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姜玉燕读的高中可是京市重点，师资力量和姜玉龙这个三十年前十八线小县城的高中比起来，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更何况英语这门课，姜玉龙的英语老师发音都不知道准不准，姜玉燕的英语老师可是实打实的从国外留学回来的。

　　四十分钟时间一到，姜玉燕和姜玉龙一起停下笔。

　　两份卷子摆在一起，两人一起对题。

　　比赛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姜玉燕一个错题都没有，要是减分的话，也就只有作文那里能减一两分了。

　　姜玉龙不由得伸出大拇指，赞叹道：“姐，你真厉害，我还没见过英语能考满分的呢。”

　　赵有金也在一旁说道：“都这么长时间了，玉燕你的英语还没忘？”

　　“我在家没事的时候就看我那些书，书都快翻烂了，怎么可能会忘？”

　　这倒是真的，原主留下的书都很旧了，但是保存的非常好，一看就是经常翻阅的。

　　“娘，”这是姜玉燕第一次喊赵有金娘，“我的初中知识还都没有忘，弟弟也说我的成绩好，我也想上高中，想考大学。”

　　姜玉燕的话在这个家里炸开了花，花的名字叫两选一，儿子女儿让谁读书？

　　赵有金愣住了，没想到女儿竟然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

　　她停下手里的活，脸上为难极了，“燕儿，你怎么想起这个了，咱们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接着还是一声长长的叹气，就跟树上看着孩子掉下来的老麻雀似的，只有力不从心的绝望。

　　“我知道咱们家里的情况，要不我上高中，不让玉龙上了？”姜玉燕慢悠悠说道。

　　要说刚才姜玉燕的话让家里炸开了花，那现在姜玉燕的话就是往家里扔了一颗炸弹，把家炸的七零八落的。

　　赵有金一脸惊讶的表情，像是根本就想不到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燕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娘，我也是你的孩子啊，怎么玉龙就能上学，我就不能上呢，这不公平。”姜玉燕眼皮下垂，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娘，我也想上学啊。”

　　屋里的气氛一时安静下来，打破安静的反而是姜玉龙，他认真道：“姐，你想上学，那我不上了，我去挣钱供你上学。”

　　赵有金看着两个儿女，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是娘没用，供不起两个孩子上学，只能让一个孩子上学，是娘没用啊！”

　　“娘，要是玉龙不上学去打工，供我上学，你愿不愿意啊？”

　　“我……”赵有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说道：“玉龙还小，他能做什么活儿赚钱？”

　　“咱们村里跟他这么大的，出去赚钱的也不是没有。”姜玉燕继续说道：“再说了，我也是跟他这么大的时候出去干活赚钱的啊。我一个女孩子都能干，他一个男孩子就不能干了？”

　　这是农村，可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更没有不能雇佣未成年人那一套，像姜玉龙这么大的孩子，出去干活的有的是。

　　“姐，你真的想上学，”姜玉龙的眼神很认真，“姐，要是你想上学，那我就不上了，赚钱供你上大学。”

　　赵有金喊道：“玉龙？”

　　姜玉龙对着赵有金说道：“娘，以前是姐姐打工供我上学，那我打工供姐姐上学也是应该的。只要咱们家里能出一个大学生，那就足够了。”

　　赵有金脸上的表情一时很精彩，姜玉燕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弟弟，我跟你开玩笑呢，”姜玉燕慢慢悠悠地说道：“我看你马上就要中考了，怕你紧张，就跟你开个玩笑，你比我学习好，又是个男孩子，咱们家要是只能供一个孩子上学，那当然是你了。”

　　姜玉龙的表情还是很认真，“姐，你要是想上学，那我就打工供你。”

　　“我都说了是开玩笑的，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姜玉燕笑了笑，“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除了上学，我还能做别的呢。玉龙，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考一个好成绩，别的事你就不要想了。”

　　屋里重新陷入寂静，一家三口各怀心事，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直到躺在炕上，赵有金都没再跟女儿说一句话。

　　姜玉龙自己一个人在外屋睡，姜玉燕跟赵有金在里屋睡。

　　两床被褥，姜玉燕也不知道哪一个还是自己的，只能坐在书桌前看姜玉龙刚发的《钢铁是怎么样炼成的》。

　　等到赵有金躺下以后，姜玉燕才吹灭蜡烛，就着外面的月光上炕休息。

　　“燕儿，你心里是不是埋怨娘啊？”

第七章

　　姜玉燕背朝着赵有金，没有说话。

　　赵有金继续说道：“燕儿，我知道你心里埋怨娘，都怪娘没有本事，不仅把你爹留下的钱都给赔了，还欠了不少债，才没有让你上成高中。别人都知道你中考失利，才没有考上高中，只有娘知道，你是故意的，就为了不让娘为难。”

　　赵有金一边说，一边掉眼泪，都是她没有用啊，才让女儿没有书读，都是她这个做娘的没用啊。

　　姜玉燕背对着赵有金，虽然看不见她掉眼泪，但是她能听见，听见赵有金浓浓的鼻音。

　　赵有金哭了，可是眼泪又有什么用呢，原主已经不在了。

　　“我不想订婚了。”姜玉燕不想跟赵有金多说话，只想解决眼前最大的困扰，“娘，你去跟媒人说一声吧，我不想订婚了。”

　　要不是一个娘都不喊，会让赵有金觉得不对，姜玉燕才不想喊赵有金娘呢。

　　她的确是一个伟大的母亲，可她是姜玉龙的伟大母亲，不是原主的。对原主来说，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姜玉燕不由得想到，她占了原主的身体，原主去哪里了呢？是消亡了，还是投胎去了呢，或者是跟她互换身体了呢？

　　姜玉燕希望是最后一种。

　　“不订婚了，为什么啊？”赵有金问道：“燕儿，大壮人老实，又对你一心一意的，家里情况也简单，他父母对你也十分满意，你不是挺愿意的吗，怎么又不想订婚了。”

　　姜玉燕：“娘，我为什么不想订婚了，你真的不知道？”

　　“难道，难道是你还没忘了田彬？”赵有金坐起来打开电灯，吃饭的时候停电了，现在已经来电了，“燕儿，你这样做可不地道，你都要和大壮订婚了，心里还记着田彬，可不行啊。”

　　原主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暗恋对象，小伙子叫田彬，原主和田彬是郎有情妾有意，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不过田家孩子多，家里穷，根本就拿不出多少订婚钱和彩礼。

　　大壮家里正好和田家相反，他家只有一个儿子，大壮的父亲还做生意，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富裕人家。

　　大壮和原主是同学，在学校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原主，今年看原主的岁数差不多了就来提亲了，媒人也知道姜家的情况，开门见山的就说了，订婚钱给两百，要是原主真的跟大壮结了婚，姜玉龙从高中到大学的一切费用，大壮家里全包了。

　　原主想了一夜，在媒人再次上门的时候，同意了了婚事。

　　现在姜玉燕穿过来了，她可不想和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订婚。

　　对于未来怎么走，姜玉燕早就有了计划了。

　　“我不是说了吗，不订婚了。”

　　赵有金：“这后天大壮家就要来咱们们下礼了，你又不订婚了，可想好了啊？”

　　姜玉燕也坐起来，索性把话说开了，“我觉得我和大壮不合适，我嫁给他，他给咱们家钱，就跟我卖给他们家似的。结了婚还有离婚的呢，订了婚还有解除婚约的呢，我现在都还没跟他订婚呢，怎么就不能反悔了。娘，你要是不愿意去说，那我就自己去说。”

　　赵有金见女儿说的斩钉截铁，知道她是下定决心了，当即说道：“好，我明天去找石头婶子，跟她说不订婚了。”

　　解决了订婚这件事，姜玉燕躺下，很快就装作睡着了。

　　倒是赵有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吃完早饭赵有金就出去了，还带着两块布料。

　　两块布料一块是粉红色的，一块是黑色的，姜玉燕想了又想，也不知道那两块布头是干什么的。

　　那两块布料是大壮给原主买的。

　　在这个年代，这个内陆小县城里，买做好的衣服还是非常奢侈的事情，大部分的衣服都是买了布自己做。

　　将要订婚的青年男女更是要一起到县城玩一趟，给女方买上两块好的布料做衣裳穿，是规矩。

　　姜玉燕既然不想订婚了，那大壮给她买的布料就得退回去。

　　农村人起得早，现在赵有金出门倒是没有遇到多少人。

　　下地干活的早就走了，还没回来呢，不下地的自然也就不出门了。

　　加上姜家离着媒人家里不远，一个人也没碰到。

　　赵有金是松了一口气的，要是半路上碰上人，肯定得问她拿着布料去做什么，要是聪明一点的人，恐怕就会猜出来她去干什么了。

　　媒人石头婶子家也刚吃完饭，看到赵有金带着两块布料来，立马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石头婶子岁数已经不小了，“有金，你带着这布到我这里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唉，婶子，我来干什么你恐怕也猜到了，”赵有金觉得这事做的非常不地道，明天两个孩子就要订婚了，可女儿偏偏又不愿意了，这让谁来说，也是自家做的不对。

第八章

　　“婶子，麻烦你跟李家去说一声，这婚我们不想订了。”

　　石头婶子问道：“有金，这明天玉燕就要和大壮正式下礼订婚了，亲戚们可是都知道了，怎么你们说不愿意就不愿意了，这让我怎么跟李家说啊？你们要是真的不愿意，早干什么去了？”

　　“婶子，这事是我们家做的不地道，您就把过错都推到我们家，李家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

　　石头婶子叹了口气，问道：“有金，你跟我说，是你不愿意还是玉燕不愿意了？”

　　“婶子，是我不愿意了，”赵有金把女儿不想订婚的事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婶子，你知道的，我对这门婚事一开始就不算太愿意，我这想了好几天，还是觉得两个孩子不合适，李家有钱，我们高攀不起。”

　　赵有金说的倒是实话，她一开始是不愿意女儿和李大壮订婚的。李家家庭条件好，他们家穷的叮当响，要是女儿真的嫁到了李家，那就是他们家高攀了。

　　高攀的媳妇到了婆家，可不是太好做的。

　　只不过女儿愿意，赵有金拗不过女儿，才同意了。

　　昨天赵有金说的也是实话，马上就要下礼了，女儿又说不愿意，做的的确不地道。

　　可虽然不地道，但是女儿坚持，她就听女儿的，毕竟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要是当事人不愿意，那一辈子可有的受的。

　　她是做娘的，当然盼着儿女好了。

　　反悔的罪名，她就替女儿担了。

　　赵有金的态度坚决，石头婶子把两块布料收下放在一旁，“我一会儿就去李村走一趟，把你们家的意思跟李家说了，人家要是愿意，玉燕和李家的事情就算了。”

　　石头婶子的话没说完，人家要是不愿意呢？说不定还得去姜家闹去呢。

　　毕竟这事姜家实在是不占理，明天就要下礼了，订婚后认家的日子也订下来了，亲戚朋友们都知道了，可现在女方家里不愿意了。

　　赵有金说道：“婶子，麻烦你了，这事是我们家不对，您替我跟李家好好说说，要是还不行，我愿意到李家上门赔礼道歉。”

　　“唉，李大壮看着对你家玉燕可是上心的很，能和玉燕订婚可高兴了，这事眼看都要成了，你怎么又反悔了呢？”

　　赵有金：“婶子，都是我的错，我觉得燕儿和李大壮不合适才反悔的。婶子，真的给您添麻烦了。”

　　赵有金一个劲的道歉，石头婶子还能说什么。

　　在她看来，这门婚事合适的很，男财女貌的，李大壮又那么喜欢姜玉燕，以后也愿意管着姜玉龙上学，怎么赵有金就不愿意了呢？

　　赵有金从石头婶子家出来，家都没回，就往地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