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序缩了缩手道,“我没事,幼君妹妹莫要担心。”
覃幼君方才只顾着瞧孩子了,竟忘了这个傻子方才在她生产时做的事了,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狠狠吸了吸鼻子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忙对曹嬷嬷说,“嬷嬷先将孩子放下请大夫给他瞧瞧。”
瞧着模样就知道伤的不轻,自家郡主什么力气曹嬷嬷也清楚,当即赶紧把孩子放到床上快步出去找大夫了。
殷序还在笑,“幼君妹妹,真的没事。不用担心,你刚生完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覃幼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重复道,“你这傻子。”
瞧着她掉眼泪殷序比刀剜在心口都难受,忙想拿帕子给她擦眼泪,可一只手血淋淋的,另一只手骨骼怪异根本拿不起东西,顿时有些着急。
外头大夫匆匆来了,覃幼君道,“你先出去瞧瞧,把伤处理了再来瞧孩子。”
“好。”殷序知道自己手不处理是没法帮到娘子的,忙出去了。
刘嬷嬷叹了口气说,“难得姑爷这样的好男人了。”
之前殷序忙着县衙的事情无暇陪伴覃幼君。曹嬷嬷和刘嬷嬷都是京城玉阳长公主送过来照顾覃幼君的,知道覃幼君在内院的憋闷,有时候她们甚至也对殷序不满。
可瞧着这些日子以来殷序的所为还有今日之事,又觉得这才是一个男人的担当,她们的郡主没有嫁错人。
覃幼君笑了笑道,“那当然,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如他这般对我了。”
一个男人爱不爱你,从一些小细节就能看的出来。为了对得起这样的爱,覃幼君觉得她什么都可以接受,什么都不觉得苦,这样他们也是同甘共苦的夫妻了。
覃幼君也有些累了,瞧着身边的孩子沉沉的睡去。
刘嬷嬷唤来奶娘将孩子抱下去喂了,外头大夫给殷序的手正骨疼的脸色发白。
苏大夫也是京城来的,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呢。”
殷序幽幽的瞧了他一眼,“你不懂。”
苏大夫不知可否,“那你还是疼的轻了。”
“所以你娶不上媳妇。”殷序颇为嘚瑟,“你不懂一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娘子干什么都愿意的心思,今日若不是这伤口,我也压根体会不到幼君妹妹为了生孩子付出了什么样的辛苦。”
苏大夫给他将伤口也处理了,听这话倒是赞同的点头,“女子生产的确不易,但女子不都这样?”
“所以这就是女人活该?”殷序不赞同的嗤笑一声,“世人总觉得生孩子跟男人没什么关系,甚至孩子生下来也扔给女子教导,教导的好说一句辛苦了,教导的不好反而质问如何教导的儿子。这样的婚姻,这样的男人,真的就是男人了?男人就有多高尚了,还不是女人生出来的?瞧不上女人看不见女人的辛苦,有本事别让女人生出来啊。”
说着殷序摇摇头,继续道,“古来总说产房污秽男人不能进去,我倒是觉得这只是给男人偷懒不负责任找了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其实就该让男人进去陪着娘子生产,好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娘子为他们付出了什么,他们今后该如何对待自己的娘子。他们的娘子该是陪伴他们一生的人,而不是为了给自家生孩子的人。当女人只是沦为生育工具的时候是多么的可悲。”
可一想到这世上大部分都是这种人他又觉得难受了,远的不说,就他们松安县许多人家不也是重男轻女,甚至不把自己孩子当人看吗?
苏大夫以前跟殷序倒是没怎么打交道,即便是日常给覃幼君问诊也是近期才陪在覃幼君身边。以往他对殷序的印象也就那样,可如今听他一席话,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的确目光短浅,眼前这人能在松安做出那些成绩也不是偶然。
这是一个颇有想法的年轻人。
苏大夫难得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殷大人说的似乎不错。”
殷序笑,“不错又如何,又改变不了多少。”但他心里已经准备等松安接下来的计划了。
伤口处理好,也包扎好,变形的骨骼正了回去,但握东西还是不能用力,有点像双手残疾的人了。
殷序叹了口气回到产房,产房里静悄悄的,覃幼君已经睡了,而且睡的很熟。
哪怕覃幼君生子用时很短,可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会是该好好休息了。
产房里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殷序瞧着覃幼君身上的衣服没换顿时皱了皱眉。
他起身回房拿了衣服,对玉芝道,“幼君妹妹还未换衣裳,我瞧着都脏了,你找丫头过去给换上。”
经他提醒玉芝才反应过来,忙拿了衣衫过去给覃幼君换了衣衫。
覃幼君睡的很熟,哪怕旁人给换衣衫也没醒过来。
殷序哪都不想去,就想守着他的幼君妹妹,索性直接坐在脚踏上趴在床沿上瞧着覃幼君的睡颜。
曹嬷嬷和刘嬷嬷抱着孩子进来就瞧见殷序的样子,顿时偷笑,她们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放到早就准备的婴儿床上这才对殷序道,“姑爷,不去休息休息?”
“不去,我不累。”殷序说着只瞥了眼小床上并排躺着的俩孩子,心肉软化了,“你们出去吧,我守着就成,有事我喊你们。”
曹嬷嬷和刘嬷嬷出去了,将屋子留给了这一家四口,待俩嬷嬷才出去,殷序飞速的爬起来转头趴在小床的栏杆上仔细的瞧着并排躺着的小娃娃身上。
因着起初不知道孩子的性别,所以包被都准备的大红色,只在被子上绣了大和小,这才让殷序分辨出哪个是大女儿哪个是小女儿来。
只不过除了这个殷序瞧着一模一样的脸怎么都看不出差别来,顿时有些乐了,以前他就听说刚生下来的孩子丑,他不以为然,觉得以他和覃幼君的绝世容颜哪怕刚出生的孩子也是倾国倾城。
但现实打脸太疼,哪怕他们夫妻长相再好,也改变不了刚出生的影儿长相丑还皱皱巴巴的结果来。
可瞧着瞧着殷序又开始傻笑了,幼君妹妹说俩姑娘长的像他。虽然像他的幼君妹妹更好看,但想到这俩孩子是他的幼君妹妹给生的殷序又觉得开心。
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他一下有了俩情人,两个小棉袄,可真好。
殷序一会儿瞅瞅覃幼君一会儿瞧瞧俩闺女,怎么都看不够,一直到傍晚覃幼君醒来时,这傻子还在重复他的傻行为。
覃幼君早就醒了,只是一直观察殷序的傻子行径,发现一直没完没了后才忍不住开口道,“你脖子不疼?”
殷序陡然停住,嘿嘿笑了起来,“不够。这辈子都看不够。”
瞧着他这模样覃幼君的心更软了,哪怕有了俩女儿,但心里仍旧满满是殷序,就好像,俩孩子只是充话费送来的一样。
但他们切切实实的都做了父母了,新手的,干什么都新鲜。
她正想着,突然闻到空气里弥漫着臭粑粑的味道,还不等她开口,小床上的俩孩子同时嗷的一嗓子哭嚎了起来。
闻着那味道,覃幼君整个人都不好了。
殷序也有些呆滞,这是拉了尿了?
曹嬷嬷和刘嬷嬷带着丫头进来,忙检查孩子,给孩子换了尿布又洗了屁股再把孩子抱起来找奶娘喂奶,动作娴熟,一点也不嫌弃。
瞧着覃幼君蹙着眉毛的样子,曹嬷嬷忍不住笑了,“郡主莫不是嫌弃自己的孩子臭了?大家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郡主小时候还是老奴伺候的呢。”
覃幼君脸色顿时一僵,曹嬷嬷笑着已经抱着孩子出去了。
殷序幽幽的看着覃幼君道,“可惜小时候不认识幼君妹妹。”
要是能早点认识她多好,要是能早点知道她的好该多好。
覃幼君抿唇笑了笑,“我们是在对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
话刚说完,覃幼君的肚子咕噜了起来,殷序笑了笑,接着他肚子了响了起来。
他们都饿了。
第八十三章 夫妻
殷序起身出去, 没一会儿便回来了,后头跟着嬷嬷和丫头将晚饭给摆上了。
殷序让人将提前准备的小桌子支在床上,再将饭菜端上去, 这才做到覃幼君对面去,他倒是有心亲自照顾覃幼君, 可瞧着两只手不免摇了摇头,“只能等几日再照顾娘子了。”
覃幼君瞄了他的手一眼有些心疼,她嗔怪道, “你怎么那么傻,干嘛不换个棉布给我咬着。”
当时她疼的厉害, 哪管伸入口中的是手还是棉布,只难受了就咬就是了,现在瞧着殷序的样子先心疼的反而也是她了。
殷序倒是不在意, 只笑道,“没关系,也只有这样我心里才好受些。以前只知道生孩子疼, 却从未知道能让人疼成这样,我希望能够感同身受, 虽然我知道我这点痛跟娘子受的罪比起来不值得一提。”
覃幼君听他这样说心里很熨帖,没有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丈夫理解自己生子的痛苦的。别说如今这世道, 就是后世许多男人也将生孩子当成女子必须要完成的事, 对女人受的苦也只当是理所当然, 却从未真正理解过自己妻子的苦。
她很庆幸嫁了殷序, 这个男人哪怕不如其他男子那般有出息,但对他却是毫无二心,而且也在努力为了他们的未来做打算。这样的男人在她看来不比任何一个男子要差,甚至在她眼中是最好的。
殷序亲眼瞧着覃幼君吃下不少, 这才松了口气自己用膳。
用了晚膳孩子也吃饱喝足送回来了,覃幼君有些困顿,殷序瞧了便道,“累了就睡会儿,我在这守着。”
覃幼君坐着没动,“叫玉芝进来吧。”
“怎么了?不舒服了?”殷序见她蹙眉心顿时提了起来。
覃幼君叹息,“想如厕。”
“哦。”殷序松了口气,“我扶你过去。”
覃幼君看她,“你会给我清理?”
殷序想了想说,“我试试?”
女子刚生产完,是不干净有恶露要排出的,她这样说本以为他会知难而退让玉芝进来服侍,没想到他竟想亲自给她清理。
俩人虽然是最亲密的夫妻覃幼君难免有些为难情,见她不动,殷序只以为她答应了,忙伸手扶着她让她慢慢起身。
瞧着这样覃幼君也觉得不应该矫情连累,就靠在他手臂上一步步挪向屏风后头。屏风后头恭桶木盆等覃幼君能用上的物件儿都有,甚至还有一桶热水摆在一边。
覃幼君在殷序的注视下解决了生理问题,起身时有些困难。殷序忙上前扶起她而后娶了热水和棉布蹲下身子给她擦拭。
男人只有一只手勉强能动,但动作却极为轻柔,覃幼君微微垂眸便能瞧见男人微微蹙着的眉头,可他眼中没有丝毫的不耐,反而多了几丝心疼。
她知道生完孩子那里情况好不到哪去,但自己却是不知道什么情况的,她开口道,“怎么?”
“没事。”殷序的声音有些颤抖,清理完后他又拿了干净的棉布擦去水分再在她裤子上垫上一层棉布,这才将衣服给她整理好,慢慢扶着她往床上躺着了。
“睡吧。”殷序心疼的在她额头亲了一口。
覃幼君嗯了一声躺下没多会儿便睡着了。
瞧着她睡着的样子,殷序眼泪终于忍不住掉落下来,他连忙扭过头去擦去。
若是男子能代替女子生产该多好。
这是他瞧见她那里时候的唯一念头。
瞧着她如今的睡容,殷序越发的难过,也更加坚定了以后再也不生的念头。曾经的覃幼君鲜衣怒马肆意潇洒,身强体健甚至连他都不是对手,若非累到极致如何会如此时这般睡的这样快,这样沉。
晚上的时候曹嬷嬷过来问殷序在哪休息,殷序瞧着她道,“娘子在哪儿我在哪儿。”
曹嬷嬷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他们姑爷连生孩子的时候都不避讳了,现在避讳不避讳的也没什么区别了,总不能真给他安排一通房让他睡女人去。
别说他们郡主不会答应,就是她们这些下人也是不能容忍的。其他人家怎么他们不管,只覃家的地界上殷序只能有她们郡主一人。
所以曹嬷嬷这么一想还挺高兴,便对殷序道,“只是郡主刚生产完不好挪动,只能委屈姑爷和郡主这一个月先在这屋里歇着了。”
殷序不计较这个,瞧了眼睡的很熟的覃幼君摆摆手让她们下去了。
两个奶娘就住在院子里的厢房里,夜里哪只要喊一声便能过来候着喂孩子,而他们睡觉这屋里外间也有曹嬷嬷和刘嬷嬷带着丫头守夜,倒是不用担心其他。
殷序就挨着覃幼君睡的,夜里覃幼君醒了,他一个激灵也醒了过来,“幼君妹妹想喝水还是如厕?”
覃幼君:“如厕。”
于是殷序不耐其烦的又重复了下午时的动作,哪怕是瞧见棉布上面的污秽也是眉头都没皱一下。
覃幼君回去刚躺下,婴儿床上的孩子又哭了起来,殷序又忙去瞧孩子叫外头嬷嬷进来。
一通忙碌已经过去许久,殷序总算能躺下,覃幼君也早就睡着了,孩子的哭声都没影响到她半分。
夜间覃幼君倒是未再醒,孩子却醒了几次,殷序整个人都觉得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