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这里和这里。”朱县丞指着地图上的三处,分别都距离县丞几十里。曾湖庭心想,必须实地去看看才能知道水源的问题。
“我一起去吧。”一直带在后宅的祁月明突然开口。
“一直带着是挺闷的,出去散心也好。”曾湖庭答应,朱县丞立刻捂住肚子,“哎哟我心口疼。”
可是你捂的是肚子。他很想指出来。
朱县丞借机躲开,于是两人骑马去察看水源。先从最近的三十里外的看起。
水是生命之源,如果一个城市没有水,早晚会堵塞。所以他想尽快改善水源问题。三十里外,的确有一个大湖,看起来水还挺丰富,但如果一路开渠引过去,耗费人力物力不说,还未必能得到多少水源,毕竟前几任也不是傻瓜嘛!
曾湖庭沿着湖边四处看看,失望的发现,引水这个方案,宣告破灭。
赶去第二次地点也是如此,同样的大湖,甚至水源比第一个还大,因为距离原因,破灭。
第三个水源最远,赶到时已经接近下午,湖面上一片平静,但这波光粼粼无法被他所用。曾湖庭只能失望的在岸边休息,放马儿去饮水吃草。岸边水草丰富,祁月明跳下来,仔细查看水边的土质。
“这里的水是地下水和降雨的混合,地下应该有水脉。”她说。
“泥土松散,乐观点想,如果要挖水渠,至少比前两个好挖点。”曾湖庭特别乐观的想。
“要是能把此地的水脉移到城门边就好了。”祁月明说。
“哪有这么容易!”他笑 ,“今日一无所获,就权当出来散心,唉。月姑娘,这些日子把你憋坏了吧?你想出门就去,我不会拦的。”
“初来乍到,总要先看看形势。”祁月明答,“我是在观察妇人的生活方式。”
“喔,这倒也是个问题,如果男人要外出做生意的话,女人必须要顶起家庭。”他点点头。
“你不介意吗?我见过许多男人,他们最介意自己的夫人外出,外出毕竟会蒙上面纱或者斗笠。”
“你说那些老古板?”他乐了,“夫妻一体,凭什么男人想出门就出,女人就要待在家里?”
“祁姑娘更像一只雄鹰,如果被关在笼子里,早晚会破笼而出吧?”
祁月明低下头,曾湖庭正好奇她为什么低头,就看到她耳根子红了。这样一来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就在湖边不远处扯着干草,似乎用喂马来掩饰尴尬。
湖边干草几百年生在此处,根系发达,此刻惨遭□□,还扑啦啦一扯一大片,不一会就露出草下的东西。
“咦?”
???
曾湖庭顾不上灰,突然喊道,“祁姑娘过来看。”
“看...看什么!”她抬起头,就瞧见面前的人扑通一声原地失踪。她大惊失色,猛扑到刚才他消失的地方。
“我,我没事!”遥遥的声音从地下传来,“你别下来啊!不然咱们都得被困在此地。”
“下面怎么了?”祁月明趴到洞穴口,朝着下面大喊着。
“是坎儿井!”
“坎儿井是什么!”祁月明还要再喊,地下的人已经听不到了。
曾湖庭刚才辣手无情摧草,扯掉一大片根系后,地面凹进去一块,他抬脚一跺,凹进去的变成了洞穴,然后他就滚了进去。真的是滚,懵逼三秒后他用手臂环住头颅保护自己,跌了一会儿才落地,他估计距离地面能有六七米,如果没人拉他就得交代在这,所以他赶紧让祁月明别下来。
喊完话他才发现衣袍沾湿了,大概到小腿肚的位置全是水。水源不知从何而来,穿过他身侧在流经远处。他懵逼后突然明白,这是天然形成的地下暗渠!也就是葡萄省坎儿井形成的原因。
葡萄省地处沙漠,雪山水融化后顺着山体和地下渗漏,冲刷后形成地下暗渠,流经全域。在加上竖井和明渠,供应了整个沙漠的水源。
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就是!他一拍大腿,恨不得马上检查水源的流向。
“你等等,我先爬上去。”他刚说完,草绳已经顺着地面放了下来,借着凹陷处他爬了上去。
“没事吧!”祁月明扑过来检查,手臂没事,腿脚也没事,有些擦伤都是小问题。
“没,没事。”
祁月明检查完才觉得自己有些逾越,急忙缩回手,刚才是她着急了。
曾湖庭连忙转移话题缓解她的尴尬,“这里是地下水源!应该是冲刷形成的!再加上人工改造,就能引水到城里。”他滔滔不绝的讲述该怎么查看水流方向,怎么修竖井。
“是吗,你真厉害。”祁月明结结巴巴称赞。
“嗯,还是你运气好,我们一起出城就碰到这等好事。”改造暗渠比引水方便多了。
“还是你运气好,这暗渠也存在几十年,怎么偏偏你发现了?”
“那咱们还是别互相吹捧,运气都好。”他笑,“天快黑了,我还糊了一身泥,早点回去,明日就带着打井师傅来看看。”最好这水渠能引到城门口,嘿嘿。
天色快擦黑时他们才赶回去,第二天告诉朱县丞发现时,他惊讶的长大嘴,“大人真是福星!”他激动的不停在屋里踱步,“修,赶紧去察看水源流向。就算不能引到城门口,打水也要方便很多。”至少也不用跑三十里路了。
朱县丞心想,他开始信命运了,果然他之前看大人红光满面瑞气千条,真真是福星。事不宜迟,他派出所有的打井师傅,师傅们察看后道,水源经过城门口五里处,但是他们可以引到城门边。
日夜加紧的干,新井出水那天,全城的居民都在欢呼,他们有新井了!这口井就叫城门井!
但毕竟没有家门口的方便,衙门出钱造了十辆板车,轻巧便捷,涂上特有的红漆,方便力气弱的推车进家门。
服务如此到位,本来偷偷在心里叫曾湖庭冤大头的人给他改了名字,恭恭敬敬的喊大人。
表面上吃亏的曾湖庭,其实在借着板车观察城里的居民。在老弱挑水时,壮年会主动拉车送到家,然后再送自家。如果碰到没车,还会安静等待,人人都对未来充满希望。
这样的地方还真不算坏。
解决水源,日子一晃就是一个多月,萝卜成熟,而且,那块“试验田”也收获了。
“试验田”就在城外,居民天天出城都能看到它,每天的生长变化了然于心,收获这天,根本不用曾湖庭操心,他们已经自动自发的收获还清理干净,只等着过称。
“一百,两百,三百.....”越数他们越是惊讶,多出三百斤!还是每一亩!十亩地就是正正三千斤!
“那得吃多久啊!”
“一家人吃一个月!做成干菜也能吃一个月。”
众人齐刷刷的调转目光,以后必须听知县大人的!跟着他有饭吃!
作者有话要说: 刚去查了一下,萝卜亩产两千到三千斤!所以每亩多三百斤不夸张吧!
第88章
萝卜大丰收, 全城居民出动,一车车的往家里运,壮劳力负责搬运, 力气轻的便在田间地头挖萝卜。
挖好的萝卜要略晒一晒,等表层的泥干掉, 一抖就掉大半。
萝卜收到一半,就留了壮劳力继续工作,能拿得动刀的,负责切萝卜干。
“萝卜干先切成条状, 晾干之后撒上调料,一层萝卜一层调料,放到二十多天入味就能吃, 或者用坛子泡好, 同样的做法。”曾湖庭通知朱县丞,让所有的居民炮制萝卜都用一样的办法。
“为什么啊?各家的手艺味道也不一样啊。”
“听我的,先做,留一部分自家吃,一部分卖给隔壁。”
“隔壁?”朱县丞恍然大悟, “您是说驻军和采石场!”对啊,那里有大量客户, 萝卜可是消耗品,吃完了还要买的。
“当然。”曾湖庭怡然自得,他费尽苦心难道是为了来种田吗?!当然要先把田里的出产变成银子啊。
一想到白生生的萝卜会变成白花花的银子,朱县丞走路带风, 飞快通知到各家各户,知县大人说要保证每家的味道有八成相似,一定要清洗干净, 会作为塔林的特产卖出去!
无论什么时候,银钱总会激动人心,一想到能卖出去,切萝卜的手都更有劲了。而且,驻军一直保护着他们的安危,能够为他们做点什么,也算是报答。
收获第一波萝卜后,他们就采用育苗法新栽了一波白菜,粗粗估计还能赶在入冬之前收一次。
赶制出来的干菜,除开自家吃的部分,有八成都卖给了驻军。居民们笑称等入冬前再来尝自己的劳动果实。
曾湖庭亲自赶去谈的买卖,本来驻军的粮草所需都是从其他州郡慢慢运送过来,时常接济不上,能就地采购最好。不过原来本地的粮食也就是刚刚够吃。
这一波收获,捧着散碎银子的朱县丞几乎激动的哭出声。可算是见着回头钱了!虽然分到每户人头上也不过才二两,但这是历史性的突破啊!居民长期自产自销,半年都花不了二两,而且驻军的后勤官没明说,那意思也是以后可以考虑长期采购。
“哭什么,这才哪跟哪啊!”曾湖庭躲开他的鼻涕攻击,“接下来让他们开垦荒地,下半年收了白菜后,我想办法卖到州郡去。”只要逐渐成为产业链,赚到第一桶金,他的后续计划才能实现。
“记得让他们量力而为,可别累到,人才是最重要的。”曾湖庭再次叮嘱,同时开始思考下一步计划。
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路是已经有了,可惜崎岖难行,一片全是荒漠,路上有点风景都没有。等到农闲时,夏天已经过了大半,虽然不是最好的季节,栽树倒是没问题。
“这里有哪些特产的树木?”
“大人,这里就只有乔木和灌木丛最多,要不然,咱也不会用石头造房子不是?”树木难成材,只能将就石头。
“上次去水源处,那里不是有一大片胡杨林?”
“那树叫胡杨吗?”朱县丞反问道,“也有人用,还是一个问题,太远了。”运送就是问题。
“远你们不会移栽过来吗!”曾湖庭扶额,“现在按照人口算,一人种五棵,现在就沿着官道的两边,种上胡杨树!”
朱县丞刚要走,曾湖庭又喊了一声,“等等!”
大人又反悔了?
“记得给官道预留能容纳六车并行的位置。”他再次叮嘱,“从城门口开始,一点点往外移栽。同时给城里下一条规定,以后有人想砍一株成材的树木,必须补种十棵小树。”
“这又是为什么?”
“可持续发展!”曾湖庭道:“树木成材不易,十年才能砍下,以后人口繁衍需要改建屋子家具,砍掉了成年树木,后代倒去砍什么?十棵好像有点少,以后,以后逐渐增加吧。”
“大人想的真远,子孙后代的事情,谁说的清楚?”
“移栽去吧你们,别废话,这个没的商量。”曾湖庭正在想怎么给菜干取个名字,挥手让朱县丞去忙。
想来想去,还是干脆叫塔林榨菜,又好听又好记,他写下这四个字,准备让他们做成红纸条,贴在每一罐榨菜上。
胡杨树,难得能在沙漠中生长的树木,不惧冷热寒旱,是一种十分顽强的树木,也是沙漠里唯一的风景,没想到还能在异时空看到,如果性质变化不大,又是一条生财的路子。胡杨木质坚硬,能做成各种家具,想想树木成材之后,外出销售板凳桌椅又是一笔银子。一边想他一边在图纸上留下规划书。他的任期只有三年,三年后未必能够盯着木材计划,所以先把规划书写好。至于他的继任者能不能照着做......只要以后他的实力够强,继任者不得不做。
轰轰烈烈的植树造林活动开始了,城里的小孩大人趁着农闲时,像郊游一样,沿着官道的两边种树。胡杨是用种子繁衍的,每年七八月正好是他果实成熟时,只要丢在沙地里就算完工。这么轻松的活计,别说五棵,就是五十棵也没问题,大人们带着干粮和水,真的当郊游,走到哪里算哪里。
曾湖庭以身作则,种下十粒种子,浇水后,只需要等候,胡杨自然会生长发芽。
祁月明自然也顺着大家一起种下种子,她看着手里的种子,突然说,“在县衙里也种下一些如何?”
“嗯?也好,我还能瞧瞧他们到底是怎么发芽的。”这么想,官道边的胡杨和县衙里的,也算是同期了。
曾湖庭留下几粒种子在荷包里,揣回县衙,就种在窗台下的花台里。这花台造型简陋,不过是几块石头搭建而成,原来就种了几棵萝卜,也算给内院里增加了几抹绿色。
曾湖庭正在欣赏他的杰作,突然看到朱县丞面色古怪的过来,“大人,有人求见。”
“嗯?谁?”
“是城里唯一的商人,安大头,哎不对叫顺口了,是安顺。”朱县丞有些扭捏的说,“他说有事找大人。”
“是为了那些商铺的事吧?总算是主动找来了。给他上茶,我换身衣服就去。”曾湖庭起身,“嗯?你怎么还不走?”
朱县丞长大嘴,“大人,您可千万不要误会!有人乱说话,我可真的真的跟安大头没什么关系啊!”
“你要是真的敢收贿赂,我早把你换了,安心。还不出去是打算伺候我更衣吗?”
朱县丞哧溜一声跑的没影,天呐天呐,幸亏他从来没做过亏心事啊,大人威严的时候好吓人!
安顺在衙门的后院等候,身边上茶的小厮如同闭嘴葫芦,钱也不拿,话也不说,就这么远远站着看他。安顺搓一把手心的汗,觉得自己来主动找人的决定没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