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衍书在门外恭敬道:“是属下。”
季长澜的眸色微凝,抬手将帘幔掩好,披上外衫走了出去。
风雪从门外灌了进来,驱走室内暖意,长廊外的天色依然黑沉沉一片,只有门前挂着两盏宫灯。
季长澜墨发披散,身上还带着辗转后的热意,房间内浓郁的依兰香气扰的人昏昏欲睡,他垂下眸子微微理了下衣襟,语声淡淡的问:“人抓到了么?”
他气场并不像往常那般强烈,可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衍书面颊时,仍让衍书微微地下了头,他语声僵硬道:“人跟丢了。”
季长澜宽大的衣袍被风吹起,嗓音幽幽凉凉重复了一遍:“跟丢了?”
衍书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季长澜的眼:“属下已经十分谨慎了,看到那老和尚回房间就跟了进去,可是那老和尚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屋子里半点儿也寻不到踪迹。”
寻不到踪迹……
半年前就是这样,半年后还是这样。
寒风呼啸而过,季长澜眸底沉郁暗含戾气,老和尚三天前说过的话又回荡在耳旁:“小夫人没有情根,很难产生感情,能在侯爷身边伴着侯爷就好,侯爷切莫强求。”
没有情根?四年前她明明对谢景脸红过,那懵懵懂懂的娇羞模样至今犹在眼前,她怎么可能没有情根。
倘若不是半年前见过那个老和尚,他也不会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梦。
偏偏那个老和尚每次都丢下只言片语,他与皇帝同行也不好直接抓人,只能派衍书先行跟着,却没想到人还是跟丢了。
凭空消失。
还能就地圆寂了不成。
季长澜轻轻闭眼,本能的察觉到这老和尚似乎知道些什么。
四年前的乔乔明明是有感情的。
可是如今哪怕他那样亲吻她,哪怕与他做了那样亲密的事,她的心脏依然是毫无波动的。
不会像他那般心跳,也从未对他脸红过。
哪怕嘴上说着喜欢,也仅仅是可怜他而已。
她并非懵懂,而是彻底没有感情。他所有的投入都像是落入大海中的顽石,惊不起她半点儿涟漪。
倘若她要走,甚至会比四年前还要绝情。
……他根本就留不住她。
门外冷风翻涌而入,零零碎碎的雪花落在他衣摆上,带着刀锋般冷冽的寒意,季长澜缓缓睁开眼睛。
他淡声吩咐:“接着找,下次若见了直接将人绑了,不用汇报我。”
衍书道:“可是皇上和靖王或许已经看出异样了,侯爷您……”
季长澜冷声打断了他的话:“不用管。”
衍书沉默了半晌,轻轻道了声“是”,俯身退下。
房门应声关上,季长澜身上风雪浸透的寒意并未散去,衣袖下的五指缓缓收拢,眸色沉的可怕。
切莫强求?
他偏要强求。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心里大概是,希望女主爱上他以后,就和他不能失去他一样,永永远远赖着他不走,所以之前一直小心翼翼,想要不敢要,结果现在发现女主根本莫得感情他就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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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屋内的依兰香熏香燃到了尽头, 阳光透过帘幔。
微风吹得帘床头的金丝穗子一阵轻晃, 乔玥眼睫颤了颤, 睁开了水汽润泽的杏眼。
帘幔半掩着, 四周床褥一片狼藉,金丝海棠被褥上被抓皱的褶痕混杂着未褪去的男性气息,瞬间让乔玥想起了自己昨晚痛的紧抱着男人身子的模样儿。
像八爪鱼似的紧贴着他, 当时季长澜眼尾微红睫毛湿润, 映的那瞳色也极为潋滟。汗珠顺着额角滴落, 一颗颗砸在她身上,像是知道她痛的厉害,他垂眸在她耳边低喃了几声,安抚似的, 低低撩撩的嗓音极有磁性, 听的她耳朵都酥了。
然后也不知怎么就被吃了。
乔玥脸红了红,撑着手臂想从床上坐起来, 可那股陌生不适的疼痛感传来, 她胳膊软绵绵的, 竟是怎么也使不上劲儿来, 一不留神又跌了回去, 惹得帘幔上的流苏穗子一阵摇晃。
宝笙听到动静,忙从屏风后走了进来,见她睁开眼便笑着道:“呀,小夫人醒了?”
一同进来的还有陈婆子,见状忙道:“小夫人可有哪不舒服?”
……浑身都不舒服。
又酸又软, 好像一滩泥巴。
陈婆子见她没说话,心下也猜到几分。
虽然乔玥当小夫人已有数月,可她刚才给她擦身子时,那床榻上的落红分明是第一次才有的。
她跟了侯爷十几年,侯爷虽然从岭南回来就受了重伤,可他到底是曾经上过战场的人,便是如今也能单手拿起一百余斤的银枪。
乔玥毕竟只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站在地上还不到侯爷肩膀高呢,听说侯爷昨晚回来心情还不大好,她就这么被破了身子,估摸着也是受了一番罪的。
她瞧着乔玥眼眶通红的样子也觉得心疼,便道:“小夫人想吃些什么?老奴让伙房做些滋补汤食,给小夫人调养调养?”
乔玥点了点头,问:“陈妈妈怎么来了,侯爷呢?”
陈婆子道:“侯爷清早就出去办事了,可能要晚上才回来呢,宝笙她们毕竟是姑娘家,对这种事没什么经验,所以临走前吩咐老奴来照顾小夫人。”
他倒是一点儿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忙。
乔玥轻轻“噢”了一声,心里忽然有点怪怪的感觉。
膳食做好后,宝笙扶着乔玥坐到桌上,乔玥食量本就不大,吃了小半碗燕窝粥便要放下汤匙。
陈婆子见状微微皱眉,忙又舀了勺海参蒸蛋过去,劝道:“小夫人可多吃些,侯爷毕竟只有您一个妾室,您得快些恢复过来。”
叮——
乔玥手中汤匙碰在碗沿上,发出脆生生的轻响。
陈婆子这话暗示之意明显,乔玥之前并没有意识到和季长澜再来一次的问题。
季长澜只是看着削瘦,力道却是半点儿不弱的。
昨天那样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若是短时间内给他再来一次,自己还不得化成滩水流到床底下去?
乔玥眼睫颤了颤,水润的杏眸里满是惶恐。
陈婆子忙道:“只是第一次会疼而已,后面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不疼。
但是累啊。
她也不明白男人为什么会喜欢这么消耗体力的事情,闻言打了个寒颤,连忙摆了摆手,对陈婆子道:“不、不吃了,恢复慢点就慢点吧,我觉得挺好的。”
说完,她就一脸自闭的回到床上,任陈婆子怎么劝都不起来。
*
季长澜是提前从清安寺回来的,此举在同去祈福大臣中影响颇重,敌对大臣们纷纷以大不敬的罪名上疏弹劾,请求皇上处罚季长澜。
皇帝几次想顺水推舟,照着大臣们说的打季长澜几十大板解恨,可毕竟这些处罚对他而言不痛不痒,皇帝思索再三,还是只下了道诏书训斥。
当裴婴把这个消息汇报给刚刚回府的季长澜时,他面上倒没太多表情,只说了句:“谢宗倒是一点儿不糊涂。”
裴婴附和道:“可不是吗。”
要么怎么能夹在侯爷和靖王之间生存几年呢?
和稀泥的本事确实有一套。
倘若他真处罚了侯爷,白让靖王捡个大便宜不说,就连侯爷手下那群大臣也会将矛头对准他,谢宗自然不愿意当活靶子,全然是一副无能为力只爱贵妃的昏君模样,一点儿不掺和。
裴婴道:“不过皇帝已经在调查侯爷半年前见普云大师一事了,靖王和沛国公那边也有所动作。”
季长澜皱了下眉,问:“蒋齐斌也在查?”
裴婴道:“是,他听说侯爷半年前也是见过普云大师后,才同意国公府婚事的,估计也对侯爷起了疑心。”
谢景和谢宗调查普云大师一事季长澜早就料到,越多人查反而越容易把那老和尚揪出来,反而对他有利,但是蒋齐斌那也动作却是他没料到的。
估摸是皇帝对他说了什么。
国公府虽然大不如前,可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论声望在朝中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而他自从谢熔死后便一直保持中立态度,如今蒋夕云和蒋鸿儒纷纷失踪,他走投无路,确实是皇帝拉拢他的最好时机。
想起之前在靖王府时,蒋齐斌试探乔玥的事,季长澜眯了眯眸,问:“暗牢里那个应该活不到开春了吧?”
裴婴知道他说的是蒋鸿儒,便道:“只剩一口气了。”
“嗯。”季长澜神色淡淡,“送他一程,再将他那些衣服物件拾掇拾掇丢出去罢,不用处理的太干净。”
裴婴一愣:“将这些东西丢出去,若是让皇上发现,岂不是白白让他拉拢了沛国公?”
树上积雪纷纷而落,寒风吹过时,季长澜轻拂袖摆,平静开口:“我就是要让他拉拢沛国公。”
不然,又怎么将那些讨厌苍蝇一网打尽。
*
这厢。乔玥在床上一躺就是一整天,满脸都写着:“我自闭了,不要理我”八个大字。
陈婆子不懂她内心所想,见她一言不发的样子,还以为她生气了,正要让伙房做些她爱吃的甜品让她换换心情,一出门就见到了迎面走来的季长澜。
他肩膀上落了些未融化的飘雪,唇色比原来淡了许多,神情倦怠疲惫,见她出来只是轻抬眼皮,问道:“小夫人怎么样?”
陈婆子没想到季长澜今天回来的这么早,没想好说辞的她犹豫半天,才实话实说道:“……不怎么吃得下东西,也、也不怎么说话,像是有点……”
“生气了?”季长澜微微挑眉,很自然的接了一句。
陈婆子忐忑不安道:“……有点像。”
季长澜没再说什么,只是淡声吩咐:“知道了,你下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