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们找了能联系外头的电话亭，他们一群人都是一起去的，不少要是跟家里报平安的。
这出来大半年，之前在山里，音讯全无，这出来了到了城镇自然要跟家里说一声的。
方如凤的弟弟方智杰也在其中。
他给家里打了电话，发现打不通。
后来又给父亲的单位去了电话，单位电话说他父亲退休了。
这是怎么回事？
方智杰纳闷得很。
后面的同学在催了，他赶紧把电话让了出来，站到一边。
要不，打到姐夫单位问问？
等同学跟老师们都给家里报平安后，轮到方智杰的时候，早就六点多了，姐夫应该下班了。
只能明天再打过去了。
“你是不是姓方啊？”有人过来问方智杰。
“是啊。”
那人又问：“叫方智杰的？”
“对。”方智杰：“有什么事吗？”跟他说话的是个本地人，虽然说着普通话，但是带着浓浓的口音。
“你就是方智杰啊，你家里人往这边打了好些通电话，”那人用一种可怜的眼神看着方智杰，“你妈得了急病没了，说让你赶紧回家。”
方智杰听了后，愣了半天。
先前家里谎称他妈重病，把他骗了回去，结果只是父亲想安排工作的事。后来家里再说母亲病重，他就不怎么信了。
他之前还在想，这招都用烂了，怎么还在用。
可现在……
方智杰使劲的敲了几下脑袋。
他妈身体那么好，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呢？不可能！
这位同志是不是认错人了？
方智杰还记得，去年他回家的的时候，他妈还精神十足的揪着他的耳朵让他在学校找个女朋友，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呢？
方智杰不信这事。
他在电话亭边一直没走，不停的给姐姐家打电话，快九点的时候，电话终于接能字，是他姐方如凤接的。
“喂？哪位？”电话那端方如凤的声音疲惫得很。
“大姐，是我，”方智杰急着问，“妈呢，她身体怎么样？她还好吗？”
“你还知道联系家里啊，你死哪去了！”电话那端的方如凤，情绪一下子就炸了，“妈是没了，就前些天埋的，我们给你发了那么多电报，联系了那么多回，一次也不回来！你自己说说，多久了？”
方如凤从家里出事就开始联系方智杰，这粗粗一算，有小半年了吧。
方如凤是真生气啊，狠狠把方智杰给骂了一顿通。
方智杰握着电话的手在颤抖。
方如凤骂到最后，声音开始哽咽。
想到方智杰到最后母亲下葬都没能去送一程，更是心痛。
她又想到自己家如今的样子，更是悲从心来，于是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方智杰离开电话亭后，去找了自己的老师。
“你眼睛怎么红了？”老师问。
方智杰哽咽的说了自己家的情况，他不能留在这里了，他得回家。毕业证六月就拿了，这次回去他就不来了，会在家附近找个工作，照顾家里人。
老师把这次外出的钱给他结了，次日带着方智杰租了辆小三轮，去了更大的城市，这个小县城是没有火车站的。
得去另一个大点的城市坐火车回去。
足足七天，方智杰才回到安市，一下火车，他就往家里走。等到了家，发现自己的钥匙打不开门，这才想起，这个房子已经不是他们家的了。
方智杰在家外头站了好一会，才缓缓的往方如凤家走去。
他开始还走错了，先去了方如凤当年陪嫁的那套房子，后来才折回到沈山后来分的房子里。敲了半天门，没人。
后来还是听邻居说，这家人不在，好几天没回来了。
方智杰有些茫然。
大姐去哪了？
他该去哪？这里还有他落脚的地方吗？
过了一阵，他终于从迷茫中清醒过来，想到了自己的姐夫。
姐夫沈山的单位他是知道的。
方智杰精神一震，赶紧找去了沈山原来的单位。他去得巧，到的时候刚赶上这单位下班的点，好多人从单位楼里出来。
方智杰稍微一看，就找出了几个认识的。
以前在大姐家见过。
“大同哥。”方智杰找了一个最过最多的。
大同看到方智杰，开始还没认出来，后来想半天才想起来，这是方如凤的弟弟。说起来，还是方智杰刚上大学那会见过的。
“你怎么来这了？”大同说，“沈山借调到基层了，现在不在这边。”找过来也没用啊。
这弟弟不知道沈山不在这吗？
方智杰真不知道姐夫调到基层不在这了。
先前跟姐姐通电话的时候，提到母亲的死，后来姐姐情绪控制不住，都哭了，压根就没怎么提姐夫的事。
“大同哥，是这样的，我去了我姐姐家，找不着她人，邻居说他们好些天没回去了。”方智杰这次过来就是想联系上家里人。
大同听了后，让同事给家里媳妇带话，他晚点回去。之后带着方智杰去了方如凤现在住的地方，就是吴桂英开的那个铺子。
现在啊，大部分都是方如凤在管。
到了铺子。
方智杰看到了坐在柜台前收钱的方如凤，方如凤正在跟客人说话，脸上带笑，手里正在数钱给客户找零钱。
客人走了，方如凤才看到方智杰。
“智杰！”方如凤看到亲弟弟还是很激动的，刚想站起来，客人来结账了，她就坐了回来，“智杰，你先去二楼休息一下，等会忙完我去找你。”
方如凤说完才看到大同，结完账赶紧过来道谢。
还拿了两罐铺子里卖的酱料，塞给大同，“这个拿回去炒菜吃，伴饭吃都特别好吃，谢谢你送我弟弟过来。”
大同原本不想收，哪有白收人东西的道理。
可方如凤非要送，大同问了价，掏钱要买下来。
“真不用，大同，就咱俩两家的关系，哪还讲究这个。”方如凤现在跟前一阵完全不一样了，像是又恢复了之前大方的性子。
在钱的事上，没前一阵那么计较了。
“多少钱，不然我不能要。”大同低声说了几句，方如凤一副了然的表情，明白了，她原本想报一个成本价的，可看到有顾客在看，还是报了原价。心里想着，下次等沈山回来，跟沈山说一声，中秋去大同家送节的时候，这节礼给厚一些。
大同付了钱，拿着酱料走了。
回到家，媳妇跟孩子正在吃饭，看到他，媳妇站了起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在外头吃呢。”一边说一边去了厨房，给大同盛了满满的一碗白米饭出来。
大同接了碗，坐到桌前，吃的时候顺便说了一下沈山小舅子找到单位的事。
饭桌上有孩子，他媳妇没说什么，等晚上关灯的休息的时候，他媳妇跟他说，“你说，会不会是想让沈山给安排工作啊？”
大同道：“沈山那小舅子可是大学生，哪里需要安排。”大学生多吃香啊，不都是单位抢着要吗。
可是这小舅子的亲妈犯了事啊，有案底啊。
这一般单位会要吗？
-
过了几天，到了周末。
沈山回来了。
“姐夫。”
“回来了。”沈山问他，“还去学校吗？”
“不去了。”
沈山：“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方智杰道：“就在本地找个工作。”以后不走了，父亲因为这一连串的事受了打击，现在精神都不太好，还有二姐，现在换了一个学校，继续读高三，这学费跟生活费不能老让大姐出，大姐结婚了，没这个义务承担家里的开销。
沈山跟方智杰聊了一下，发现这个小舅子长进不少，像是一下子长大了，性子稳重了许多。
两人聊的时候，岳父方其昌过来了，他看着方智杰的时候，板着脸，不给好脸色看。
方其昌悔啊，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智杰去学校，应该早点给智杰安排个工作的，现在好了，什么都没有了，孩子现在回来，连个工作都没有。
他心里堵气啊。
还有老伴的事，他现在也看开了，人就这个命。
“爸。”沈山看到方其昌，站了起来，看到方其昌手里的空杯子，给方其昌倒茶。
方其昌见状，心里妥贴。
他落魄后，女婿没嫌弃他，没嫌弃方家，还为方家填了不少钱进来，就冲这一点，如凤这个婚是结对了。
沈山从岳父家出来，回到铺子，已经是九晚上八点多了，铺子里还有零星的客人，方如凤正在点货，看看铺子里哪样卖得好，剩得少，下次就多进点货。
方如凤听到脚步声，抬眼一看，见是沈山，露出笑容，“回来了，智杰怎么样，有什么安排吗？”
沈山道，“说是有学校请他去教书。”
正在谈。
方如凤听到这话，动作都慢了下来，眉头一皱，“教书能赚什么钱？”