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恩却说不用,姜桃心中一喜,也不再假客气了,呼着热气就开始把鸡肉往嘴里送。
因为良好的家教,在这种情况下姜桃的吃相依旧可以称得上优美,只是因为饥饿,这份优美像按下了快进键。
没多会儿,姜桃打了个饱嗝,小雪团儿更是直接吃撑得翻肚皮躺着了,一人一宠,那餍足的神情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惹得沈时恩都不觉多看了两眼。
姜桃此时正在看外头的天色。
她之前看男人伤的严重,就把自己采到的三七给他用了。想着他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雪团儿又虚弱的很,自己把野鸡杀了吃了再走也不迟。
但是没想到这男人恢复能力惊人,半个时辰不到就醒了过来。
别看姜桃刚才还夸他好人,但是她知道人性是经不住考验的。现在这男人是没伤害她,若是长时间待在一处可就不好说了。
现在外头是下午晌,若是现在下山,应该天黑前能到。只是她不认识去镇子上的路,不知道又要耽搁多少工夫。
她正思索着,突然一旁的雪团儿突然警觉地跳了起来,伏低身子,对着门口低吼了起来。
姜桃连忙定睛看去,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正殿门口居然聚集了七八条外形与狗、狼相似的黑背棕肚的针毛野兽。是豺狼!
第6章
姜桃在这里住了数日,见过最生猛的除了小雪团儿就是那只被吃的笨野鸡了,还真没想过会有豺狼来袭,而且一来就是七八条。
豺狼虽然看着体型不大,体格也消瘦,但都龇着尖牙,目露凶光,来者不善。
就在姜桃怔忡的瞬间,沈时恩已经站了起来。
“刀给我。”他道。
或许被他的沉稳感染,姜桃也不见了慌张,立刻将柴刀抛了过去,同时往后退了几步。
沈时恩单手接刀,长腿跨步,眨眼间就到了豺狼身前。
他信步而前,那几条豺狼反而摄于他的威压,步步向后。
但最后它们还是没有逃走,而是将沈时恩围在了中间。
姜桃在旁边看的心头狂跳,她知道眼前这男人会武,但到底是肉体凡胎,身上发着热又带着伤,眼下势必会是一场恶斗。她身边的小雪团儿浑身炸毛,呜哇呜哇地低吼不断,眼看着也要冲过去。
沈时恩迎向豺狼的时候,雪团儿飞扑而去,姜桃一把将它给按住了。
开玩笑,这小家伙的身子就成人小臂那么长,还不够豺狼两口吃的,可别在这时候添乱。
小家伙不满地在她怀里扭动身子,教她打了两下屁股才安稳下来。
而战局的结束也比姜桃想象的快,几乎是她制服雪团儿的同时,沈时恩已经杀了三条豺狼。
豺狼这东西本就狡猾,眼见情形不对,便改变了阵型,倒退着往门外去。
姜桃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想着也幸亏遇到了这男人,也幸亏她没有弃他不顾——不然她不熟悉下山的路,可能这会儿还在山上转悠,要是她孤身对上了……还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小心!”沈时恩的一声大喝,将姜桃的思绪拉扯了回来。
她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闻声便下意识地往前一扑,堪堪躲过了身后的袭击。
原来不知何时,有一条豺狼居然摸到了她的身后。
柴刀被沈时恩掷出,直接扎穿了那条偷袭她的豺狼。门口的其他豺狼伺机而动,一起飞扑向了沈时恩。
沈时恩不躲反进,一拳直接将领头的那条打飞,又是一拳将其后的一条制住,拧断了颈骨。
这时候剩下的两条条豺狼才真正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姜桃心有余悸地将雪团儿放下,摸着狂跳的心口直吸气。
她宝贵的小命啊,差点又给整没了!
“公子,今天真是太感谢您了。”姜桃说话的时候尾音还打着颤,但她的感谢却是真情实意,发自肺腑。男人眼下的身体状况就是不适合动武的。但是凭他的武艺,若是不想和豺狼缠斗,大可直接离去。他留下来同野兽缠斗,为的还是救她。
“你收拾一下这里。”沈时恩并不邀功,只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然后又坐回了原来的地方。
姜桃便立刻将豺狼的尸体拖到一处,再用布巾擦拭地上血迹。她擦得分外仔细,因为她猜想今日之所以会遇上豺狼袭击,而且豺狼进来以后第一个想攻击的也是她,甚至想特地从背后偷袭她,很有可能是因为她杀鸡的时候不够注意,把鸡血洒的到处都是,自己身上也染上了一些。
眼下虽然击退了豺狼,但是保不齐这山上还会不会有其他东西。万万不能再重蹈覆辙。
姜桃擦着擦着就发现不对劲了,地上除了豺狼的血外,竟还有一条蜿蜒的血路,血迹赫然往男人坐着的地方延伸。
“公子,你受伤了?”
沈时恩依旧波澜不惊道:“无妨,小伤。”
他嗓音比之前低沉粗哑了一些,听着不像他嘴里说的‘无妨’。
姜桃跑到自己囤货的角落开始翻找,最后翻出了一堆草药,往男人身边送去:“你伤的重不重?我这里还有些药材,你看看得不得用。”
草药都是她这几天一趟趟在山上采了运过来的,本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和以后卖钱过生活的。但现下她是一点都不吝惜了,生怕这男人出一点问题——健康的宝贵,没有人比她更知道了。更别说这男人是为了救她才受伤。
走的近了,姜桃才看到男人胸口的上衣被抓破了一个大口子,里头足有数寸长的伤口正汩汩流血。
可药材送到跟前,男人却并不伸手去接,仍旧闭着眼,仿佛真的无关紧要一般。
姜桃道一声‘得罪了’,将之前给他磨的、剩下的三七粉末敷了上去。
男人被触碰了伤口依旧无所痛觉似的,姜桃又去找了自己的旧衣裙出来——姜家人送她来的时候,应该是想着她没有活着回去的可能,把她日常穿的衣裙全一股脑儿地塞在被子下面。
之前给这男人上药和重新包扎伤口的时候她撕了一条内衬的裙子,现下正好跟着利用,继续撕。
布帛撕裂的声音终于让沈时恩睁了眼,他看到那少女正奋力撕着布条,可能是因为力道不够,一道布条撕开,少女的额头就已经沁出了汗珠,可她没有停下,继续扯着,脸都憋得红了,才撕下第二条来……他算是知道之前自己身上那几条撕的歪七扭八的绷带是怎么来的了。
“拿过来吧,我自己来。”沈时恩终是看不过眼。
姜桃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公子果然乐于助人。”
这话说得,倒教沈时恩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撕布条是为了给我包扎,我自己来怎么就是助你了?”
姜桃第一次见他笑。
他的五官本是有些过于硬朗和锋利的,可这一笑,面容都变得柔和起来了,身上那一身破旧的短褐都遮不住他的光彩——出尘俊逸,芝兰玉树,姜桃脑子里立刻只浮现出这个八个字。
姜桃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把脑海里的绮念赶出了脑海,“我撕布条给公子包扎伤口,还是因为公子救我在先,数来数去,还是公子帮了我。”
沈时恩接过之后才发现她撕的居然是贴身的衬裙,这……他的耳根又不自觉地烫起来了。
他抬头看姜桃,姜桃也不明所以地坦坦荡荡地回望她。沈时恩有些慌张地避开视线,低头撕开布条,因为伤口在前胸,沈时恩便解开了衣襟包扎。
姜桃在旁边见了,登时就倒吸了一口气。
这这这……这身材也太好了!
虽早就知道男人身材伟岸,但没想到衣衫之下,他肌肉的线条是这般优美流畅,恰到好处。宽肩窄腰,腹肌块块分明,还能清楚地见到往下延伸的人鱼线……真是多一分则显油腻,少一分则显清瘦。
这样壮实的恰到好处的身材,姜桃在现实中还真没见过——她虽然活过两辈子,但几乎没有和异性打过交道。其他感情生活再单一的女孩子,总也有过上学时期暗恋男同学的经历。她这感情生活空白的和幼儿园孩童似的,猛然就跳到了限制级画面,跨度委实大了些,小心脏很有些遭不住。
姜桃感觉鼻尖发热,立刻捂着鼻子跳开了。
“抱歉,是我唐突了。”沈时恩蹙眉。他不是轻薄的人,但之前看少女胆子奇大,又能分辨药材,便下意识地以为她是学医之人。医者面前无分男女,他便也没有多做思考。
“不用,不用抱歉。”姜桃连忙道。
唐突的明明是她才对!
姜桃怕他伤的位置不方便包扎,有心想要帮忙,但又怕自己的反应露了怯。正犹豫着,沈时恩已经以极其熟练的手法包扎完毕,把衣服穿好,恢复了之前抱着双臂靠坐的姿势。
姜桃心里难免生出一种遗憾的念头。她怕自己再胡思乱想,便继续去收拾豺狼的尸体。
她将豺狼拖到外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头已经落起了雪,寒风呜咽,天地间银装素裹一片。
这下不论是那男人的伤,还是天气状况,都不允许她再想下山的事情了。
姜桃把豺狼拖进雪地,小雪团儿又一阵风似的刮到她脚边,哼哼唧唧地咬她的裙摆。见姜桃手下动作不停,它干脆跳到豺狼上头,不许她接着埋了。
“你乖一点,今天的野鸡已经够吃了。这些留着也吃不完,还有可能招致危险,先在这里埋了,等回头你饿了我再来给你挖。”
雪团儿像听懂了人话似的,耷拉着小脑袋,不情不愿地让开了。
等姜桃忙活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刚准备往庙里走,就看到远处一个黑点正慢慢地往自己这靠近。
不会吧,竟还有人来?!
第7章
这样的恶劣天气,这个年关前的阖家团圆的日子,会特地往这破庙来的,姜桃第一个就想到了姜霖那个小胖子。
她扔了挖雪的木棍就快步迎了上去。
离得近了,黑影渐渐扩大,可以清楚地看你到身形了,姜桃发现自己想错了——来人身量虽也不高,但比姜霖也是高上许多。而且身形也瘦削,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裹,自然不可能是只有五六岁大的姜霖。
摸不准对方的身份,姜桃就呼唤着雪团儿往正殿走。
那人影似乎看见她动了,也加快脚步靠近。
姜桃进了正殿后就推着厚重的庙门,准备关门。
“怎么了?”沈时恩睁开了眼问她。
姜桃显得有些焦急,“来了个人,远远的瞧不见相貌,安全起见还是先把门关上。”
沈时恩说不用,他已经恢复了一些,若是个普通人,他对付起来绰绰有余。若不是普通人,或是京城里的人,那么关庙门也不是明智之举,起码到时候会牵连姜桃。若是门敞开着,姜桃还有逃命的机会。
姜桃虽然和他相识不到半天,但也算共过患难,对他很是放心,便只是抄起木棍,再把柴刀放到沈时恩手边。
不多时,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因为在雪地里走了太久的缘故,这人肩头、发上和眉毛都被染上了白色,脸颊也是泛着一种病态的红。
他嘴里埋怨道:“你看到我跑什么?”然后她见到了姜桃手里举着的木棍,“怎么?你不迎我不算,还想打我?”
听到这把声音,姜桃再仔细一瞧他的脸,把他认了出来——原主的大弟,从小身子不好被抱到老太太那里养的姜杨。姜杨和姜霖五官的轮廓还是极为相似的,只是因为他身子弱,人也瘦削,不仔细瞧还真不像兄弟俩。
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个弟弟很聪明但是身体不好,和他们都不大亲近。小一些的时候还不大看的出来,后来姜杨去镇子上念书了,一个月回不了几次家,也不给家里写信,就越来越疏远了。
在原身爹娘故去之前,第一件头疼的是姜桃的批命,第二头疼的就是如何同长子改善关系了。
原身死前就挺怨恨这个弟弟的,怪他冷心冷情,爹娘去了也不见他多伤心,爹娘刚下葬没多久他就继续回镇子上念书,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后头她病了,姜杨更是都没回来瞧过她。
所以姜桃根本没想过,姜杨回到这山上来,到这庙里来。
“你怎么来了?”姜桃怕他冻坏了,立刻放了木棍,找了木柴开始用火石生火。
她这天已经用过好几次火石了,但是连原身都没做过几回这样的活计,就更别说按图索骥的她了。所以她磕磕巴巴打了好几下,火都没生起来。
“我顺便过来看看。”姜杨把包裹往地上一放,蹲下身把姜桃挤开,“你怎么还是这么笨?连火都生不好!”
姜杨说完就有些后悔了。她这个姐姐被养的娇滴滴的,这么一说,她肯定又要红眼睛,哭鼻子,找爹娘告状……哦,他们现在都没有爹娘了。
可是姜桃并没有哭,甚至也没有不高兴,她看着姜杨两下就把火生起来了,夸赞道:“还是你厉害,我总是掌握不好诀窍。”
姜杨闷声没说话。
姜桃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突然低落下去了,但是她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有说错什么,便岔开话题问:“你顺便来的?你要去哪里,能大雪天顺到这里来?还带着这么大一个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