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可以吧,我是女孩子。”
因为我是可爱的女孩子,所以这个东西很适合我。
黄梅如坐在那里半天,也没太回过味儿来,直到晚上吃晚饭的时候,看着她趴在桌子上,手里拿着娃娃不撒手,一个一个的摆在桌子上,眯着眼睛笑。
轻轻的走近她,“你要是喜欢,我下次要人给你带回来。”
她人直,但是生的孩子一点也不像父母,心眼儿确实多,张西爱手里拿着最小的,人坐在官帽儿椅上仰着脸,“你还要去哪里?”
“保密。”
“什么是保密?”
“保密就是不能说。”
“打死也不能说吗?”
“嗯。”
张西爱便悻悻的闭了嘴,觉得保密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情,去哪里保密,做什么保密,什么时候走保密,一切都是保密。
她从小,便不问爸爸妈妈,跟她说她也没什么感觉,她觉得自己日子快活的很。
黄梅如是想亲近她的,可是西爱她不是很理解,做事儿赶不上节奏。
王红叶喊着西爱,“吃饭了,把你东西收拾一下。”
麻利的放下粥盆,又抱她下来,催着她去洗手。
几个孩子便挤在一起洗手,围着水池子那里,西爱人最小,偏偏去插队,挤在最前面,顺便踩了宁宇森一脚,宁宇森给气的,“你就不能排队?”
“不能。”理直气壮的,小辫子一翘一翘,满嘴的豪横。
宁宇森气的跺了跺脚,举着巴掌在她后面比划了一下,最后恨恨的放下了手。
张西爱跟田叶叶嘀咕,“瞧他,那么大脾气做什么,不过是洗手,真不像是男孩子。”
前面宁宇森听到,气了一个倒仰,想告状,看梅如坐在那里眼巴巴的看向自己身后,心里忽然一酸。
使劲眨了眨眼睛,他爸妈原是去了,所以不能在身边,可是西爱爸妈却也是第一次出现,再抬眼时已经笑哈哈的了,“二婶,你工作是不是很忙啊?”
“嗯,还可以。”
“奥,那是做什么工作啊?”
黄梅如便不能说了,张西爱插一句,“保密。”
说完几个孩子都笑一团,挤在一起坐,王红叶抬手拍西爱头,“就你话多,坐好了吃饭,一会儿有饺子呢。”
为着梅如回来了,晚上特意去捏了饺子。
张西爱便一口一个的吃,自己端着一个醋碗儿,小半碗的山西陈醋,坐在旁边的田叶叶闻到了都冒口水,太酸了。
她整个饺子滚一圈,然后咬半个,剩余的半个,还要滚一圈,要醋灌进去,一口塞嘴巴里面,咽下去了再喝一小口醋,眼睛眯着怪享受的。
喟叹一声咽下去,“啊——大妈,我要饺子汤。”
剩下的碗里的醋,从来不浪费一点儿的,加饺子汤进去,好似是喝了千年参汤一般的。
“爱吃饺子吗?”
“爱吃。”
“那明天咱们还吃饺子。”
“那要大哥早上一早儿去排队,买肉去。”
张西爱这会儿可美了,人也好说话的很,跟黄梅如一句一句的,“宁宇森去买肉,你早上和面,要大爸来剁馅儿,大妈捏面。”
给家里人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家庭地位就这样。
黄梅如看她是真爱吃肉,匆匆出去了,进门的时候拿着个小包,递给宋慧萍,“妈,这些钱,还要一些票据,您留着家用吧。”
里面是她发的工资,黄梅如不花钱,她吃穿用的都齐全,顶多是去买个香皂毛巾的,大家在一起,谁也不跟谁比穿的用的。
宋慧萍打开一看,心里就叹气,你说这梅如,怎么就是这样的性格呢,她觉得科学家是不是都这样啊,都把日子过得特别的简单。
讨好人的时候就特别的笨拙,笨拙的她都觉得有点可爱。
留一点儿收下了,“你什么时候走,这几天有时间就带着西爱出去玩儿去,要吃要喝的,哪个不花钱,自己也留点儿,出门在外的。”
黄梅如感激的看她一眼,她真的感激大家,感激婆婆,感激大嫂,她除了实验之外什么也不会,她想为大家做点什么,可是什么也插不上手。
西爱眼珠子转了转,暂时就把坑小孙后爸安会计的事儿给放下了,她觉得现在自己眼前有个大肥羊,超大的那种,能吃好几天。
睡觉前,转悠转悠的,走到黄梅如卧室去,看她桌子上摆着杂七杂八的纸张书籍,全是她不喜欢的玩意儿。
她瞥一眼,自己坐在炕头上,脚还不能踩到地上去,“我来,是商量下明儿去哪里呢,要我说,正好我放假,你也放假了,能去京郊看看红叶最好不过了,午饭就顺道在外面尝尝时令菜。”
梅如点点头,“好。”
张西爱满意的点点头,觉得她怎么这么上道呢。
“那就这样说好了,咱们吃了饺子便去,得把小孙喊上,不然他又要说我不带他。”
“好,你哥哥姐姐要去学校,只有你跟小孙放假,那就一起去。”梅如点点头,笑了笑,看西爱在灯光笼罩下,头发都起毛了,就很温柔,很温柔。
“那你记得多带钱,多带粮票,我吃的多。”
“好。”
张西爱出来的时候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人,怎么这样好说话呢,奇奇怪怪的。
仰着头深沉的看着一轮明月,又有红枣压枝头,玉盘一样的圆润,转了半圈,奈何腹中点墨也无,只能叹气一句。
一转头,却看到安会计,吓了一跳,横眉冷对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原本为着小孙,便对着安会计不友好,这会儿正是借题发挥的时候,先来一个下马威,这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大院一霸。
安会计擦了擦头上的汗,端着碗,显得局促,“你孙大婶儿做了酵母,要我来送,晚上揉面用来蒸馒头的。”
张西爱歪着头,闪开路,看他进堂屋,又匆匆出来了,眼睛闪了闪,看他端着空碗出外院,就开始作妖了贴着问,“你为什么孙大婶儿结婚啊?”
这孩子就特别没同理心,不能体会一下别人的痛处,尝尝捡着痛脚戳。
安会计看她,只见她语气好奇无辜,眼神里面只是单纯的疑惑,看向人的时候,没有瑟缩没有闪烁,就是单纯的问一句,便开口,“因为什么呢?这个不好说,你还小,大了就懂了。”
“啊,不说吗?你工资高条件好人又有文化,长得也还算是可以吧,”小嘴叭叭叭的,“然后跟孙大婶这样的结婚,很奇怪,真的很奇怪,人接触在一起,总要有一个目标才对。”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是觉得孙大婶能干吗?可是年轻漂亮又能干的人太多了。”
说完,便看着安会计,头发彻底散下来了,眼睛瞪大了看着安会计。
安会计嘴抿着笑,第一次正视这个小女孩子,错愕的看着西爱,“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呢?”
张西爱还要再说,可是王红叶已经喊她了,扭头便跑回房间了,小鹿一样的喘着,嘀咕一句,“好像是特务一样的。”
声音太低,随风而散。
前几天,隔壁院儿里,刚带走了一个,说是敌特呢,街头巷尾的成了大新闻,就那样的街坊邻居,几十年了,突然有一天,竟然发现是特务,无声无息的在你身边,那么长时间。
第20章 总要去做
梅如晚上忙的晚,她只要是坐下来,便不肯起身。
收拾一些数据的时候,顿了顿,顺手拿了笔就在那里计算,宋慧萍是年纪大了,人夜里的时候总是醒过来,便打开窗户看。
旁边张德顺冻得一机灵,“关窗户行不行啊咱们?”
八月半的天气,已经是深秋,夜里的寒凉只怕是要盖着被子才行呢,这会儿睡得朦朦胧胧一阵风,睡意也去了一半。
却被宋慧萍指着院子里,还依然点着一盏灯,“我去看看去。”
原本屈指敲门,却不妨门竟然没有关,一下子便开了,梅如扭过头来,神色有点愣怔,“妈——”
“还没睡呢?”
“奥,一会儿就睡,马上就好了。”
旁边铅笔一支一支的,宋慧萍看了眼,很多都是铅笔头儿了,那么大的一点,拿在手里面都拿不住了,便轻轻在一边,拿着小刀帮她削铅笔。
一圈一圈的转着,她经常做这样的事情,西爱的铅笔自己不会,回回都是晚上回家了,她给做这样的事情,梅如显得手足无措的,站在椅子跟前。
宋慧萍看桌子上一眼,一张一张的密密麻麻的演算纸,“你继续。”
继续吧,然后看着她坐下来,人在大大的桌子面前,头发散落着,神色专注的,铅笔的笔尖一点一点的在纸上滑过,深夜发出索索的声音,一等,又是半个小时。
才看到她收起来笔,神色轻松许多。
笑着问一句,“好了,什么事儿吗?”
宋慧萍指了指时钟,“三点了。”
黄梅如是没有什么时间概念的,有问题就解决,她不晓得时间走得有多快,只觉得自己很慢,刚发现一个竖式错了,就需要全部重新演算一遍,就这么简单。
点点头,“有什么事情吗?”
还是问婆婆一句,她可能不是很懂人情世故。
宋慧萍看着她侧脸,突然觉得她这样问的时候,跟西爱真的很像,很像。
原本要讲的话,也说不出口,也不想问了,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平时,一定很辛苦吧。”
怎么能不辛苦呢,那么多的笔算心算,那么多的事情要做,还有那么多的人等着出成绩。
她就突然很心酸,很心疼。
梅如身体僵硬,看着她在自己脸侧的手,不习惯,“没有很辛苦,我们的工作马上就全部开展了。”
看了看自己的脚尖,不知道要怎么说,“我可能,要去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
不知道要去多久,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了。
“西爱,谢谢你们了,她很好,特别好。”
自己哭了,孩子这么大,第一次见,只有一张照片,是周岁的时候拍的。
她要走了,苏联老大哥出现问题了,中苏关系日益恶化,我们再也靠不住别人了,以后的路都要靠自己,重水反应堆已经有了,苏联人现在慢慢的往回撤走,带走了所有的资料。
没有任何东西留下来了,我们得做好准备了,她们得去更远更合适的地方,没有敌特,没有内奸,可以做实验,可以去做爆破。
宋慧萍拉起来她的手,上面真的不像是一个知识分子的手,带着一股硝烟的味道,就像是新年的爆竹一般的,硝烟的味道,微微带着黄色,轻易洗不掉的。
她不知道她研究哪方面的,只知道是科学家,很伟大的科学家,“手疼不疼呢?”
“还可以,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