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黔源县距离京师相当遥远,即使按千里马的速度算,现在宝华天子也已经驾崩数日了。为什么新帝的消息丁点也没有传出来?
一念及此,顾玉成瞬间后背发凉,噌一声从座椅上站起来。
然而没等他走出两步,房门就砰一声被撞开,宋六郎和宋琢冰同时进来,脸色沉凝。
“平王起事了。”
“他发了檄文,已拿下西南五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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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大军围城
许是早有预料的缘故, 顾玉成并未多么吃惊,和宋六郎、宋琢冰汇总过手头消息, 便下令紧闭四方城门, 只许出不许进。
与此同时, 衙役倾巢而出, 在城中广发布告,高声宣读, 告诉百姓们平王谋反、战乱将起,在城中躲避才最安全,谁敢趁机作乱, 一律视为同党处理。
西南这地界,历年来就不是很太平, 几乎家家都有地窖, 上了年纪的老百姓更是具备丰富的躲藏经验,现在猛听得平王要造反,慌了一阵儿就关门闭户, 牢牢拘住自家孩子, 尔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顾玉成见此,稍稍放下心来。
他是个做事颇有条理计划的人, 在黔源县当地的官声威望都挺高, 假如宝华天子再多活两年,顾玉成再多出两年时间,他绝对能把全城青壮组织训练起来,拉一支有战力的民兵队伍。
可惜他在黔源经营时间太短, 现在能够完全掌控的只有县衙这一亩三分地,调动不起全城力量,甚至连百姓中是否混有平王的人都不清楚。
为今之计,只能坚守城池,守住一天算一天。
一旦有大军攻城,凭黔源县这点装备和兵力,都不够人一锅端的。
正因为看得清楚,顾玉成心中压力极大,好在他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面上仍是一派沉稳可靠,还骑着马去城中各处巡视,露面安抚人心。
到得傍晚,顾玉成从城楼巡视归来,就碰到宋琢冰拎了食盒在房中等候。
“往日里多得和君哥相赠,今天投桃报李,给你送饭。”宋琢冰笑吟吟地站在桌边,将食盒打开,摆出四菜一汤和两碗米饭,“趁热快吃吧。”
四个菜全是他爱吃的,氤氲着热气,将满室冷清驱逐殆尽。
顾玉成望着手执竹筷的宋琢冰,笑意从眼中漫出,嘴角不自觉勾起。这点发自内心的轻松笑意,令他整个人像一幅掸去灰尘的画,瞬间鲜活起来。
“琢冰,陪我一起吃吧。”
宋琢冰点点头,和顾玉成相对而坐,慢条斯理地用了顿晚饭。
二人边吃边聊,顾玉成这才知道,宋六郎出去打探消息兼搬救兵了。
“原来五青狼就是宋将军的队伍,难怪威名赫赫,名震西南!”顾玉成大为惊喜,旋即想到自己背后给人扣锅的事儿,心说怪不得宋六郎表情古怪,他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宋琢冰当时提前离开,并不知道还有这一茬,此刻听完始末,笑得不行:“六哥回来就念叨‘负心总是读书人’,哈哈哈,亏他竟忍住了没提。”
看她笑得开怀,顾玉成跟着弯了弯唇,恨不得时光停驻,永远留在这一刻。
他静静坐了一会儿,薄唇轻启:“琢冰,如果平王发兵攻城,我想——”
“我不会离开的。”宋琢冰打断他,眸光坚定,“和君哥,我会留在你身边。或生或死,我们总是在一起的。”
顾玉成霎时间眼眶发热,差点掉下泪来。
他了解宋琢冰,她能这么说,就是看出了他的打算并且不会照办,说不走,就是不走。
说在一起,就是在一起。
“我……”顾玉成开口才发现自己有点哽咽,他想说你还是走吧没有必要耗在这里我们也可能会再相聚,终于什么也没说出来,只紧紧握住了那只细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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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下午宋六郎回来,带来了最新的战况进展。
原来在驿使到达前一天,平王就打出“清君侧,诛妖邪”的旗号,拉起数万大军,浩浩荡荡朝着京师进发了。
和顾玉成这种只能靠写信传递消息的县令不同,平王在京师不乏人手,早就得知了宝华天子病危,朝堂动荡的消息。他筹谋日久,当然不会放过此等良机,只等天子驾崩的消息传入西南,就迅速扛起了早就准备好的大旗。
所谓“清君侧”,就是清除皇帝身边的佞幸、奸臣,“诛妖邪”自不必说,就是要除掉玄鹤子等四个国师,将僧道势力一扫而空。
至于扶持太子,没看宝华天子都不肯痛快传位吗?当然是太子无德,不配为君。他身为天子胞弟,先为天下人除了各路小人再说。
强行占据道德制高点后,平王顺手就把王府周边几个县占了,合为一体,并称“平安郡”,尔后带着次子杨盛,领兵直奔京师,留下世子杨茂镇守西南。
毕竟自古大位之争,重在京师,坐上龙椅就是胜利。西南再怎么样也是偏安一隅,不符正统。
宋六郎咕噜噜灌下两杯茶,抹了下额头的汗,沉声道:“平王给杨茂留了一万将兵,让他荡平西南,我回来的时候大军已经包围了三个县,如果守城不力,很快就能到黔源。”
顾玉成:“……”
一万将兵,这个数字已经接近黔源县总人口了……
宋六郎又道:“好消息是平王下令不许烧杀抢掠,城池占了也就占了,还有夺回来的一天。”
“想必是平王早将西南一带视为自己的囊中物和大本营,故有此令。”顾玉成幽幽地道,“现在我们成了杨茂的磨刀石,只希望这把刀不那么锋利吧。”
自打窥破平王寻铁矿的秘密,他就开始不怎么显眼地囤积粮食,又借着过年的理由大肆采买,现在城中存粮足够支撑两月。若是其他县城给力,说不定黔源县能支撑到朝廷大军平叛亦或宋将军赶来支援。
可惜上天并未听到顾玉成的祈祷,隔天就有一支数千人的队伍包围了黔源县,要求大开城门迎接世子。
顾玉成走上城楼,就见城外整整齐齐列着支队伍,与城门相距只有五百米左右,步兵包围着正中间的营帐,“杨”字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有个高高壮壮的士兵骑在马上,跑到城前喊话,声音极是洪亮:“天子驾崩,妖邪当道!今有平王殿下奉天承运,清君侧,诛妖邪!世子有令,黔源县令速速打开城门,迎将士们入城!否则大军攻城,必要杀得鸡犬不留!”
他边喊边骑马绕圈,显然是在下战前通牒,语气嚣张。
城楼上,顾玉成命人准备好弓箭、滚木等器械,运足目力死死盯着外面的包围圈,看了又看,脸色慢慢变了。
他一挥手,命城墙上三个弓箭手同时射出竹箭。
那士兵虽在射程之外,还是差点惊了马,当即夹紧马腹回了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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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两方对垒
士兵回营的同时, 有个黑脸武将从左边队伍中飞马而出,朝着黔源县城楼奔来。
他身后几个人看动作显然是要阻拦, 奈何武将骑着马速度飞快, 转眼间疾驰数百米, 尔后弯弓搭箭, 将一支长箭钉进城墙,旋即调转马头返回。
那箭身上捆着块黄色绢布, 颤颤巍巍的,隐约露出点儿墨迹。
两军交战,除了不斩来使之外, 像这种叫阵的、递檄文的,在正式开战之前也不会攻击。是以城楼这边并未放箭, 只是小心拔下箭来, 将绢布解开,等待顾玉成定夺。
黄色不是普通人能用的,百姓家的女子偶尔还会穿个鹅黄衣裙, 皇室中人忌讳更深, 从不与黄色沾边。现在平王刚起兵,他的队伍就用上了黄绢, 显然野心十足。
顾玉成只瞟了一眼就略过去, 视线牢牢盯着对面营帐。
眼看叫阵的士兵回到大营,迅速汇入右边队伍,射箭的武将却从左边拐了个弯才往中间走,顾玉成越发肯定心中猜测——
围城的不是同一路军队。
至少不是受同一个将领指挥的。
他站在城楼上, 视线居高临下,将一里开外的队伍看得清清楚楚。虽然士兵众多看不到头,穿着也几乎一致,但打头阵的布置明显不同。
左边呈护佑之姿,牢牢将中间营帐保卫起来,并在后方甩出个尾巴,以备突发情况可以及时撤离。士兵持枪的姿势基本一致,显然训练有素。
右边就相对松散一些,士兵排列也没那么整齐,甚至不能按照长乘以宽的方式计算人数,只能大略数出六七百。
一万将士,来了两千人围城。
这两千还分了至少两派,中间夹带着一名世子……
顾玉成掐着手心,心头慢慢火热起来,他勉励众人几句,拎起那块残破的绢布,匆匆下了城楼。
……
正中间的营帐内
杨茂脸色不愉,沉声道:“雷将军为何这般怯战?莫非你也认为姓顾的小子能呼风唤雨不成?”
“世子息怒。”雷长春躬身道,“末将只是以为,区区一个黔源县,不值得劳动世子大驾。况黔源地偏粮少,只要围而困之,不出十天,就能不费一兵一卒,探囊取之。”
“十天?”杨茂身旁一个清瘦书吏嗤笑出声,“雷将军莫不是以为,只有城中人要吃要喝,咱们在城外的这些就能餐风饮露吧?这人吃马嚼的,哪顿不耗费粮食?”
“城里那些贱民,饿极之时能啃草根树皮,支撑个一年半载的。咱们王府精兵,可都是好米好肉喂出来的,经不起这般磋磨。现在王爷大业初兴,正是一呼百应建功立业之时,非跟着黔源县干耗,不知要贻误多少战机!”
杨茂微微颔首:“邱先生说的是。雷将军你怎么看?”
雷长春:“……”
他都把劝降书射出去了还能怎么看?
然而杨茂和邱先生一唱一和,使劲儿挤兑,默契得雷长春额角都有些抽痛。
他就想不明白了,好端端一个世子爷,怎么这么糊涂?虽说平王殿下带了二少爷发兵京师,那不是因为二少爷自幼习武身强体壮吗?
只要杨茂能老老实实留在西南,等将来平王大功告成,他就是妥妥的继承人,未来太子,何等荣耀风光?
万一事有不协,平王兵败,摊上抄家灭族的重罪,杨茂远在西南,背靠平王府,怎么也有个后路,不至于丢了性命。
可是这位世子就跟中了蛊似的,仗着手中有八千将兵,非要四处出战,甚至放出话来“荡平西南”。
单单如此也罢了,毕竟雷长春是个将军,不上战场不能立功,在后方活动活动还能捞点儿战功。
可是杨茂不信任他!
在雷长春眼里,西南这些小城池都是很容易攻破的,他在这里土生土长四十年,能不知道这地界儿有多穷吗?根本没有守城的本钱。大军压阵之下,肯定会有主动投降的。
最划算的做法,就是劝降,不但节省粮草战损,还能博个好名声。
但杨茂不知道是想打仗立威,亦或单纯对他不满,硬是把大军分散开来,打一地儿派一批驻守,而且在每个城池都放上自己人,俨然有建立据点的意思。
雷长春都不敢说这叫什么事儿,老子在前头造京师的反,儿子在后头造老子的反吗?
“雷将军好大的威风,问个话都要世子好等。”邱先生似笑非笑地看着雷长春,到处拱火,“雷将军可是和顾县令商量好了,要来个里应外合?”
听着耳边冷嘲热讽,再看看杨茂谴责戒备的目光,雷长春本来就黑的脸更黑了。
他想说你们是不是猪脑子,这个黔源县令,去年风平浪静的时候就修了城墙,可见是个有成算的人,现在那城墙可是足足加高了一尺啊。
这多出来的高度,要差出多少战损啊!
这样一座城,还只有两千人攻打,当然是劝降更好。
可惜他只是个带兵的,不能跟世子硬扛,只好忍气道:“末将劝降无关私心,乃是为了世子的安全。自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战场上刀剑无眼,哪里是开玩笑的地方?”
杨茂瞬间沉了脸:“雷将军以为,小王是来开玩笑的吗?!”
“末将不敢!”雷长春急忙躬身赔礼,瞥见邱先生那点得意的白眼,怒火上涌,憋了许久的话脱口而出,“还请世子息怒。末将斗胆立下军令状,十二个时辰之内,黔源县令一定会投降!”
邱先生拖着长调,阴阳怪气地道:“军中无戏言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