在两人各损失一套……
陈娇都能想象到自己怎么挨骂了。
沈骋怀听出她语气里的懊恼,心想现在才来担心是不是有点晚了。
他看看天色,说:“先回家吧,太阳下山就冷了。”
陈娇嗯了声。她想等下刘桂红要是骂得太凶,她就哭,哭得她骂不下去。
全然不知这一切的刘桂红正在院子里喂鸡,突然感觉两边眼皮在跳,心里莫名有股不太好的预感。
过了会儿,她听到自家傻女儿熟悉的脚步声,回头想问她怎么这么快回来。
然后她转头,看到了出门前还如花似玉的闺女,现在跟水鬼似的。
“你怎么这副样子?!”刘桂红瞪大双目,怀疑道:“你去玩水了?”
“不是……”
刘桂红又注意到她两手空空,心里不好预感更强了,她稳住心神:“衣服呢?”
“不见了……”
“咋了?还有人偷走了啊?”
“……不是,被水冲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