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成脑门开始冒汗,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因为自己的原因他才哭的,便又哄着道:“咱不哭了好不?爹跟你道歉啊,都不玩了已经。”
小家伙趴在他肩上,眼泪打湿了他颈项,也没有想要停下来的迹象。
听着孩子还在哭,马春容又敲了敲门:“我进去了啊?”
贺云成闻言一咬牙,只好抱着他去开门,“娇娇洗澡去了,他刚才可能没吃饱。”
他说后面这话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觉得有点儿心虚。
马春容看着孩子哭得眼睛红红的,心一上就疼了起来,她伸手从贺云成怀里把孩子抱过来,抱怨道:“都是你娘不好,应该先把你喂好了再去洗澡。”
贺云成闻言轻咳了两声,“嗯,下次我们会注意的。”
马春容抱着孩子走了,过了一会那哭声停止了,贺云成站在房间里气个半气,心想着明天这孩子他不带了。
贺云成嘴上说着不带孩子,心里跟身体却很诚实,头天才说完的话又忘了,第二天又屁颠屁颠地带着孩子出去了。
一如既往,他对孩子抱抱亲亲举高高,又带着孩子去看练兵,去看练枪,父子俩的感情,终于在贺嘉阳五个多月的时候,在他嘴里原本一直“哼唧”变成了“粑粑”的时候,有所增进了。
孩子就快六个月了,长得特别好。
白白嫩嫩的,睫毛又长又浓郁,衬着他乌黑似玛瑙的大眼睛,好看又深邃。
“到底是我儿子。”贺云成对他的长相也非常满意,“叫爸爸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人家还没会叫人呢。”杨娇娇娇纠正他,“只是一个音而已。”
“那也是叫了。”贺云成抱着孩子亲了又亲,“不然为什么不先叫娘?”
杨娇娇看着他得瑟的样,不是很想打击他,但是话却从嘴里说了出来:“我听那边的人说孩子先叫谁谁更辛苦哦。”
贺云成呵了两声,可不是么?
杨娇娇在外面上学跑事业,他一忙完工作就回家,马春容就出去跟那些老太太聊天,他得给孩子喂奶,喂米糊,陪孩子玩,带孩子出去,他现在都快变成家庭妇男了。
“我乐意啊。”他道,“谁让他是我儿子呢?”
杨娇娇看着父子俩人都面带着笑意,唇角轻轻一笑,“是,谁让他是你儿子呢?”
*
日子慢慢进了八零年,学校也进了考试周,杨娇娇店里的事情慢慢稳定了下来,不用她亲自跟着就能稳定出货。
考完试之后,杨娇娇就闲了下来,贺嘉阳有马春容带,她也不着急着去帮忙,想着今年要回家,便打算自己上街先买点东西备放。
杨娇娇先前是会开车的,但是在这里她没学过,也不好直接就这么开贺云成的车出去,便让王明礼开车带自己出去。
一路上,王明礼很高兴,一直跟杨娇娇提着贺嘉阳。
杨娇娇听出了一丝不对劲,便问他:“你是不是也想当爹了?”
王明礼闻言,心里缓缓松了一口气,总算让她出自己的意思来了,他嘿了一声,笑道:“光我想没用啊,艳珍还没想呢,你要是有空就帮我劝着她点。”
苏艳珍这时候也快二十三了,按这时候的风气,她当妈也正常,不过王明礼是不可能带家属进部队的,所以两人结婚一年了,也没传出什么动静。
“行。”她笑道,“你房钱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王明礼道。
“行,回头我试探一下。”杨娇娇道,苏艳珍跟在她身边也一年了,今年的生意非常不错,苏艳珍的工资都比王明礼要高了。
车子很快驾入了市区,要过年了,大街上的头攒动,乌泱泱一片。
王明礼开车也很稳,看着百货大楼准备要到了,他倏地刹车,把杨娇娇吓了一跳。
王明礼很快按了一下喇叭,又把车窗拉下来,看着窗外,喊道:“这位同志,走路能不能看着路点?”
要过年了,就这么直接横穿马路,不怕死啊?
撞死了,算谁的错?
车前那女人连连弯腰说着对不起,杨娇娇神色一愣,盯着那女人看了一会,倏地笑了。
真是好久不见。
印象中的秦秀雅跟现在完全不是一个人。
眼前的人,神色憔悴,一张脸不再像以前那样,白里透红,她的身材也不像以前那样婀娜。
她像是换了一个皮囊。
一副被生活玩废了的皮囊。
杨娇娇不知怎么的,也突然滑下了车窗,伸头,朝车前那女人一笑,道了一声:“好久不见,下次走路小心些。”
秦秀雅愣愣看着坐在里面一脸安逸又端庄的女人,半天才喃喃开口:“杨……娇娇?”
“是我。”杨娇娇淡淡打量着她,“要帮忙吗?”
自从知道可以申请回城起,秦秀雅就一直在申请,但是每次贺新源都说名额被别的公社抢了去,到了六月份,眼看回城申请无望,她又报名了高考,可是又因为之前申请了回城的原因被劝退回来了。
以前她还能在大队里混着吃点,现在队里的田地都分了,他们这些知青因为是外来人,根本没能分到多少,她本来也不是干活的料,现在分了田地之后,几乎都养不活自己。
终于再一次又一次的申请之后,在要过年的时候,终于批了下来。
她赶紧跟家里人联系准备回城,昨天赶了一天的路才到市区,晚上在招待所里睡了,今天早上起晚了然后才有了现在这么一幕。
“不用了。”她提了口气,看着她,微微咬牙,“谢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不想让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让那个女人记住。
走了好一会,直到听到车子启动的声音后她才缓缓回头。
绿色的吉普车很快消失在眼前,大街上寒风瑟瑟,吹得她全身哆嗦。
秦秀雅眸光有些呆滞,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但也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天真又美好的女孩,就连杨娇娇也一样,她不再是那个被贺云成嫌弃的女人了。
听说她现在生了个儿子,又开起了公司。
想一想,她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秦秀雅微微握着手,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心想着,如果当初发现生活轨迹跟上辈子的不一样她就放手,是不是自己的生活会比现在好很多?
她现在已经二十五岁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早就想明白了,贺云成从来都不是她的。
她再执迷,这辈子估计就废了。
还好,现在回家的路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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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116
自己的老公现在被秦秀雅想起, 杨娇娇并不知道, 短暂的遇到这女人后, 她也没什么感觉,不过看着她提着大包小包的样子, 应该是要回去了吧?
现在都八零年了,杨娇娇印象当中这时候那些下乡的知青也应该要分批返回了,虽然她跟秦秀雅有恩怨,但如果秦秀雅能想通了,过得好了,那她也乐意看到,毕竟她过得好了才不会来骚扰他们。
买完年货后,王明礼跟着她一起去店里一趟, 安排最后一批货出货时间和过年的放假时间。
忙完之后,杨娇娇想到刚才在车里王明礼跟自己说过的话,她又找了个机会跟苏艳珍聊了一会才回部队。
马春容看到她带那么多东西回来, 声音诧异:“你买这么多东西到时候也不好带上车啊, 还有个孩子呢。”
贺云成便道:“不用担心, 这次回家我开车, 跟明礼他们一起。”
“是啊。”杨娇娇笑道,“现在咱们分了家,我给哥哥们也买了一些, 也省得嫂子说我小气。”
马春容气笑:“你管她们两个做什么?”
“我不是管她们,我是想着我哥呢。”杨娇娇道,她今年是赚了不少钱, 马春容来这边帮她带孩子又不要钱,所以她就多买一些,“你跟爹的是大份,别弄错啊。”
马春容是怕贺云成不高兴,便偷偷瞥了他一眼。
贺云成很快察觉,便道:“等过完初一,我跟娇娇也要去杨家的,多拿点没事。”
马春容想了想,也没再说什么。
马上就要过年了,杨娇娇就想起了贺云月,去年结婚后那时候因为有贺云月在,所以她一直没回贺家,今年带孩子回去,如果不回老家肯定不行。
她看着贺云成,眨了眨眼:“云月今年回来吗?”
贺云成愣了一会,他好像很久没有问起云月的事了,家里那边也没有跟他提起过,“不知道,我得问问。”
杨娇娇点头:“那你现在打电话问问。”
马春容看着他二话没说就直接去打电话,便也劝一下杨娇娇。
现在他们两个已经结婚了,虽然也一直都在这边生活,但回家那边是老家,一直不回去在别人眼里就等于忘根,若一直处于强势这种状态,也会让和丰大队那些背后议论的。
“你回去呆一天也行,别不去。”她慢慢道,“会有背后说你们闲话的,虽然你可能没听到。”
杨娇娇轻笑,“放心,我知道的,我也没打算说不去。”
她原来的计划是如果贺云月不在家,那她就多呆两天,要是她在,那过完初一她就回公社那自己的窝里。
马春容看着她松口,这下放心了。
这边,贺云成电话打了好一会才被接通,又等了很久那边才回话,他得到的消息是贺云月今年过年估计不回家。
“为什么呢?”杨娇娇不是担心她,而是非常诧异,心想着她先前已经被关了三个月了,那时候不回来还好说,过年也不回来?
贺云成眯了一会眼,慢慢道:“娘说,她过年可能要加班?”
杨娇娇微微蹙眉,心想着,这不是混得挺好的嘛,最好在上海发展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到时候谁也不烦谁。
而此时,远在几千公里外的贺云月,刚刚换好工服,准备出发去工厂加班。
本来今天不是她的晚班的,但是她被舍长叫去顶班了。
舍长之所以能这么理直气壮,不过就是因为当初她蹲派出所的事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去的,宿舍好多人都知道,然后她拿这个来威胁自己罢了。
贺云月本来可以拒绝的,但是一旦事情传得整个工厂都知道,那她这份工估计可能就没有了。
所以她硬着头皮也要去上班,反正加班费肯定是自己的。
换好衣服后,她去了车间,一到车间组长就跟她说刚才办公室有她的电话,让她回电。
他们车间不大,车间里有个办公室,平时员工有什么紧急的事电话都会从里面打出来。
贺云月知道是谁的电话,虽然不急,但是加班要很晚才结束,所以跟组长说好后,她出去厂门口小卖部回电话了。
电话一接通,那边就是熟悉的声音:“你今年确定不回来啊?你哥带着小侄子回来过年的,你也不回来看看吗?”
这声音略有些苍老,但依旧透着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