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月沉吟片刻,面无表情道:“不回了,过年厂里很忙的,每天都要加班的。”
她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杨娇娇生了个儿子,她娘还挺开心的,每次给她打电话都说到这事,显然可见的,她娘对杨娇娇有了不少改观。
“过年你们都不放假吗?”张桂芳皱眉道,“过年也在宿舍住的?”
贺云月嗯了一声,“住宿舍里,过年加班有一点加班费的。”
张桂芳本来想着让云月今年回来后就别回去了,到时候找个人嫁了,或者就在这边找个工作就好了,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了,她一直还不想回来。
“那你谈朋友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外面那些男人都喜欢骗人,你还是回家吧?”
贺云月听着她提这个,眉心轻拧,现在厂里是有些男的私下是给她写了信,但是她看不上,“没有,你别问了,我今年说了不回就不回。”
张桂芳心里叹了声,知道她因为上次派出所的事把贺云成也怨上了,“你哥挺关心你的,刚才他还打电话问我你回不回来。”
“他真的关心我?”贺云月心里冷冷地笑,如果贺云成真的关心她,当初她被关的时候就不会不闻不问了,“那半年前他怎么不来上海把我带回去?”
“不是都跟你说了吗?”张桂芳又解释道,“你哥那时候出任务了,你嫂子怀孕也不好跑,你爹后来也去了,那派出所都有规定的,我们实在没办法把你带出来。”
“你听娘的话,咱们别干了吧,外面哪有家里好过啊。”
贺云月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如果贺云成想要把她捞出来,就算他不在家一样有能力,很可能只是他不想而已。
“知道了,以后再说了。”她淡淡道,想要挂电话,“我要去加班了。”
“你那边那么忙,还不如回来跟你嫂子做。”张桂芳急道,“她现在生意我看着似乎挺好的,你回来可以问问她。”
“她有那么好心?”贺云月缓缓提了一口气,“那她怎么不自己来找我?”
张桂芳直接道:“这种事肯定要你自己开口问她的,你不好意思开口,那要不然我帮你问问?”
“不用了。”贺云月蹙眉,“我在这里挺好的,等我赚够了钱就回家,不用担心我。”
“你以后打电话给我也不要老是告诉我他们怎么样了,我忙得很,没时间听。”她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贺云月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尴尬,要她去找杨娇娇做事,那是永远不可能的。
在上海,这里到处都是机遇,哪怕再苦,想想以后还有机会出人头地,她也能咬牙忍下来。
她不想被那个女人鄙夷,哪怕在这里累死她都不会跟她低头。
*
除夕的前一天,部队给放了春节假。
一家人匆匆忙忙地早起赶了最快的车速回到了公社,到公社的时候才下午三点。
公社还是人山人海,都赶着最后半天买齐年货。
大街上已经有不少家户贴上了对联,喜气洋洋一片。
年货杨娇娇早就买了,东西还挺多的,她便让贺云成直接送马春容回杨家村,马春容本来要拒绝的,但是东西确实多,所以也没拒绝。
两人走后,杨娇娇便打扫了家里的卫生,打扫之后,她又把过年要用的对联和福字贴都拿了出来,等一会贺云成回来了就贴上去。
虽然过年不在公社住,但该贴的对联还是要贴的,而且这些对联都是他们请部队里的领导写的,不仅字好看,还很有面子。
贺嘉阳这会儿自己趴在床上,看着她放在自己边上的东西一片红彤彤的,一下就来兴趣了。
他双腿蹬了蹬,很快就把自己的身子给朝那些东西翻了过去。
他已经六个多月了,现在能自己坐起来了,不过现在用不着坐,他只伸手一抓,一下就把那鲜艳的东西给抓住了。
习惯了什么东西都要往嘴巴里塞,这个也不例外,刚到手,他就把东西往嘴里塞。
杨娇娇刚把包关上就看到小家伙嘴里咬着东西,她吓了一跳,当即手一伸,把东西从他嘴里扯出来。
还好,没有吃进去。
“臭小子,什么都要吃!”杨娇娇直接就把他抱起来,给他擦了擦嘴,“小心揍你屁股。”
她瞪着他,说狠话,贺嘉阳什么也不知道,只对着她“嘿嘿”地笑着。
杨娇娇看着他张着小嘴,那下牙龈处好像突然冒出了一丁点白色的东西,愣了一会,轻轻伸手压了一下,然后笑眯眯道:“你长牙了?”
从四个月的时候杨娇娇就看到孩子的牙龈处有一点点白色的东西了,原先她以为他要长牙了,可是一直等啊等,等孩子过了五个月了,那玩意都没有冒出来。
现在好了,终于长牙了!
“真的长牙了!”杨娇娇抱着孩子使劲亲了亲,“走,妈妈带你买牙刷去。”
这时候没有磨牙棒可卖,杨娇娇觉得给孩子买个牙刷拿来咬一下也可以,省得他牙痒的时候不知道咬什么。
她抱着孩子准备出门。
却在出门前看到了对面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神色跟杨娇娇早前认识的那样,温柔带笑,他正扶着一个女人,女人面容看不清,但是,那挺着个大大的肚子,杨娇娇看到了。
杨娇娇愣了好一会,倏地笑了笑。
时间过了三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她跟贺云成结了婚又生了孩子,言家华也不例外,一样的结婚生子。
只是,如果他们往这边,杨娇娇大概觉得自己还是会跟他打招呼的。
但是他没有往这边看,此时在他的眼里应该只容得下他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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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母爱泛滥,经历了泡奶,换尿片,哄娃的几天日常后,终于,海棠拨打了电话:“歪,妖妖灵吗?”
——“我有个孩子不想要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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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117
下午五点的时候, 贺云成回来了, 把这边的对联贴完后, 夫妻两人开着车回了贺家。
这会儿天还没黑,两人到家后, 家里来了不少人。
孩子出生的时候是在市区,一直都没有回来过,贺家在这边也摆过酒席请过大队的这些人,所以他们都是来看小孩的。
贺嘉阳已经六个多月了,头一次见这么多人,那大眼睛愣愣地瞪着看,嘴里“咿呀咿呀”的叫着,双脚还特别配合的蹬来蹬去。
贺春菊从杨娇娇怀里抱过孩子, 小家伙一点都不怕生的,嘴里还呵呵地笑着,她笑了笑:“这娃长得真俊啊, 你看我抱他都不哭啊, 太乖了。”
“这皮肤真嫩, 要是他们不说我还以为是女娃娃呢。”有人应着她道, “来给我抱抱。”
贺春菊抱了一会,又被那人抱了过去。
小家伙嘴里吐着泡泡,小手伸着要去抓那人的脸,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又“咯咯”地笑起。
“孩子肯定很好带吧。”那人看着杨娇娇问,“你看我抱他, 他也不哭,好像不怕生啊。”
“是不怕生。”杨娇娇逗了逗孩子,“可能看到人多了,高兴,他喜欢玩。”
贺云成看着贺嘉阳就这样被抱了好几个来回,一点怕生的样子都没有,甚至还有点小兴奋。
贺云成想当初自己一抱他,他就哭的场面,他脸色微微一黑。
贺嘉阳,你好样的。
贺嘉阳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亲爹嫌弃了一把,跟众人玩得不亦乐乎,直到天要黑了,饿了才哭着要找娘。
今天是除夕夜,大家看完孩子也都纷纷散去。
贺家对联跟窗花早就贴上了,该摆上桌的东西也摆上来了,等贺云成一会钱放完鞭炮就可以吃饭。
杨娇娇抱着孩子坐在门上,手捂着他的耳朵,看着男人点火。
——“砰”的一声,小火光冲上天空,预备进入新年的烟火簇簇升空,在宛如一块黑布的夜色里炸开,静寂的夜瞬间坠入了白昼。
贺嘉阳仰着头,又“咯咯”地笑起。
“好不好看?”杨娇娇低头问他,“等以后你长大了就可以玩了。”
放完鞭炮后,一家人坐在下来吃饭,张桂芳看着满满一桌子菜,心里既是高兴又是心酸的。
高兴的是今年孙子给她长了面子,每个进来看孩子的都夸着这孩子长得好,心酸的是他们在这吃团圆饭,可是不知道云月在上海过得怎么样。
她吃着吃着,就突然吃不下了,过了一会,她抬头对贺云成道:“要不等过两天你打电话到上海去一趟让云月回来?”
贺云成手里的动作一顿,微抬眼:“为什么要她回来?”
张桂芳放下碗筷,也抬眼:“外面那么乱,她在外面不好过,我说的话她也不听,你打个电话让她赶紧回来。”
“你的话她都不听,她怎么可能听我的?”贺云成眉心轻拧,“再说腿长在她身上,如果她想回来早就回来了,不回来说明过得还可以。”
“她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张桂芳道,“她就是死要面子,倔强,你得哄着她,她才听话。”
杨娇娇闻言,嘴角轻轻抽了抽,这是什么绝世大婴儿,还得别人哄着她才行?
“你要我哄她?”贺云成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眸光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今年过了六月就满二十一了,按咱们队里那些小姑娘的年纪,她都可以当娘了,你还要叫我去哄她?”
张桂芳一噎,她承认云月是娇纵了些,可是现在不是特殊时候吗?把她哄回来了一切都好说。
“她二十一岁了,又不是三岁小孩。”贺云成继续道,“她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想法,她要对自己的生活负责,没有谁会一直去照顾她,包括你们也一样。”
“我,我不是怕她出事吗?”张桂芳道,“她要是不在上海那么远的地方,我用得着担心她吗?”
一顿除夕饭本来应该高高兴兴的吃,偏偏她非要提这事,贺建军脸色也不是很高兴,便道:“都二十一了你还要担心她没奶喝吗?她自己说不回来你还想哪样?”
“要不然过完年了,你去上海陪她?”他又冷道。
张桂芳一看老头子和儿子都不支持他,气不到一处来,但是今天是除夕夜,她又不能当着孙子的面发脾气,只好硬生生给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