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雨一得消息,立马匆匆来找小姐,就见小姐一个人蒙着被子,嘴里念念有词,什么忘了忘了。
对上杏雨那好奇的眼神,沈芙摇头说没有,飞快转移话题,“杏雨你跑来的?有什么事这么急。”
杏雨的裙摆处沾了点泥水,发丝也湿了几缕,尤其一开口时,便有喘气声。
“对!”杏雨差点给忘了正事,“小姐,皇后刚派人来我们府中传话。”
“传什么话?”沈芙心底微一咯噔,可别是她想的那样。
杏雨说,“皇后后日要召小姐入宫,特地派人知会小姐。”
沈芙微微抿唇,睫毛轻颤,“杏雨,你知道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是什么感觉吗?”
“吃瓜?”
杏雨楞了一下,没能听明白,只捕捉到关键词,将头摇得犹如拨浪鼓,“小姐体寒,不能吃西瓜,我给小姐倒杯热茶。”
瓷杯杯沿透来的热意驱走了沈芙手心的凉意,她正微咬下唇,神情犹豫。
“若小姐不想去,可以跟将军说呀。”杏雨见小姐神情犹豫,不满道,“而且小姐还患着风寒呢。”
“就是将军让我来问小姐,后日要不要入宫见皇后的。”
杏雨觉得皇宫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里边的婢女动不动不是跪下,就是被掌嘴,甚至还有惹怒贵人当场被杖毙死的,想着,杏雨瑟瑟发抖,“小姐,要不还是别入宫见皇后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太子就要亲口告诉芙芙掉马啦-3-
第50章 、五十只喵
春日的绵绵细雨一连下得好似没有尽头。
风夹雨丝斜飘, 天色阴沉灰蒙, 青石板上积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洼。
马蹄轻踏而过, 溅起啪嗒的水声。
远处峰峦起伏的青山, 巍峨耸立的宫墙都似隐于雨雾当中, 大气磅礴的肃穆冷感扑面而来。
杏雨心里止不住的紧张,再一次转头掀帘子,已经清晰可见明黄色的琉璃瓦, 以及筑高的森严城墙。
杏雨小声说道, “小姐, 前面就是宫门了。”
沈芙“嗯”了一声, 手中巴掌大小的暖炉仍有热意, 让她冷得泛白的指甲渐渐浮有了淡粉色,“还有在下雨吗?”
杏雨点头,愁眉苦脸掰着手指道, “有呢, 这雨都下了三、四、五六天了。”
沈芙轻轻笑了一下, 她心知肚明皇后姜氏召见她入宫的原因。
起初她推辞的话都到了嘴边, 但一个犹豫间,沈芙还是想来看看皇后肚子里还卖了什么葫芦药, 当面说清为好。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宫门的守卫看了一眼马车上的将军府标识, 又看了一眼递来的皇后召见令牌,点了点头,轻松放了行。
皇后身边的宫女宛心早已撑伞在雨中等候多时, 待她们下了马车,为之引路。
沈芙披着深红色的披风,头戴白纱帷帽。
在杏雨掀起车帘子,沈芙弯腰下马车时,帷帽下的面纱微被风吹起一角,众人眼前飞快闪过她苍白但不失姝丽的面容。
面纱再轻飘飘地落回时,众人心底微有道不明的可惜之感。
“沈姑娘,”宛心撑着伞,微微行礼道,“奴婢是皇后身边的宛心,还请沈姑娘跟奴婢往这边来。”
杏雨为沈芙撑着油纸伞,沈芙垂眸捧着手中的暖炉,帷帽四周垂落的白纱并不影响她的视线,雨丝飘散,她的面纱上沾有水珠。
沈芙点头,“有劳了。”
宛心余光频落在身后这位纤纤弱质的沈姑娘。
她的眼睛清亮漂亮,泛着波光水色,即使有帷帽模糊她的真容,但不久前那一眼仍令宛心微失心神。
坤宁宫很快就到了。
杏雨正要跟着沈芙一块进去,就被宛心拦了下来,“皇后娘娘只召见沈姑娘,她不能进去。”
沈芙看了一眼微有不安的杏雨,轻声道,“那杏雨你就在门口等我出来?”
“好。”杏雨担忧点了点头,她一定乖乖站在门口等着小姐出来。
“小姐放心,这回杏雨决不胡乱跑了。”杏雨清楚皇宫的规矩多,给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胡来。
她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死死站在门口等小姐。
※
皇后得了消息,太子前几日出宫赴春日宴,除了饮酒,竟还教了沈将军的嫡女投壶。
这一举措,落入姜氏眼里,分明是要拉拢沈将军之意,这令姜氏 坐不住了,生怕太子得了沈将军的助力。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沈芙微微低眸,白纱遮住她的神情,“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隔着沈芙眼前垂落的面纱,细细打量了一番她,而后示意婢女上前扶她入座,陆续上茶,上糕点瓜果。
“本宫瞧你,心里就觉高兴。”皇后姜氏涂有蔻丹的手指虚点了点沈芙眼前,笑道,“这是上好的毛峰,尝尝?”
“臣女体寒,喝不得毛峰。”沈芙微有歉疚之意,轻轻摇头,“谢娘娘好意。”
皇后见此并未强求,关心道,“沈姑娘的身体近来可好,本宫听说你前几日患了风寒?还在忧心你能否入宫,让本宫见上一面。”
“尚未痊愈,故而戴帷帽,”沈芙见皇后仍未进入正题,语气依旧耐心周旋,“怕将病气沾了娘娘千金之躯。”
说实话,见到沈芙的第一眼,姜氏微有讶异。
她没想到沈霄那武夫能娇养出这说话轻声细语,如水温柔的女儿,但转念想起那出身江南水乡的舒夫人,又是在情理之中。
姜氏看向沈芙的眼神愈发满意,闲聊道,“本宫昨日儿,召见了骠骑将军的幺女吴蕙兰,她一身劲装,腰后还别了鞭子,大大咧咧得着实吓了本宫一跳,来前本宫还以为是位蕙质兰心的姑娘。”
沈芙抿唇,“臣女从小身体病弱,格外艳羡的便是吴姑娘这般潇洒的女子。”
姜氏饮了口茶,终于进了正题,“本宫还召见了林太傅次女,左相次女,当然,还有你。本宫想为二皇子物色位皇子妃,若沈姑娘看,哪位合适?”
“……”沈芙见皇后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慢慢说道,“臣女从小身体落了病根,体弱多病,大夫直言生孕极难,在这当中实属臣女最不合适。再者,家父曾言,想让臣女在家中安心养病,婚嫁之事一概不考虑。”
姜氏神情微变,她没想到这看着脸皮薄,说话轻声细语的沈芙身上竟是浑身刺,即使语气不卑不亢,但婉拒的态度已然十分强硬。
不仅直接搬出她们皇家无法容忍的身体问题,更是搬出了沈霄的态度威胁。
“本宫当真觉得与你有缘。”姜氏微撩起眼,以退为进道,“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强求……”
正说着,只听“哗啦”一声,紧接着是侍女扑通一声跪地的动静,“奴婢只想添些瓜果,并非有意打翻茶盏,泼湿沈小姐,还请娘娘恕罪!”
姜氏皱起眉,怒道,“都怎么做事的?!给本宫拉下去杖责十板子!”
沈芙心如明镜,清楚皇后肚子里藏着葫芦药,见那些茶水只泼湿她的披风,并未祸及她底下的素裙,松了口气。
“沈姑娘,要不解下披风,”姜氏蹙眉,“本宫让人火烘小会,没多少工夫。”
姜氏见沈芙并 不在意,摇头拒绝,故意冷脸道,“难不成还怕本宫动什么手脚不成?”
“臣女不敢。”沈芙还真好奇皇后到底想做什么,左右只是件披风,她解了递给上前而来的宛心,之后分外小心靠近她的侍女。
姜氏见她谨慎小心的模样,借着举起茶盏,隐去嘴角的似笑非笑。
她既然光明正大地召见沈芙,就算是算计也是无伤大雅的。
要知道若是她出了事,这就成结仇了,光是沈霄那里就极难对付,自己更是满身腥。
“昨日圣上还特地与本宫说,”姜氏笑道,“这给二皇子纳皇子妃啊,除了身世,还是得两人互相看对眼。”
“娘娘说的是,”沈芙总觉得皇后这话意味深长,垂眸道,“强扭的瓜并不甜,情投意合最重要。”
姜氏点头,正巧有侍女上前附于她耳边说了什么,姜氏下意识抬眸看向沈芙,“沈姑娘的披风已经烘干了,交由沈姑娘你身边那一婢女了。恰好本宫乏了,就让宛心送送沈姑娘你。”
※
坤宁宫铺设有地龙,即使没了披风,沈芙都不觉寒冷,但随着宛心走出坤宁宫,仅平日的一袭素纱薄裙,冻得她的唇色发白,从手中暖炉汲取的热意并无法抵抗冷意。
“宛心就送沈姑娘到这了。”宛心将沈芙原路送至坤宁宫宫外。
沈芙只见外边空落落,不见杏雨的身影,她正疑惑,就听宛心若有所思道,“她可能是去取姑娘您的披风了,姑娘您原地等等,宛心就不多陪了。”
宛心撑着伞离开,沈芙站在廊下,见不远处似乎有几个侍女的身影,其中明显有身形极像杏雨的人。
虽然宛心让她原地等等,但沈芙想了想,还是微微拉低帷帽,冒着飘散的细雨走出游廊。
她的长睫上沾有雨水,面纱上的水珠将她的视线遮住,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沈芙迟疑回头,她细看不清眼前的人,“……杏雨?”
不对。
隐约可见来人身形颀长,远远高于她,玄色大氅,气场冷沉。
他每往前迈一步,她不由往后退一步。
沈芙正欲掀起帷幔的白纱,看清来人,她冰凉的手腕便立即被他抬手捉住。
犹如一团火,烫得沈芙指尖轻颤,失手放开手中的暖手炉。
她没有说话,对方也抿唇未语,安静得只听“哐当”一声,是她的暖手炉掉落在地,不知滚落到了何处。
随之,她身边那四面八方飘散的细雨似乎消散不见了。
隔着白纱,沈芙的眼前是朦胧的玄色,鼻端微有极淡的冷雪杉气味钻入。
“贺兰昭?”
沈芙认出了他的味道,长长的眼睫不安地轻眨,“太子你……”
沈芙只感到她被虚困于男人的怀里,头顶和身侧都是男人抬手罩住她的宽大玄色大氅。
就这样一件玄色 大氅,将她和贺兰昭裹挟在一个逼仄的空间里,彼此呼吸可闻。
似乎过了很久,他说,“是孤。”
沈芙面纱上的水珠化成水痕,她抬起眸,便直直撞进贺兰昭漆黑的眼眸之中,晦暗得令她心惊。
“皇后想撮合你跟贺兰宝,”贺兰昭朝前又走了一步,低头,“故意给他制造机会,不准过去。”
意识到他们的距离太亲密,沈芙想后退半步,但她身后无路可退,她的右手手腕仍被贺兰昭牢牢抓于半空。
贺兰昭一个轻扯,又将她拽回身前。
男人将攥住她手腕的动作慢慢改成五指相扣,神情淡淡地垂睨道,“伞呢?”
沈芙别过头,躲开贺兰昭的视线,边挣脱他们相扣的五指,边难为情道,“松开……臣女的手。”
贺兰昭收紧五指,即使她再怎么挣脱,他们的五指仍相扣紧密,“披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