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芙常见沈明承他们投壶,但她亲自上手还是第一次,颇为紧张地试探问道。
“嗯。”
贺兰昭的视线微落在她的手指,软白纤细,指甲透粉。
“现在举起来,手放低,要平。”
“这样吗?”
“手腕再抬高一点。”
“往右,嗯,瞄准那支箭矢的尾羽。”
沈芙神情疑惑,觑见贺兰昭泛冷的眉眼,即使心头萦绕许多疑惑,但还是闻言认真地瞄准了铜壶里,江荣恒投来的那支箭矢的尾羽。
“力气要集在手中箭矢的尖端,不要分散。”
“我可能…力气有点不够。”
沈芙睫毛轻眨,微微落下小扇子似的阴影,正求助地偏头看向贺兰昭。
“铜壶离你很近,六成力就可以。”贺兰昭被沈芙湿|漉|漉的求助眼神看得心底蓦地一软,声音微哑:“孤相信你,嗯?”
沈芙嗯了一声,紧张地咬唇,瞄准好那一支箭矢的尾羽,依言将手上的力气有意识地汇集于手中箭矢尖端。
“咻”的一声,箭矢立即破风而出。
沈芙慢慢松开贝齿咬唇的动作,眼眸慢慢弯了起来。
只见她手中那支箭矢势如破竹地劈开江荣恒的那支箭矢,但终究还是力道不够,劈开了一小口,未能继续。
而她的箭矢受弹性使然,冷不丁还是蹦出了铜壶,没能稳 稳落入铜壶中。
但是,她这最后一支箭矢,是沈芙今日投出的,最争气的一支箭矢。
江荣恒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太子与沈妹妹低语着,然后他的箭矢被无情劈开半截,即使沈妹妹那支箭矢随后蹦出了铜壶,“……”
贺兰昭冷峻的唇线翘有弧度,不吝夸赞:“投得很好。”
沈芙神情微茫,轻声嗫嚅道,“可是,它还是掉地了。”
“见过太子殿下。”
江荣恒风风火火跑来,规规矩矩地朝贺兰昭行了个礼,而后看向沈芙,懊恼他当时只顾炫技,没有顾虑沈芙总没投进的心情:“沈妹妹,我也可以教你的。”
“孤已经教了。”贺兰昭撩起眼,“你,还有事?”
江荣恒一噎,见太子的神情太冷,不敢多造次,“我是想说,沈妹妹你等等我,我去给你逮只灰兔子!”
沈芙拒绝的话还未能说出口,江荣恒溜得比他口中的灰兔子还要快,“……”
“你们很熟?”贺兰昭手指微蜷,不动声色道。
沈芙认真想了想,还是摇头,“不熟。”
“嗯。”贺兰昭微顿,话锋一转:“不熟还给你逮灰兔子?”
沈芙觉得她跟贺兰昭之间,还没有到可以问这个问题的关系。
但想到贺兰昭为了不让她为难,特地改口抽中的竹简内容,还教了她投壶,心理防线不自觉地微松了几分。
“可能是看在二哥的面子上。”沈芙小声补充,“我是今日才认识的他。”
贺兰昭掀起眼,与沈芙的视线平齐,淡声道:“不用跟孤解释这么多。”
沈芙闷声“哦”了一声,错开与贺兰昭的视线,心想,这分明不是她想要主动解释的。
“走吗?”
见沈芙怔圆了杏仁眼,贺兰昭又问,“不是有话要与孤说?”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太不要脸了,问是你问,说不要解释的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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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四十五只喵
江荣恒单手提着灰兔子的长耳朵, 抛下弓箭扔给庄鸿。
他兴冲冲地跃下马身跑至席中, 目光在众人当中转了又转, 始终不见想找的人, 不由咕哝道, “沈妹妹呢……”
江荣恒正顾自咕哝,提着兔子一转身,就见顾清寻仍端端正正坐于席上, “顾编修, 你怎没去骑马射猎?”
顾清寻目光微落在江荣恒手中的那只灰兔子, 眸色浅淡, 他只说, “现在追出去兴许还来得及。”
顾编修说话的语气似是在跟他说,又似在与顾编修他自己说。
“追?追出去哪儿?”江荣恒的神情明显楞了一下,对顾清寻的话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便又听庄鸿从远到近的低声嚷嚷, “江兄, 沈姑娘身体欠佳, 回府了。若不是问了安宁郡主身边的侍女, 我还以为沈姑娘上画舫游赏了。”
江荣恒一听,下意识将手中的灰兔子扔给庄鸿怀里, “欠佳?不行不行,我得亲自……”
“等等, 我的兔子!”
江荣恒将手中的灰兔子习惯性地抛给庄鸿之后,猛地意识到他扔的是何,一扭头, 就见庄鸿没抱紧兔子,让它给溜跑了。
他的兔子。
溜了。
跑了。
“江江江兄,是兔子自己先跑的。”庄鸿嘴角微抽,那灰兔子被江荣恒提着身子时动都不动,一扔他怀里,还没摸到毛呢,立马“咻”地跑没影,审时度势得令人叹服。
“我看见了。”江荣恒神情复杂且恍惚,看了一眼他此刻的两手空空,眼下再去逮一只,他的黄花菜可能都凉了,“如此,我只能顺路去城东买只灰兔子。”
※
安宁郡主正端坐在大画舫的茶室,临窗观湖,湖的对面是小型狩猎林,隐约可听见马蹄嘶鸣,吁叱挥鞭的动静。
湖风吹来还泛着丝丝春寒,侍女上前递了披风,便听安宁郡主若有所思地低语,“今儿入春晚,天还寒着,沈家那姑娘难免吹风头痛。”
不久前,太子身边的贴身侍卫特地上了画舫,与她说了太子先行离开,不必特地相送一事。
不仅如此,沈家那姑娘身体欠佳,离席恰好与太子撞见,太子便让侍卫前来的时候不忘跟她一同说了。
太子都派人前来说了,安宁郡主一点恼意也生不出,只是微有疑惑,她看向侍女问道,“太子与沈家那姑娘可熟识?”
侍女摇了摇头,“这…奴婢不知。但沈姑娘病弱多年,鲜少入宫,说来不太可能与太子熟识。”
安宁郡主点了点头,将心底隐约升起的念头慢慢落下,正饮了口春茶,就见负责竹筒的侍女脚步微乱地上前,“郡主,有根竹简还落在太子那儿,这……”
“缺哪支便补上那支,不然还要如何?这点小事下次不要来问。”安宁郡主思绪正乱 着,敛起笑意的眼风凌厉,吓得那侍女讷讷说是,急忙退下。
侍女在责骂之前,原本还想多嘴提一句,太子拿走抽中的那支竹简是《上邪》,但见安宁郡主神情不快,这点小事侍女不敢多提,默默地依言补上那支缺少的竹简。
※
沈芙纤长的睫羽轻眨了几下,齐平离开之后,突然就只剩她和贺兰昭两人。
直至眼下,沈芙心底仍旧有着不真实感,她就这样跟着贺兰昭一前一后,当众光明正大地,顺理成章地,明目张胆地翘了春日宴?!
贺兰昭瞳仁极黑,他并未率先开口,视线平静地盯了沈芙片刻之后,眸光微动:“钗子不错。”
“钗子?”沈芙思及贺兰昭说的是她插在发髻中的蝴蝶步摇,抿唇轻声,“这是二哥送的。”
说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芙总觉得贺兰昭眼眸中的冷感多了几分,在男人的视线注视下莫名冻人。
沈芙想了想,说道:“臣女还未亲自多谢殿下派人送来香云纱。”
闻言,贺兰昭的薄唇微有不明显的弧度,视线微落,就见沈芙的纤细腰肢让淡紫丁香色的香云纱束腰起来,香云纱的层次繁多,但纱质仍轻薄,将之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贺兰昭移开眸光,搭垂在膝盖上的手指蜷了蜷。
他喉结微微滚动,低哑地“嗯”了一声,“不是有话与孤说?”
沈芙的杏仁眼圆澄,目光的柔软纯澈冲淡了眼尾那抹嫣粉的柔媚,泛着灵动的水光,几乎她一望,贺兰昭就能知她在想什么。
她视线越过人群,那多次的欲言又止都清晰地落入贺兰昭的眼底。
沈芙突然犹豫了,但见贺兰昭姿态疏懒地等她下文,慢吞吞道,“我听人说,林姑娘似乎不小心崴了脚,险要冲撞了殿下您。”
贺兰昭眉心微微颦起,以为是林芝芝跑去沈芙的面前颠倒黑白,受了委屈,男人语气冷沉,漆黑的眼底没有笑意:“孤没有让她碰上孤一丝一毫。”
“……”
沈芙轻轻一怔,太子这话怎么像是在跟她表明清白似的。
但是她要问的并不是这个,是她说的话哪里容易引人误会了吗?
贺兰昭端坐的姿态微有疏懒之意,修长冷白的脖颈线条往下一路延伸至腰侧的线条都无比流畅劲瘦,微蜷的手指修长如玉石,他正改而交叉双手于膝上,神情不明地撩眼看向她。
“我不是要问这个。”被贺兰昭这么一盯,沈芙一时忘了‘臣女’二字,但贺兰昭的神情如常,沈芙一下没能发现,继续顺口地嗫嚅道:
“我…有人觉得好端端的不可能摔倒,我当时是真的腿麻了,没能站稳,并非是故意而为,希望殿下不要误会。”
贺兰昭安静地看向正轻轻说着的沈芙,她似乎在紧张,在不安,又似乎只是简 简单单地解释。
沈芙说着,无意微咬下唇的动作,将唇上极淡的胭脂微微晕于唇珠处。
贺兰昭骤然加深的眼底,翻涌的是,想要一把将她攥进怀里亲|吻,用拇指轻揩她唇珠上那抹姝色的冲动。
她是怎么做到,光是安安静静说话,就让他心绪不稳?
“是孤先伸手攥住的你。”
贺兰昭低沉的嗓音下微有沙哑之意,平静的眸色里似有暗色翻涌,男人的语调缓慢:“就算是你故意,也要孤愿意。从来都没有人能逼迫孤。”
所以,贺兰昭的言下之意是说,他并不在乎她们是否故意为之,就算是故意,也得他愿意。
他的眼里,并非是旁人耿耿于怀的黑白分明,而是坦坦荡荡的爱憎分明。
沈芙没问他为什么主动伸手攥住了她。
肯定又是沾了雪球的光。
“不问孤为什么伸手攥住你么?”贺兰昭看向沈芙的眼睛,问道。
沈芙摇头,蝴蝶钗子泛动清脆的叮当声,她说,“我知道为什么。”
贺兰昭抬眸,愿闻其详:“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