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
此时恰逢下人送了酒菜过来,葡萄酒也搬了一坛,殷序瞧着康王的模样,心情好了许多,“来王爷,咱们喝几杯。”
康王皱眉坐下,瞧着殷序越发的不顺眼,这男人的优点在他这张破嘴的比对下简直不值一提,瞧着殷序只记得他的嘴多么恶毒,完全不记得当初他在王府如何夸赞殷序的了。
两人相对而坐,殷序摆手让下人下去,亲自给康王斟酒,“康王殿下,来,尝尝咱松安的葡萄酒,味道可是好极了。”
康王默不作声的端起杯子,瞧着殷序的脸上,那张脸上就差写上:心情好极了。这几个字了。
两人碰了碰杯而后一饮而尽,两人又是相对无言。
殷序觉得既然今晚不能再陪伴他的娘子,那干脆就灌醉康王得了,总归不能他一人不好过才是。
两个男人各怀心事推杯换盏,内院里,覃幼君也给陆从月倒了一杯葡萄酒,“尝尝,这不是酒厂里酿的,是最早玉芝她们带着人酿的,味道很是不错。”
陆从月瞧着眼前琥珀色的葡萄酒,空气中甚至还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味儿,她吸了吸鼻子道,“闻着味道似乎很不错。”
她们这样的人家自然是喝过西域进贡过去的葡萄酒的,但因为自西域而来,长途跋涉数量极少,哪怕他们这样的人家能偶尔得上一点儿数量也不多能容得她们喝个痛快那更是不可能的。
陆从月和覃幼君的友情可以说就是从贪杯开始的,如今覃幼君却只能眼巴巴的瞧着,她催促道,“快尝尝。”
瞧着覃幼君眼馋的模样,陆从月忍不住笑了,她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醇厚又浓香的葡萄酒的味道弥漫在口腔中让人回味无穷。
陆从月眼睛晶亮,点头道,“好喝。”
见她喜欢覃幼君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喝你就多喝点,我是不能喝了,你把我这一份也喝了。”
陆从月忙不迭点头,眉宇间的快活让覃幼君记起在闺中时两人在一起偷偷饮酒时的情形。时间过去一年多,但却像过了许多年一样。
陆从月喝酒,覃幼君只能喝白开水,馋的早就不行了,若非为了腹中幼崽儿,她非得和陆从月喝个痛快不可。
陆从月说,“等我走时你得多给我几坛,就要你们自己酿的,酒厂里的我不要。”
覃幼君对她的闺蜜们向来大方,没有不答应的,“行,给你一半,剩下一半等我生完在喝。”
两人愉快的达成协议,又高兴起来。
陆从月嫁入王府一年多从未如今日这般快活,于是当真就多饮了几杯。只是葡萄酒度数再低,饮多了也容易醉,陆从月原本还想跟覃幼君多聊一会儿,可酒下了肚整个人就醉倒了。
“幼君……”陆从月喝的醉眼朦胧,手不停的摸着覃幼君的脸道,“幼君,我若是男子,是不是就能入赘你家了?我、我比殷序那厮好是不是?”
瞧着她这模样,覃幼君哭笑不得,她有心想说实话,但显然陆从月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抱着她的脖子就呜呜哭了起来,“我要是能嫁给你多好啊,为什么会这样啊。我为什么会是女人啊。”
覃幼君嘴角抽了抽唤人进来扶她,陆从月的贴身侍女还是在陆府时准备的,自幼陪着陆从月长大又跟着去了王府,如何不知自家小姐心中所想,瞧着她的模样心疼极了,她朝覃幼君行礼道,“我家姑娘醉了,给郡主添麻烦了。”
覃幼君摆手,“不妨事,就将她安置在我这里吧,说好了今晚我陪她的。”
丫头感激不尽,连忙扶着醉醺醺的陆从月放到床上,又拿了帕子给她擦脸擦手,忙活许久陆从月也睡着了。
覃幼君洗漱完回来陆从月安静的在床上睡着,容颜与以前没多大区别,但到底有了心事。
在旁边躺下,覃幼君便听到陆从月低声呢喃,“王爷,我想要个孩子……”
覃幼君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想,恐怕不是陆从月怀不上,而是康王压根不想现在就要孩子吧。
可她又能做什么呢?
花厅里,殷序和康王都喝了不少酒,殷序喝多了,面色潮红嬉笑怒骂,对康王极尽讽刺,康王喝了那么多酒下肚脸色如常半点不见醉意。
殷序笑嘻嘻的指着康王嘲笑道,“我要有嫡子了,这会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是我和幼君妹妹爱的见证,馋死你。”
康王:“……”
馋到了,也被讽刺一晚上了,真是够了。
第七十六章 我只愿你轻松快活的活着……
覃幼君躺下睡不着, 尤其听着陆从月喝醉后的醉语,心里更是有些难过。
道理明白是一回事,真的要她接受这件事她仍旧做不到。
瞧着陆从月醉的厉害, 覃幼君索性起来穿衣出去了,外头陆从月的丫头还在守着, 覃幼君道,“我去前院瞧瞧,你一会儿端碗茶给她喝了。”
说完她带着玉芝往前院去了, 玉芝道,“郡主, 康王今夜宿在前院,您过去是否不妥?”
覃幼君瞥了她一眼轻笑,“找的就是他。”
依着她对殷序的性子, 今晚殷序定会与康王饮酒,就殷序那酒量喝不了多少就得醉,这时候能清醒的恐怕也只有康王了。
大半夜的又如何, 覃幼君就从未惧过人言,人言从来都不如实实在在的人来的更重要。
到了前院还未到了长廊那边, 就瞧见昏暗的灯光下一男子身穿青衣站在廊下看着院中的夜景。
不是康王是谁。
覃幼君走近唤了一声,“康王殿下。”
康王一顿, 回身瞧着覃幼君笑了一声, “表妹怎的如此客气。”
覃幼君眼神无波, “我只是先礼后兵。”
“表妹这是想为从月讨个公道了?”康王显然对人的心理猜的极准, 只肖瞧着覃幼君的神色便能猜出一二她的心思来。
覃幼君以往做事最是不羁,哪怕面对德仁皇帝都能骂个痛快,对上康王,哪怕是他们支持的君主, 覃幼君也不想隐藏自己的心思。
“康王殿下倒是聪明的很。”覃幼君讥讽道,“那日马球会,起初从月哭的难受,她说不想嫁过去就给人当娘,她说她只想嫁个安稳之人过安稳的日子。可马球会后突然改口,一脸羞涩又坚定的告诉我她要嫁给王爷。这其中的原由,想必王爷很清楚。”
康王微微叹息,哂笑道,“是,本王知道。”
“不,你不知道。”覃幼君眼睛盯着他寸步不让,“若非你对她那些许诺让她看到了未来,恐怕你娶到的会是一具行尸走肉。她欢欢喜喜的嫁给你,可你给了她什么?”
覃幼君怀孕后脾气越发的大,遇见事情尤其容易激动,寻常她自己在家哪怕殷序回来也没有发泄的口子,这会儿瞧着康王倒是想倒个干净。
尤其她看着醉酒了也哭的陆从月,覃幼君从未这般难受过。穿过来这十几年她的日子过的实在太顺了,险些都忘了这是怎样对女人恶毒又不公平的时代了。
康王抿了抿唇,“是我对不住从月。”
“你当然对不住她。”覃幼君看着康王眼神中有一丝厌恶。“你若是做不到对她好,不能护她周全,当初又何必答应娶她,又或者对她说那些话,既然不能护着她,甚至不让她明白不能怀有身孕的真正原因,当初就该做一对表面夫妻,你好她也好,何至于伤她如此之深?”
覃幼君越说越激动,就差呸一口到康王身上了,“她如今甚至还偷偷安慰自己说如今没怀上也好,省得给你惹麻烦。可醉酒了,又哭的那样伤心。你配得上一个人夫吗?”
覃幼君的话可以说分外难听了,换个人在跟前恐怕早就翻脸,但眼前的人是康王,在京城能蛰伏多年,与德仁帝兄友弟恭多年,哪怕到封地也是自谋出路,而不是在京城当个闲散王爷。
满大周不管哪个都不敢说康王是个省油的灯。
但偏偏康王站在覃幼君面前有些心虚,也深觉对不住陆从月。
他的确没有给陆从月最好的,也没有给她,她想要的生活。甚至连个孩子现在都不敢给她。
的确,他有他的难处,他也想在恰当的时候再让她有身孕,但归根到底这都不是他伤害她的理由。
覃幼君看着康王,继续道,“的确,我们都在支持你争那个位置,今后也会支持下去。但如果你不能让她幸福,请你及时撒手,或者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让她私心,而不是让她先活在希望里再慢慢的在那深宫中慢慢的死去。那样……”
她想到那样的结局,声音都哽咽了,“那样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说完覃幼君伸出手指将眼泪拭去,却不想再跟康王说话了,话说出来不用憋着本该轻松一些,可想到有朝一日康王登基后陆从月的生活她又觉得难过。
若只当个王妃,陆从月能轻松一点,也能快活一点。但康王没的选,康王不争,位置上那个便想将他弄死。甚至于不管是她还是殷序还是她的父母,都在推动这条路。
难过的说,是他们共同推着陆从月去坐那个位置。
历朝历代,皇帝后宫佳丽三千,等到那时陆从月又该如何?
覃幼君转身,深深闭了闭眼,从未有过的难过。
瞧着覃幼君走了,康王站在原地却动弹不得。
他望着暗沉的夜空,忍不住叹气,或许他不该瞒着她,她是那么的天真。天真的以为只是她怀不上,从未怀疑过是他特意的结果。
回到房间,陆从月正坐在床上呆呆的发愣,瞧见覃幼君带着一身凉意进来问道,“幼君,你出去了?”
覃幼君点头,“去替你教训狗男人了。”
陆从月喝了酒脑子转的也有些慢,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狗男人就是她的夫君康王,顿时笑了起来,“你去骂他了?”
“骂了。”覃幼君实话实话,“骂的可难听了,我觉得他今晚肯定睡不着了。”
陆从月也不生气,反而淡淡道,“也好,也该让他尝尝睡不着的滋味儿了。”
覃幼君没想给她说事实的真相,只脱了外衣到了床上靠着她坐在被子里,道,“睡吧,以后会好的。”
“嗯。”陆从月乖乖的躺下,靠着覃幼君抱着她的胳膊轻轻的说,“从月,以后若是他真的登位而我做了那个可怕的位置,我们是不是就都变了?”
这话听的陆从月心口生疼,她轻轻蹭了蹭陆从月说,“人都会变,但我们的感情不会变,他要是对你不好,我就和殷序造他的反,让你提早做太后。”
“噗嗤。”陆从月笑了出来,可笑着笑着眼角却掉出眼泪了,她悄无声息的抹去眼泪,说,“好。”
覃幼君也不知道日后会变得如何,她只想陆从月能过的快活。
陆从月道,“那以后我给你做靠山,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一辈子都过的轻松快乐,不受任何世俗的阻拦。”
她顿了顿,“若是在咱们中间必须选一个,我希望那个人是你,也只能是你。”
覃幼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已经够幸福了,她希望陆从月和她一样幸福,可这狗比的古代社会真的能容许陆从月幸福吗?
覃幼君也不知道。
“睡吧。”覃幼君伸手摸摸她的发顶,肯定道,“我们都会过的开心的。”
陆从月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就这么靠着覃幼君睡了过去。
宿醉的后果就是早起头疼,纵然喝的是葡萄酒,陆从月醒来时仍旧不能避免,头涨的厉害像要裂开,想到昨晚间问的话她眨了眨眼,“我记得,你昨晚说你去骂王爷了?”
覃幼君靠在床头上嗯了一声,她拿眼瞟她,“怎么,心疼了?”
“没有。”陆从月抿唇笑了,“骂的好。”
说着又整个人往覃幼君身上蹭,撒娇道,“幼君你知道吗,有你可真好。”
覃幼君勾唇笑了笑,“那是,你可是说过我若是男子你就想嫁给我呢。”
陆从月噗嗤笑了起来,“我记得当时林妙哭着喊着要入你内院给你做宠物呢,没想到居然成了你三嫂了。”
说起林妙和覃幼鸣,覃幼君也忍不住笑,这俩果真是天生一对,这一年也算经历了分分合合,终于是成亲了。
若非林妙身后有英国公府支撑,恐怕之前苗氏和谢氏来的时候也就一并跟来了,即便如此苗氏还说当时林妙哭着喊着要来松安,好歹被覃幼鸣给劝住了。
想起昔日的好友俩人也是感慨颇多。只是她们俩远离京城,除了覃幼君这里偶尔能得一封昔日好友的书信,陆从月那里是没有的。
哪怕那些曾经的好友想要联系陆从月,也要顾及家中,生怕被牵扯进去。
这些陆从月都能理解,有些人有些事不能强求,这世上也只有一个覃幼君能不怕世俗,大胆的为她撑腰站在她身边。
覃幼君拍拍她的手道,“走吧,今天腊月二十九了,咱们出去逛逛去,自打来了松安我好像就没出过门。”
陆从月惊讶,“这半年你都在后院呆着?”
覃幼君点头,“主要是觉得无趣,本想跟着殷序去乡下瞧瞧,又担心旁人说些闲话耽误殷序的事,索性松安贫困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就一直在后院呆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