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顾欢...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长云,叫苏老太医过来。”陆砚生及时道。
“可是他在医治公主殿下...”
“我要他现在过来,别让我说第二遍,长云。”
“是!”长云踮起脚尖,轻轻跃起,直奔陆宅,将正在给苏老太医拽了过去,也不管他是不是正在给顾雁施诊。
“哎呦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把我老头子拽过来拽过去的!”苏老太医叫苦不迭,那边的人没医治好,又被拽走,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心急火燎的事情啊!
长云闷声,“您去了就知道。”
他不便多说,方才看见的场景,怕是对于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一个噩梦吧。
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顾欢昏迷着,手腕被高高绑在房梁上垂下的绳子上,长发披散,双眼被蒙,柔弱无骨地跪在软垫上,细细的脚踝扣在铁环里不能动弹...更甚的是,为了能更好地固定好她的手,那些人甚至用匕首,将她的左手手掌钉在木柱上。
在那个阴暗无光的角落里,散发着淫/靡又堕落的血腥气息。
不敢动顾欢,就是顾忌她手上的伤,这才着急地将苏老太医请过去,苏老太医方至,惊呼一声非礼勿视。但是医者素养很快让他反应过来。
他从长云手里接过药箱,小心翼翼地处理顾欢的手。
长云则是别开眼,非礼勿视,取下顾欢身上的铁环。而后转过身去,等待陆砚生的吩咐。
取下匕首的过程中,顾欢皱了皱眉,似乎有清醒的迹象。陆砚生一直握着她的另一只手,他急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一遍一遍重复,“我在,我在的阿欢...”
差不多处理好之后,陆砚生吩咐长云帮忙拿了一床软被,将顾欢抱在腿上,盖的严严实实的。
张三李四,还有刘峰,三人皆被压在地上,张三李四两人之前是吃过陆砚生的厉害,又因为才阉割不久,管不住自己,当场失禁,一直反复念着:“陆少主,我们...我们没动她,我们还没有来得及...”
刘峰“忒”了一声这两个软骨头的,他是落州知府二公子,未来落州建材府的掌门人,谁敢动他!
“陆砚生!你...啊!”
叫嚣的话语被惨叫声吞没,是陆砚生启动轮椅上的暗扣,发出暗器。碎玉钉的威力极强,一下子便将他击退八尺远,硬生生地将他的肩膀钉在墙上。
这惨叫声,吵着顾欢,她哼了两声,有些不踏实。陆砚生轻轻拍着,哄了几句,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子,顾欢渐渐安静下去。
“阿欢是我捧在掌心里的花,被我养的知书达理,矜贵大方,你怎么配沾染她。刘峰,你现在是不是想死?”
刘峰浑身冷得发颤,他看见陆砚生在笑,可这笑意不达眼底,像是藏了一整片冰冷的迷雾。
“我不杀你,你这条贱命,死了,也不配为我的阿欢抵一丝一毫的痛苦。”
陆砚生缓缓捂着顾欢的耳朵,“长云,拿陆宅最好的东西,吊着他们几个命,找最好的制灯笼的师傅来...快入秋了,给落州知府,送上几盏灯笼...千万别让他们死了,我要他们亲眼看着自己被扒了皮,喂了狗…”
长云面不改色地听完了陆砚生淡定而又血腥的安排,抱拳嗯了一声,立刻着手去办。
陆砚生将手从顾欢的耳侧放下,又将她拢了拢,说,“阿欢,我们回家。”
方至陆宅,便见陆昙生焦急地在门前等。他如见救星般,“哥,雁雁的伤有些重,能不能让苏老太医过去那边。”
陆砚生径直从他身边路过,看也不看他一眼。陆昙生这才注意到他怀里的顾欢,顿时噎住,目送着陆砚生将顾欢送入房中,但是顾雁的伤确实很重,他很担心。
苏老太医不愧是太医署一把手,即使退了宫中官职,也依然妙手回春,很快他便处理好了顾欢的伤口。
他出来仔细地同陆砚生说顾欢伤口的注意事项,陆砚生一一记着,末了说,“还是烦请苏老先生多看一会儿,我...很不放心。”
苏老太医瞧了一眼陆昙生,自然知道他那边也着急。他叹了一口气,没说话,又进了屋子。
陆昙生气得差点跳脚,“表哥,就算她对你来说有点用,但是她哪里能跟雁雁比,雁雁是公主,顾欢她顶多就是个工具而已...”
“你以为你们是什么东西?”陆砚生终于回复他,将陆昙生问懵,又重复,“在这个世界上,你们跟阿欢比,不过是蝼蚁而已。”
“送客。”
陆昙生被赶出陆宅时,顾雁的事情几乎被他抛之脑后。他脑中只有方才陆砚生说话的眼神。
他以前一直觉得,表哥心有悲悯,那种眼神,代表在他眼里,众生皆平等。可刚刚的对话,忽然让他心生错觉,或许现在看来,也依旧一样,在表哥看来,众生依然平等...
皆低贱如蝼蚁。
可顾欢何德何能?
顾欢安稳地睡着,陆砚生却坐在门外,怯懦地有些不敢进去。他想过很多次,如果傍晚在马场,他不会犹豫,不会因为顾雁而耽搁时间,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发生。
牡丹花枝伸出了旁枝末节,他却没有了修剪的心思,默默的坐在那里。
他常常会告诉顾欢,说:有我在,你怕什么。
可真正她受伤害的时候,他却不在她身边。作为一个商人,他从不曾违背过一条契约与合作,从没有背弃过任何一条诺言。
唯独阿欢。
作为她的丈夫,他真的很不合格。
他活了许久,一直晓得自己寡言。可即使已经度过漫长的千百余年,他今日才知道,原来人真的可以因为难过,而没有语言,没有情绪,甚至僵硬地连指节都动不了,独自坐着,一句话都不说,就突然鼻子一酸,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好
第22章 你的事情很重要 短小警告
顾欢睡了很久,入眼就是朦胧绿色。淡雅的绿色窗幔轻轻缭绕着,光笼罩着上面,隐隐约约竟有金色的绒感...这样熟悉的场景,在她此刻看来,却有点陌生,恍如隔世。
方一扭头,便对上一双眸子,顾欢一僵。
在那一霎,陆砚生搅和药的动作停住,安静看她。两人的视线淡淡相撞在一起,再然后便是长久的纠缠,顾欢敛眼,不作一声,翻身向里。
翻身的动作有些大,碰到左手的伤口,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陆砚生放下药盏,轻扣住手腕,说,“别动,才上完药,会疼。”
“好。”兴许太久时间没说话,顾欢的声音有些沙哑,余光看了桌上的药,她客气地说,“谢谢。”
“阿欢...”
——“阿姐!”
陆砚生的话被打断,他向后看去。来人像一只百灵鸟一样扑过来,顾欢不由得望过去,只见顾雁一瘸一拐地跳进来。若不是顾欢身上有伤口,顾雁就要跳到她的身上了。
“阿姐,我今日才听说你的事情!都怪我,若不是我临走时非得逞强,要驯服那匹千里马...阿姐也不会被...”
“我没事,雁雁。”顾欢拍拍她的后背,转而问道,“听说你受伤了,似乎很重,怎么这么快下床了,伤筋动骨哪个不需要一百天?”
“阿姐,我没事,金吾给我找了大夫,如今没、没事了。”顾雁边哭边抽噎着,“是砚生同你说的吗?他并没有一直在我旁边,他不知道,我只是小伤...”
“我不是听他说的。”顾欢指尖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水,轻描淡写地说,“是绑我的人告诉我的,他说你伤得很重,所有人都很着急,雁雁,你要在乎自己的身体。你的事情是大事,比起你来,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根本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阿姐...”顾雁泫然欲泣,顾欢摸摸她的头,说,“阿姐躺的累了,陪阿姐出去走走。”
顾雁旋即笑靥如花,扶着顾欢下来,路过陆砚生身边时,未有停留。陆砚生垂眸瞧着微微发红的指尖,兴许是方才的药盏太烫,指尖疼得发抖。他在想,十指连心,是十指先疼,还是心先开始隐隐作痛。
他一直跟在顾欢的后面,拿着她的外套,没有说话。只是在用膳或是用药的时候提醒一下,或是风大的时候,他也会说一句,“阿欢,过来。”
顾欢蹲下让他披衣服的时候,问他,“我不会乱跑的,你不用时刻看着我,你不是从来不迟到吗?”
你不是从来不迟到吗?
这一句话恰好戳中陆砚生的痛处,他给她系好衣服带子。就像昨日一样,他如今依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应该说“对不起”,可这句苍白的语言,太过无力,根本无法承载她所受到的那些伤害。
“你受伤了,我想你需要我。”
她需要他?是啊,她确实需要他。可是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人在哪里呢。
顾欢摇摇头笑了,说,“我需要你又如何,你又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跟在我身边,你不是忙吗。”
他可以。
他不是想要出去做些什么事情,那些所谓的忙,不过是他打发漫长时间的一种手段和方法而已。
“阿欢,我可...”
“阿姐,这里有秋千诶,你坐上来,我让金吾推一推我们!”顾雁雀跃的声音传来,顾欢笑着走过去,陆砚生本想拉她的那只手落了空。
顾欢刚坐上秋千,顾雁那边便来人了,说是京城有皇帝的信过来,顾雁立时有些着急,饱含歉意地瞧着顾欢,明明是来陪她的,却要这么早地放鸽子。
“没关系,你去吧,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会儿,就不送你了。”
顾欢目送顾雁离开,低头瞧着被缠得跟木乃伊似的左手,用右手轻轻摁了一下,立刻“嘶”地一声叫出声来。昨天没感觉,原来竟然是这么疼,她觉得有些稀奇。
也不知道这个缠得跟个粽子样的手,能不能召唤神龙,把她带回家去。她抬起手来,对着太阳望着,天气暖洋洋地,要流淌到心里面去,忽然,秋千慢慢摇了起来。
顾欢没有回头,她知道那是陆砚生。
荡了一会儿,顾欢捂着肚子,说,“我饿了。”
“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她只是想暂时避开他,好好调整一下心情,毕竟好的心情有利于伤口的愈合。
“就平时的饭食即可。”
“没有别的?”
别的?顾欢想,他既然这么爱麻烦,那她也不必像之前那样处处顾忌他的心情,“我想吃荔枝,要新鲜的,不要太甜的,不过不甜的,我也不爱吃...总归我只是瞎说罢了,你也不必当回事。”
“你的事情很重要。”
他很喜欢顾欢对自己提要求,依言照办。
第23章 早秋 没关系,你还有我
早秋亦是花浓时,朵朵簇簇繁茂的花草间,是人工凿出的一道温泉,足足有半个后院大小,池边上是用上好玉肧打磨的大大小小各式石块和层层台阶,池底池壁上,都是精挑细选的鹅卵石。顾欢换了身舒适的软袍,在池边石块的微凸处坐着,一边看书,吃着已经被陆砚生剥皮去核的荔枝果肉。
陆砚生坐在榕树下,已经有一个时辰了。他似乎正在给灯笼描画,隔得远,顾欢看得不甚清楚,只是根据他勾勒的笔触和着墨的选择,推测他大概画的是牡丹花。
“阿欢,少吃点。”陆砚生道。
顾欢嘴里含着果肉不上不下,确定陆砚生低目作画,没有在看,才放心咽下去。
“少主...”管家面露难色地进来,见顾欢也在,放低声音,“落州知府在外面求了许久,哀极悲怒,甚至扬言要告到江州知府那里去,您不在乎,可江州知府毕竟是夫人的父亲...”
陆砚生手一顿,柔软的笔触蹲在滑腻的灯笼面上,点缀在金黄的花蕊处。在他抬眼可及的范围里,顾欢装模作样瞧着书,实则是在认认真真打瞌睡。臻首似乎很重一般,一点一顿,几乎快要栽楞下来。
“不必管他。”陆砚生说。
管家怀疑自己听错了,还想再问一遍。陆砚生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将手里的灯笼交给他,“落州的知府大人若是闹够了,你便将这个灯笼交给他,就说,这是我的还礼。”
管家半是糊涂半是疑虑地接过灯笼,往回走时,他似有若无摩挲了两把这个灯笼。这个灯笼的材质奇特,摸起来极为滑腻舒适。不仅如此,这个灯笼比起其他灯笼,更容易上色。方才少主画的一株牡丹,层叠淡染,栩栩如生。
他跟个和尚似的,丈二摸不着头脑,心头纳罕,为何少主要送一盏灯笼给落州知府?
接下来一连几日,陆砚生以养伤为由,哄着顾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顾欢那里不能算是哄,只是她不想同陆砚生有太多言语,对于他说的话,或是简单“嗯”一声,或是点头说好。
一连几天,除了一位苏老医生,整天在她面前晃的,便也只有陆砚生一人。开始的几日,她还十分悠闲,这大约是她在陆宅过得最懒散的日子。
但是渐渐地,她开始忧心。一连多日不见顾雁的身影,她自己又出不去陆宅。虽说能问一问陆砚生...罢了罢了。顾欢现在,瞧都懒得瞧。不像以前。以前她还是愿意瞧陆砚生的,毕竟美人谁都爱看...现在,算了算了。
这日顾欢趁着陆砚生不在,偷偷爬上了墙头,一跃而下。因为她从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所以没有经验,跳下去的时候,手掌的纱布已经开始渗血。
妈的,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