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真实存在,有血有肉的世界。每分每秒,瞬息万变。全书总共几十万字,大多围绕男女主进行,怎么可能面面俱到,把一切写清楚?
如果她再不脱离角色固有印象,那么这场生死赌局,绝不可能获胜。
带着这点儿沉重的心思,甄微简单喝了几口粥便前往雨神殿寻找晋简。
还没走到门口,遥遥一望,白衫入眼。
如那日初见,雪衣,墨发,长剑,丝毫未变。
她恍惚片刻,晋简已从身侧掠过。看不见影子,只觉得,耳边微风吹拂,带过他的一缕味道。
“去哪儿?”甄微急急问他。
一个包袱从天空划过,准确无误地落到她手里。
“出宫。”
他如是说道。
*
素衣女子一手撑着树干,佝偻柳腰,吐了个昏天黑地。
赶了整天的路,其实胃里早就空空如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但她恶心至极,忍不住阵阵干呕。
晋简站在不远处给马喂水,气定神闲,与她虚脱之相形成鲜明对比。
甄微用手帕使劲擦了擦嘴,感到十分郁闷。但她不敢明目张胆抱怨,憋着口气走过去,换上副娇柔可爱的表情,道:“大侠,需要我来喂马吗?”
马儿好像能听懂她的话,打个响鼻,硕大的眼睛往这边一转,鼻孔朝天,然后不屑地转回去。
“…好有性格。。”
男人摸摸它的头,帮马梳理毛发:“团团不喜欢你。”
他疑惑撇头,道:“它很少表现出对人的敌意,为何独独讨厌你?”
你问我,我还想知道呢!
臭屁马刚刚发了疯似的狂奔,颠上颠下,差点没把她人给弄晕。
甄微不解,她到底哪里得罪这位马大爷了?
等等,团团?!
该不会…
她眯了眯眼,故作不经意地说:“团团一身雪白,好英俊呐,肯定很惹人喜欢。”
晋简听了默默摇头,道:“它是母的,不能用英俊。”
应该是漂亮才对。
“哦,原来是团团妹妹,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甄微笑眯眯地说。
背后,枯木逢春,青蔓抽藤。
一丛嫩黄野花悄然绽开,生命的颜色爬满山野。
她俯身摘下一朵小花,送到白马耳边,凑近,用气声说:“大侠很可爱哦。”
“嘶!”
团团气急,马蹄前扬,上来就想给她一蹄子。
甄微吓得花容失色,惊叫一声,躲到晋简身后。
她手指收拢,因害怕而稍稍用力,骨节分明。男人的衣裳被无意识地抓紧,听她柔声道:“不怪团团,它许是不喜欢这花儿,全因小女子自作主张。”
兀自品品,很好,又娇又媚,婊度满分。
气死你,臭屁马!
晋简却不吃这套,反手将甄微拎起送上马,扬眉看她:“它是马,你是人,与它置气…”
想了想,觉得这个词再合适不过:“幼稚。”
甄微不服气,小声说:“忘了你能听到。”
习武之人就是烦,在他们面前隐私都没了,亏她还特意使用气声。
“还有一会儿,再忍忍。”
对于姑娘家闹脾气,晋简没有应付的方法,也懒得应付。他跟着上马,勒起缰绳,策马前进。
这次倒是挺稳的,甄微咋舌。
团团虽然善妒、任性,但能力的确超群。它平稳奔跑都能达到极其恐怖的速度,只用一日半,就抵达了目的地。
小镇门口支两根破木头,上面搭着块牌匾,歪歪扭扭写上‘井盐镇’三个字。
说实在的,比较简陋,甚至可以说穷酸。而且这个地方,比她路过的大部分城镇都要干旱。
自打修习《引生诀》以来,甄微就觉得自己对很多自然要素产生了亲密感。空气中的水分,阳光的温度,亦或是土壤的肥力,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小东西,全部都依赖着她。
她一踏入这片土地就清楚的意识到,它现在极度缺水。
土地在叫嚣,植物在哀嚎。
也许再过不久,它就将生机尽失,沦为一座死镇。
晋简把马拴在镇门口的大树底下,率先往里走去。她紧随其后,保持着和他三步的距离。
镇上商铺不多,行人也少,看上去十分萧条。
“这里是焰国最大的产盐地。”
他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甄微以为自己听错,不敢置信道:“你说的是井盐镇?”
盐是生活必需品,利润极高。倘若这个镇子能产出大量的盐,不说成为全国最富庶的地方,最起码也是衣食不愁,繁华富贵。
可她真的无法将繁荣与眼前之景挂钩。
“井盐镇镇民皆以制盐为生,他们为了取盐、晒盐,举族搬迁至此处。这里向来少雨,日照充足。高产量制盐的代价,就是鲜有雨露恩泽。无法耕种,近日,连井水都快干涸。”
若不是严重至此,他也不用立即启程,带甄微过来。
“方才从山路下来,我观此处四周高中间低,是盆地地形。水汽被高山阻挡,所以难有降水。”她沉吟一会儿,心知事态严重,刻不容缓,主动提出为他们召雨。
绕着小镇走了一圈,路上许多人家大门紧闭。后山平坦,中间有一口井,探头去看,极深,望不见底。
她由衷赞叹:“以古人之技艺居然能凿出这么深的井,实在超乎想象。”
晋简说:“过往全凭人力,井口大而浅。百年前,井盐镇发明冲击式顿钻凿井法,可凿十丈深,盐泉自上。”
甄微捧着脸,踮起脚,用星星眼看他:“大侠好棒,连这个都知道。”
女配保命法则:不遗余力,抓住一切机会吹金主的彩虹屁。
对于她这种随时随地、不分场合的恭维,晋简退避三舍,并表示严厉谴责。
他面无表情,像尊没有烟火气息的玉像,淡淡道:“怎么样,这个范围可以吗?”
女子蹙眉,说:“不行。根据从前的经历,我能影响的范围很小,只有以己为圆心的半里左右。要想雨泽整座城镇,应该要四处走动七八趟才行。”
而且随着她眼泪的消失,雨也会很快停止。
像这种程度的旱情,恐怕需要延长降雨的时间,否则浅尝辄止,于事无补。
这个道理晋简也是懂的。
“需要洋葱吗?”这是他唯一能想到帮助催泪的物品。
甄微嘴角抽抽,道:“你确定附近有卖这个的地方?”
井盐镇周边的草都快枯完了,更别说农作物。上哪儿去找洋葱?
“诶,现在已经有洋葱了吗。”她记得古代好像直到18世纪才引入了这种作物,不过这个世界的历史进程与她所知道的截然不同,显然独立于已知体系之外,倒也不能用常规思维来想象。
“几百年前就有了。”
他回得敷衍,心思并不在上面。
“这么担心啊?”她小心翼翼问道。
晋简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那副冷静的模样。他眼底的清冷仿佛千年不化之积雪,让人看了不禁生出难以启齿的欲.望,想将他拉入红尘,看他动情,毁一身骄矜。
甄微舔舔嘴唇,觉得喉咙阵阵干涩。
“你不爱哭,要想办法。”他的眼睛是纯粹的黑,不染半点杂质。
那种极致之美,险些让甄微破功。
她别过头,移开眼神,嚅嚅道:“我随口说的,你还记得呢。”
他往前走两步,仔细观察周围,不忘回答她:“我过目不忘,一本典籍半日便可倒背如流,你想听吗?”
一口老血堵在胸口!
“不想!”
听个鬼,狗东西,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比如:只要是你说的,我就记得。
再比如:有关于你的事,我都不想忘记。
得,您是大神,哪里会有闲情逸致来泡我。
甄微酸溜溜地说:“别看了,想哭的话又不是只有洋葱一种办法。”
他立即看过来,眼里带着一抹沉默的求知欲。
“大侠,你听说过话本吗?”她眨眨眼,语气神秘。
*
常年干旱,树的叶子已渐渐稀疏。
万千光线透过层层厚叶,落在女子脸上。半边光影,处处斑驳。
她琥珀般的眼眸在阳光底下,偶尔烁着娇艳的金芒。
泪水包满眼眶,甄微一个哽咽,那眼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似的掉下来。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